摸底考試,於初夏全班第七,校次二十一。
溫言全班第一,年級並列第三。
於初夏轉頭真誠地說“恭喜”。
她對自己這個成績很滿意。雖然不是很拔尖,但只要穩定在現在的名次,考個985應該不是問題。
班級排名和年級總表都已經複印出來發到了每個人手裡。年級第一是四班的叫林汐月的女生,年級第二是一班的餘陽,溫言和二班的墨笙並列第三。
最令於初夏驚訝的是姜希燁的成績,全班第二,只比溫言低了三分。於初夏瞬間感覺姜希燁翻白眼的時候都有了學霸的光環。
成績出來,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班上成績的後五名同學已經被趙丹一一叫去辦公室談了話,回來的時候有兩個女生都哭了——聽說是要被調整到普通班。
留在班上的也並不都是在劫後餘生中喜悅,一整天班裡士氣明顯低落。於初夏後位那個叫陳安的小姑娘一下課就趴在桌子上抽抽搭搭地哭,據說她初中時好像還是師大附中裡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這次考試卻在班級吊車尾,怎麼能不傷心。
於初夏心裡嘆着氣回頭給陳安遞過包抽紙。陳安終於擡起頭,眼睛紅得像只受了傷的兔子,伸手抽了兩張,悶聲悶氣說了句“謝謝”。
於初夏其實挺理解的。畢竟在初中都是老師的掌中寶、年級裡的標杆人物,這一下子從雲端跌入低谷,想必誰的滋味都不好受。
她只能偷偷把喜悅藏在肚子裡,把笑意憋進心裡。在這個陌生的不接待她的地方,她終於找到了一點兒實質性的東西。
她想起自己之前一直迷茫的問題。爲什麼學習?她依舊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這是一條別無可選的路,通往自己那可悲的自尊的最捷徑道路。
明後兩天學校放假,住校的同學也可以回家先休息兩天,等待九月一號和平行班的學生一同開學軍訓。這對於初夏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她甚至還有些抗拒——放假回家就意味着又要面對家常便飯的爭吵和鍋碗瓢盆的奏鳴。
馬上就要放學了,教室裡已經開始躁動起來。不管這次的成績如何,畢竟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按耐不下青春的炙熱,整個教室裡流動着不屬於於初夏的空氣。
於初夏慢慢悠悠地收拾着,絲毫不想早一秒踏出這個環境。上個課間時她專門跑到班主任辦公室去詢問這兩天能不能留在學校上自習,她給出的理由是家裡正在裝修,不適合學習——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是真得扯——但趙丹一點沒流露出懷疑,而是笑眯眯且公事公辦地拒絕了於初夏的好學,只是在眼睛裡閃爍着窺探。
於初夏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對趙丹喜歡不起來。儘管她始終都是以微笑示人,但眼神一直是冷着的,總讓人感覺是笑裡藏了刀、蜜中裹了劍。
但是不管怎麼說,週末要回家是鐵板釘釘的事了。眼看着溫言東西都收拾好了,就等下課走人了,於初夏神使鬼差地冒出了一句:“明天你有空嗎?”
說出這句話之後於初夏自己都愣住了,差點沒把舌頭咬下來。才和人家出去玩了一次怎麼就這麼稱兄道弟起來了?他和你什麼關係呀?
“有空啊,出去玩嗎?”
就在於初夏一個勁的在心底碎碎唸的時候,溫言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嚇了初夏一大跳。
“啊?”
“出去玩啊。東市區的遊樂園好像挺不錯的,一起去唄。”
於初夏釋然笑了。她第一次這麼感激溫言的直接和坦然,每次在她試着向他邁出一小步時,他總會笑着朝她大步跑過來。
這個週末看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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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初夏天還沒亮就醒了。她躡手躡腳地起來上了個廁所,然後就開始糾結穿什麼衣服。
一想起一會兒就要和溫言一塊兒去玩,就有種說不清的惶恐。
於初夏暗暗嘲笑自己沒志氣。
不就是和同桌出去逛一圈嗎?單純的革命友誼而已!
