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流星,沒有生物能夠在星球之上感受到“動”,當然,天機除外。
天機是個星系,亙古流浪在寰宇深處。而這個星系又很小,天機母星在中,羅剎、天鬼、八荒、吞無四個或大或小的衛星環繞,彷佛不再星辰體系一般,自由的流浪着。時快時慢,時而隱遁於虛無,時而飛逝遠去,時而在某處虛空長久駐留。
可無論天機五星如何浪蕩,卻牽扯不到星空之間,星球之間,星系之間的引力,彷佛獨立於寧靜宇宙之外的幻星體一般。
在孤獨中流浪,在流浪中寂靜,在寂靜中度過無數歲月。
這一日,深藍色、橢圓形且巨大無比帶着紫色星環的羅剎衛星忽然天空崩裂,大地龜裂,接着從大地裂縫中緩緩升起一座山峰。地動山搖中,山峰頂出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狹長的縫隙,接着從縫隙中發出一聲淒厲、嘹亮,似能穿透宇宙的鳴叫。
“唳!”短促充滿澎湃的力量,似乎遠古神獸覺醒一般。接着,頂端兩側藍色碎石粉末如暴雨般掉落,兩顆深藍色彷佛湖泊,又如巨大藍色火焰跳動的雙眸緩緩睜開,凝視着始終保持着自傳的土黃色的天機母星。
無數歲月在它腦海中閃過,枯寂、單調,接着便是覺醒後的掙扎與怒。
不知道爲何而怒,冥冥中似乎有種意念使它不得不怒。
霎那間,巨大的羅剎星被藍色火焰鋪展,到處是流動的、亂竄的、沸騰的藍色火焰。
火焰中,淒厲的鳴叫開始連綿,掙扎中,星球彷佛崩裂一般劇烈動盪着。
動盪中,天鬼,八荒,吞無乃至天機母星同一時間寧靜,然後便是震顫中應和着。
漸漸的,它的身軀從大地中拔地而起,在藍色的火焰山海中,扶搖直上。抖顫着尾羽,叫聲也歡快了起來。重新俯視大地,脫身處那煙霧、火海、深不可測巨大無比的窟窿······整個大地像是一個破碎的蛋殼一般。
鋪展羅剎星的高傲身軀,卷着絢麗藍火,搖曳着震撼靈魂的身軀來回周展着。
它,就是天機星系四大守護神獸之一的“羅剎鬼姬”。
天機母星發出一道碧綠色的光柱,跨越無數距離不偏不倚的籠罩在羅剎鬼姬那顆巨大但協調頭顱上。
良久之後,光柱逐漸散去,而羅剎鬼姬的身軀緩緩下降,重回地表。
光影吞吐伸縮中,大地的裂縫逐漸合攏,無邊而蘊含着恐怖高溫的藍火也逐漸消失。此時羅剎鬼姬的身形已然變小了很多,但外形卻比孔雀更唯美,與傳說中的火凰極爲相似,只是它是藍色的,藍色的王冠,藍色而修長的脖頸,藍色的羽毛,藍色的翅膀,藍色的腳爪······
藍寶石一般雙眸靈動了起來,它深深的凝望一眼天機母星那昏黃巨大的星體,眼眸中那抹純如翡翠的綠色一閃而逝。
一聲清涼的鳴叫,羅剎鬼姬展翅飛起,環繞羅剎衛星三週之後,身形一閃而逝,飛向宇宙的漆黑深處。
天機母星發出一聲沉悶的**,接着,卷裹着羅剎、天鬼、八荒、吞無追隨羅剎鬼姬消失的方向,流浪而去······
······
天機星向來浪蕩,但如此強行扭轉運行趨勢的主動行爲還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神聖星系的天尊殿內,剛聯手紀子共與種花道人陌離在星空戰場一場鏖戰之後的盈衝正高踞寶座之上,掌心拖着一條小小的五爪金龍似在沉思。
冥冥中的清唳鳴叫,星空震盪讓他瞬間回過神來,深邃的目光穿破空曠悠遠、金碧輝煌的殿門處,投向星空深處。
良久之後,盈衝緩緩張口:“姬龍疏,領神龍追截天機母星”,他又嘆了口氣,手掌緩緩前伸,掌心的五爪金龍搖曳着夢幻般從眼前向遠處在虛空中平移着:“無論看到什麼,都給我帶回來。”說完閉目,像是做了一件極其費力的事情一般,靠在奢華冒着光的寶座上不說話了。
“嗷~”五爪金龍發出一聲暢快的咆哮,身軀一閃即逝飛出殿外,接着身軀膨漲無數倍幾近萬丈,渾身光芒璀璨。
彷佛應和,從神聖性系的各處各色孤獨巨峰中同時發出數聲震撼天地的龍吟,接着神聖光龍、堅強黑龍、閃電白龍、瘋狂紅龍飛出,彙集,五條巨大綿長的身軀在天空中交錯,雷鳴電閃中,它們頭也不回逃也似的飛向宇宙深處。
嘯聲、笑聲,都很快樂的樣子。
純陽混元界被唐可昕一戳而破,雖又勉強復原但星空之間的阻隔已然不似過去那般如同天塹絕緣。
