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劍通靈,一旦夾着尾巴飛出了鴻冥世界來到陌生的大宇世界,霎那間便嶄露出劊子手的崢嶸,搖曳轉動的飛行中,立即成了一把擎天巨劍,帶着煌煌神威,卷裹着風雲激盪,向四面八方橫掃而去。
一劍掃過,暴戾、鋒銳、刺耳的撕裂狂音,這才短促發出,響徹大宇世界的任何角落,宛如死神的低吟。
光浪狂潮瘋狂向四周擴散,一道道巨大的劍影帶着撕裂一切的厲嘯交錯紛雜的在光浪的推波助瀾中,或斬擊,或直刺,或橫掃,所過之處,後方全是漫無邊際的破裂的虛空。
一顆顆戰星,一隊隊陣列的戰艦,堅不可摧的虛空堡壘以及其內的無數大宇生靈,灰飛煙滅。
在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下,鐘聲急促的響起,而唐玄、孔仙仙、陌離、盈衝,分別從四個方向,第一時間迎向彷彿無休無止般的劍影狂潮。
虛空中的陌離,一身朦朧而又浩瀚的古離合合合氣,畫出無數灰白氤氳的氣龍,咆哮着迎向劍光海洋。疾風驟雨般的撞擊聲猝然響起,無數氣龍被劍影斬成無數段,又復消散,而長袖飄擺的陌離,口中發出接連不斷的叱喝聲,更多的氣龍從其體內噴涌而出,隨後又被虛張的雙手揮向劍影海洋。
而乾坤劍,卻仍舊在距離陌離等人萬里之外的天門之外,懶洋洋的發散着劍光。
漸漸的,籠罩了四分之一虛空,構建出龐大時空氣龍阻止劍影的陌離,喘息漸漸劇烈,鋒利的劍氣洞穿虛空,洞穿氣龍,更讓他的身體有如千瘡百孔般疼痛,神魂不穩。
劍影如山,劍氣卻如針,極致鋒利的針。
漸漸的,陌離身體周圍,氣龍之外,盡是寒光閃爍。
與形勢岌岌可危的陌離相比,盈衝構建出的陰寒幽冥之氣的屏障則更顯不堪,舉重若輕的倒是隻有唐玄與孔仙仙,揮灑無盡的無界之力,在廣闊的天地間書寫出無形有質堅韌無比的巨大防護,更將無數劍影挫折粉碎,可鋪天蓋地而來的劍影彷彿沒有盡頭一樣,繼續密集而來,呼嘯而至。
乾坤劍倒是有大半的精力,都用在唐玄與孔仙仙兩個方向。
和扶搖神使的脾性差不多,一項高高在上的乾坤劍,一旦受到了阻力,就像是受到了不可忍受的侮辱一樣,而這個世界天奴的阻止,更是不可饒恕之罪行,它徹底暴躁了起來,索性放棄了陌離與盈衝,本體光華閃爍,之後,無邊劍影狂潮驀然衝擊一圈之後,便即消散,而它則於一瞬間跨越了萬里之遙,向面露冷峻之色的唐玄疾馳而來,拖出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熾白色的細細光影。
“小心!”手中赫然揮舞着那條弱水形成的絲帶的孔仙仙,正在清剿方圓萬里之內的鋒銳之氣以及尚未消散,綻放餘威的劍影,驀然覺得壓力一輕,定睛看出,就看見那威不可當的三尺輝光,直刺唐玄,這才驚呼出聲。
唐玄悠悠嘆了口氣,心臟忍不住抽搐着。
剛纔神意一掃,數萬裡方圓除了能量的粉塵之外,並沒有生命的氣息。
大宇何辜?生靈何辜?
竟造此劫難!
想到劫難,唐玄的心裡更加的難受,一顆早就波瀾不驚的心,一縷縷肉眼可見,神識可感的火苗突兀的竄了起來,這是感傷之後的怒火。
鴻冥世界出現之前的大宇宇宙,存在於永恆界最上,卻並沒有想過要壓迫誰。而他與五行,日常的工作也不過是將那些元生界,萬界合黃樹黃土之下,即將崩潰的世界拯救過來,給予它們以未來某一時刻永恆之機,不再此消彼長,深陷異體輪迴。
他很努力,默默的努力,也只是想將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在這樣的大宇世界裡,所有的名稱、符號都已經淡化,這是一個人人夢想成真,人人摒棄生老病死,所有生靈平等共處,同享共同平和宇宙,不管外面的世界大也好,小也罷,只求讓永恆永遠而已。
而此時殘酷的現實,活活的將唐玄一直以來,爲之努力的理想擊破。就是在虛無縹緲的樹根下流浪之時,就是在元生界面對一羣失去了信念,醉生夢死的強大生命之時,就是在永恆界核心處面對規則之時,他都從未向現在這般自責過。
罪魁禍首囂張飛來,帶着天威煌煌,帶着無盡的能量,裹挾着霸凌之氣,竟然還被阻攔之後的怒意······
無恥到乾坤劍這種程度,讓唐玄此刻的一顆心,暴裂般的痛苦,而怒火,愈發不可遏制的爆發開來。
“命令所有大宇戰士,後撤千萬裡至安全所在!這裡,有我!”唐玄語速很慢,很慢。在他眼前,乾坤劍正在無數雲嵐中快速穿梭,距離唐玄的眉心處,只有一點點距離,可就這一點點距離,卻又無盡時空阻隔,更有濃稠的雲嵐,形成一個滾筒狀,如同劍鞘。
“嗯!”孔仙仙答應一聲,向遠處快速趕來的陌離,盈衝等人揮手示意,低語了幾句之後,三道身影向不同方向飛射而去。