但是在鏡前梳頭的時候嘴角還是忍不住往上揚。
心情一好了,在不順眼的事都變得順眼起來。吃早飯的時候她甚至還對媽媽笑了笑說“早上好”,把張豔着實嚇得不輕,嘴角僵硬地也對初夏笑了下。
以至於於初夏臨出門時媽媽還問要不要送一下她。
當然不行,於初夏心想。如果張豔出門看到溫言會不會氣個半死——在張燕問她是和男生還是女生出去時她果斷回答的女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回答的目的是什麼。秋天的心思容易轉彎,她也猜不清心裡的迷宮到底通往何方。只是感覺開學的這幾周裡,她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就像總有一天,心底隱藏着的另一個於初夏會破籠而出。
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於初夏有點兒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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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是騎着電車過來的。於初夏一路上擔驚受怕,溫言愣是把電動車開出來賽車的感覺。溫言在前面哈哈的笑,但還是很自覺的放慢了速度。
他們剛到就先玩了過山車。於初夏一直很喜歡這個項目,尤其是那種在高處俯衝下來失重的刺激。
溫言卻十分抗拒:“這個多無趣。坐在鐵皮上翻來倒去的還危險。花錢買罪受,要去你去。”
於初夏對溫言的不情願很不理解:“這的遊戲不都是這樣的嗎?難不成你和小孩們爭旋轉木馬玩啊?去嘛去嘛去嘛!”
可是溫言鞋底像是粘了膠,打死也不玩。於初夏瞭然,對溫言促狹地笑:“你該不會是……害怕不敢去吧?”
“怎麼可能?!”溫言嘴硬,視死如歸一閉眼,“去就去!”
過山車從頂峰向下衝刺,又將他們高高地拋向碧藍的天空。於初夏跟着周圍的人一起尖叫。
下來的時候,溫言臉都白了。於初夏又心疼又好笑,跑去給溫言買了瓶水,坐着休息了會兒,好不容易纔緩過神來。
接着又馬不停蹄地奔向另一個站點。他們在“瘋狂老鼠”上大聲尖叫;“激流勇進”中把對方身上的雨衣扯下來,迎面澆了一臉浪花;後來溫言也被帶動了起來,義無反顧地登上“海盜船”,左手和於初夏的右手緊緊攥着,朝着東方的太陽蕩過去……
玩了一上午,於初夏有些疲勞,和溫言找了個地方坐下,肩並肩地吃冰淇淋。
“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於初夏眯起眼,笑道。
“嗯。”溫言悶頭吃冰淇淋,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一直很想來遊樂園玩,可是總是沒有機會。小時候來過幾次,都是我爸媽領着我來的。那時候也只能玩點兒沒難度的項目,我記得第一次坐大擺錘的時候我都被嚇哭了。”
於初夏一口氣不停的說,直到最後沒得說了,纔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好像一不小心就說多了。”
“沒有,你這樣挺好的。”溫言一直笑着聽於初夏把話說完,“真的,比你平時那樣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多了。感覺……活生生的。”
於初夏被他的比喻嗆到了,擡眼看到了一邊打氣球領玩偶的活動,又有點躍躍欲試:“我們去試試那個吧?”
來到活動臺前,於初夏一眼看中了一個半人高的玩偶熊。她指着熊問老闆:“這個需要打中幾槍?”
“十槍。”老闆笑眯眯道。
於初夏一口氣買了二十發子彈,一發一發地瞄準、射擊,然後失敗;再射擊,又失敗。
直到最後只剩下十發子彈了,於初夏放棄了希望。
“絕對是槍有問題。”她嘀嘀咕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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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在一邊看着好笑,拍了拍於初夏的腦袋:“笨蛋,我來吧。”
於初夏氣呼呼地把槍遞給溫言,心裡想着如果這槍不中一定要好好嘲笑一下他。她看着溫言上膛,托起槍桿,眯眼,射擊——“砰”的一聲,氣球應聲爆破。
然後是第二發,第三發……
槍槍命中。
直到最後溫言把大大的玩偶熊塞到她懷裡時,於初夏還是懵的。
“不錯呀溫言同學。”於初夏徹底折服。
“那是。”溫言一臉得瑟。
一旁的老闆一臉揶揄的笑:“小姑娘,男朋友很厲害呀。”
“啊?”於初夏愣住了,耳根忍不住開始發燒:“不不不,不是的……我們不是……他不是我……”
感覺越發解釋不清了。
於初夏擡頭看溫言,卻見他也臉紅得可疑。
這時,聲音在背後響起。
“於初夏?溫言?”
心裡的喜悅還未散盡,像是一盆冷水措手不及澆下來。
熟悉的聲音在於初夏耳邊鳴響,反射弧在一瞬間被拉得老長,她從聽見到轉身,好像跨越了一個世紀。
趙丹站在身後,笑眯眯地看着他們。
於初夏的腦子“嗡”的一下,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