遙遠的冥土星系,無邊黑霧瀰漫中,成千上萬顆大星如同魔鬼一般載沉載浮着。它們保持着旋轉,保持着運動,保持着千百年形成的星系之間的運行規則,同樣不變的是黑暗、陰沉、森冷的霧氣中那連綿不斷、若有若無的淒厲慘嚎。
深埋己身於冥土母星深處的紀子共一聲令下,冥土星系的黑霧中突然衝出數十艘被黑霧包裹着的猙獰戰艦。黑霧中,戰艦上,一雙雙冷漠而血紅的雙眸瞪視四周,眨眼間戰艦羣便衝入宇宙深處,所過之處,就連虛空中都卷掛起層層難化的冰霜。
雷神殿陌離高座,於一瞬間猛然站起,雙目中全是驚喜之意。於此同時,一身古怪而強悍的黑白氣息旋轉成狂,以至於讓默立臺階之下的蔡玄通、蔡姚、風萬樓、風**皆一臉不知錯的呆望着。
“來了,來了!”陌離一連聲的嘀咕着,渾然不顧整座堅固而雷光燎繞的雷神殿已然被他的古離合合氣摧殘的不成樣子,連屋頂都沒了。
“天尊?”蔡玄通咳嗽了一聲,不動聲色的將蔡姚護在身後,此時他們父女皆是一身深黑色的戰甲,通體雷紋,滿身肅殺氣息。
“天尊爺爺······”風**也嘀咕了一句,雖然已經是風系一脈的帝王,可這孩子畢竟也還不到五歲,害怕了敢說話。
風萬樓苦笑的護住了孫子,而這時陌離漸漸平靜了下來。
一身青袍宛如平凡老人,咳嗽着重新歸座,只是雙目緊閉全神的古離合合氣依舊山呼海嘯般旋轉着,沸騰着。
“居然感受不到方向?”良久之後,陌離悵然若失的睜開雙目,“你們先下去吧,繼續備戰。”
揮揮手,不待衆人回答,陌離轉身回了後殿,顫抖着的手依次撫摸過一切屬於羅夫後山花滿樓的物事,他的深情又復激動了起來。只是在這個獨屬於他的尊貴且孤獨的空間,所有滋味只能獨自承受,更沒有舉着杯笑着對他說:“二老頭,給我下場雪吧······”
.......
李元真很忙也很累。
究極全身神力,正在施展有史以來距離最遠,消耗神力最巨的“困神法”。而這困神法之後,便是“引神法”。神法、神力,拼盡全力,只爲了睡了天道,騙了規則,爭取十餘年左右的寶貴自由時間。
始地星球原本存在之地的虛空,動盪不安,山呼海嘯般的黑色光線,從虛空中穿插而出,急劇飛射向宇宙深處。這些光線追逐着在混沌中飛行的始地星球包裹而上,又穿破星球、穿透月光,逐漸在唐玄身體周圍形成一道黑色的網。
伏明月、五行對着突兀出現的黑網束手無策,更不要說蕭紅顏一家人了。
黑網中,唐玄閉目沉睡,清蛙依舊與五色蟲劫對峙衝突並逐漸佔據上風。尚未等小東西得意,就發現自己與唐玄一樣處在一個明顯不懷好意的網中。
伏明月的蝕心扣隱隱作痛,雙手捧心,神態悽慘。這可能是她這個神女最無奈的時刻,再高傲,再清高,再無所顧忌,背後仍舊有一雙看不見但隨是可以控制她生死的手和那個不可逾越的神。
穿雲箭趴伏在唐玄的腳下,怕極了。身軀不時的向唐玄的兩腿之間拱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它覺得心安。
相思鳥不知何時穿入屋內,一閃便從黑網中穿過,落在唐玄的胸口,對着黑色的大網淒厲的鳴叫着,雙翅張開,似要保護唐玄一般,只是這樣的努力是頹然的。
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拒絕的了李元真,更何況只是只鳥,連鳥人都不是······
時間流逝,大網的網眼更加密集,閃爍着烏光,而無數條黑色絲線不再若有若無,而是橫亙在羅夫山與虛空之上之間,如同一道道通向地獄的橋樑,即便這橋樑看起來有些細弱。
地下的世界,依舊衆人皆睡莊廣陵獨醒,而地面與地下世界之間的南崑崙之處,卻有一株乾枯的黃葉樹,似在哀鳴。
扶桑、羅夫老桃、茅山碧桃······神木沉寂;南崑崙,寧古塔鎮神寺一切皆空。
沉睡中,飛逝虛無,而這虛無是保護,同樣讓人矇蔽了雙眼,忘記了一切。
無數距離之外,一顆藍色的流星直指一條狹長的黑霧瀰漫地帶飛馳而來;不同方向,五條小蛇一般不起眼的光線也向這裡飛逝,更有數十艘滿載着死亡、絕望、悲歌、泯滅、腐敗氣息的數十艘冥土戰艦組成的戰艦羣也如飛而來,早晚即至。
而人族,不再沉睡中爆發,便在沉睡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