片刻之後,無數堡壘中,涌出一個個盔甲鮮明的戰士、各族修者。他們登上戰艦之前,不約而同的駐足回望,卻只見那遙遠而又空曠的虛空一隅,巍然屹立在劍影中的如山身影。
嘆息着,記掛着,羞愧着,也無能爲力着。
剛纔那一把從鴻冥世界莫名飛出來的煌煌之劍,沛莫可御,而他,又義無反顧的站出來了。
他本可以在這個世界裡作威作福,而這個世界對於它而言,也是予取予求,可不知爲什麼,他沒有這樣想過,而這個世界的生靈也從未那樣擔憂,整日恐懼的望着他。總是那麼淡淡的,臉上總是帶着笑,無論何時。
在極爲通靈自傲的乾坤劍看來,鴻冥之外,微弱的世界,卑微的天奴,不管用什麼樣恭順的姿勢來承受自己的蹂躪都是理所應當的,順其自然的,而一旦對方有一點點反抗的情緒更無論行動,對於它而言,都是無可寬恕的大逆不道。
當唐玄發出此生第一聲咆哮之時,放開雲嵐之後,它便狠狠的向唐玄飛刺過來,毫不留情的想要將之刺成碎片。
唐玄眼神朦朧,佈滿了血絲,仍舊那麼深情的注視着這個世界,溫柔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生靈,在熟悉的面容前又略有停頓,化爲溫和的一縷柔風。
此時他體表佈滿了薄薄的光,整個人彷彿透明,而一朵晶瑩剔透,閃爍着微光的奇花,在其體內若隱若現,呼之欲出。
乾坤劍,劍體上陰陽之氣不斷流轉,環繞唐玄身體周圍已然成了一團人形的光影。隨着劍光與唐玄身體接觸,密集的叮叮之聲響成一片,傳出老遠。
望着相隔萬里,那一雙雙關切的目光,唐玄彷彿不知道身處險境一樣,對着他們揮了揮手,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的他雖然獨自面對,卻並不覺得孤獨。
“世界是我們共同的,哪輪得到你們這些異界生命體來評頭論足,肆意殺戮!”唐玄的聲音低沉,一指伸出,於千變萬化的劍影中點在,精確的點在了劍尖之上。
時空驀然一震,隨後空間寸寸碎裂,而後這種四面八方的碎裂,逐漸向遠處蔓延着。
空間的碎裂形成了一個球形的漆黑爆裂的深海,而乾坤劍發出一聲類似哀鳴的聲音,倒射進深海,劍體翻滾着急速倒飛。
唐玄漫不經心的望了眼指尖的孔洞以及緩緩滲出的那一縷殷紅鮮血,自嘲的笑了笑,似乎在慨嘆生命依舊脆弱,而自己還是不夠強大。隨後,便在體內元氣之花快速漲縮中,身形在虛空中不斷後退,也隱沒在漆黑爆裂的空間風暴之中。
乾坤劍無懼於空間風暴,劍靈受創但劍體卻依舊雪亮如故,它遙遙鎖定唐玄,近乎瘋狂的追擊而去,瞬間便是千萬點寒芒席捲而去,密不透風,無孔不入,而沒一點寒芒都足以炸裂一顆恆星,斬滅一個道眼。
而唐玄的體內的元氣之花瞬間漲大,植根於唐玄丹田,下方無數翠綠葉子微微轉動,上方巨大光影花葉搖曳。
望着歇斯底里的乾坤劍,唐玄的瞳孔收縮着,眼前的萬千劍影在其雙目的神光照射下,驀然變得千姿百態,光怪陸離起來,每一縷劍光都成了一個靈動而猙獰的生命,帶着囂張而瘋狂的表情,向自己發動着無休無止的攻擊。
劍已如此,鴻冥世界那些真正具有思想的所謂生而爲“靈”究竟是什麼揍性,可想而知。
此時的乾坤劍縱然發動着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但隨着劍靈的萎靡與劍體不斷遭受巨大反震力,內部完美而無比緊密的結構也逐漸鬆動了起來,劍體受損的趨勢似乎不可逆。如此形勢下,乾坤劍也有些惶恐起來。
從來都是以上神至寶,無敵姿態面對一切的它,第一次想要思考遇到劣勢的情況應該怎麼般的問題,卻想不通,更想不明白,只是一把劍而已,狗仗人勢的劍,還指望能有多高的智商。
當整個劍體佈滿裂紋的時候,乾坤劍不由的想到了那個痛哭流涕的跑回鴻冥世界的扶搖神使,隨後,攻勢雲收雨歇,頭也不回的向來時路飛去。
剛纔的一輪攻擊,看起來如驚濤駭浪一般,而劍體的動作,更是包羅了唐玄想象中,想象外的所有劍法與劍式。這時的乾坤劍在唐玄眼中,如同一個搔首弄姿,正拼命的說着“這樣的姿勢才正確”,“那樣的姿勢無法可依”等等陳詞濫調,儼然自己就是無上,就是權威,就是天理的醜惡婦人;而高高在上的可笑驕傲,在受點傷就跑的行徑,則更像是一隻粗鄙不堪的喪家之犬,毫無信仰。
“世界,有我!”唐玄嘴角掛着輕蔑的笑容,慢慢張開懷抱。
他倒真想看看,鴻冥世界的那些生靈們,究竟是種什麼樣的貨色,不過從此以後,他和自己的世界,將不再留情。。
貪婪、暴虐、無知!把無恥當成個性!
小技巧、小技倆、小聰明,意圖玩弄世界,愚昧衆生,以爲創新,以爲智慧,以爲正道!
這世界有我,所以我時刻懷揣着世界以及世界之外,共同的夢想,並始終追尋着。
你們,怎配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