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到牙帳再無人相阻,前邊韋紇齊齊格與蘇葉護說着話,不時笑出聲來,車裡李揚將車窗上的簾挑起一指寬看着外面。
“郎君,你是來過?”耳邊唐女輕聲的問,李揚點頭回道:“嗯,二十年來過一次。”
“哦”唐女不說話了,跪坐在一角看着自己的一雙手。
“蘇葉護,緊急軍情!”迎面奔來一騎急叫,至近前馬上施禮道,“蘇葉護,僕骨叛亂,大汗招集各殺頭領議事。”
蘇葉護怒道:“這個天殺的僕骨狗可真會挑了時候,大汗剛去,便起了反心。”與韋紇齊齊格道,“賢侄女,蘇伯父不能陪你了,我去殺他個膽寒。”
“蘇伯父還是大事要緊,這牙帳侄女還是認得路的。”韋紇齊齊格笑道。
“哦,那是,那是。”蘇葉護大笑拍馬而去,“等事了,再來尋你。”
送走蘇葉護,隊伍朝前轉了個彎,再往裡一些便是可汗大帳。
“來人止步!敢問可是韋紇貴主?”一隊突厥士兵在前面持刃相問。
左察克出面而道:“正是。”
“奉大汗令,韋紇齊齊格私通反賊梅錄啜,罪不可赦。來呀,拿下!”事出突然,今誰都沒有想到,這隊人馬便是圍了上來。
韋紇齊齊格吃驚過後便是怒起,大聲喝道:“胡說!我要見大汗!”衆人皆是取了兵器以抗。
“放下兵器束手就擒,不然放箭了!”領軍的百夫長喝道。
“我是韋紇齊齊格,你敢!”韋紇齊齊格揚了馬鞭就要去抽那百夫長。
百夫長持刀冷冷而道:“反賊意欲反抗,就地格殺!”
“主子,不可!”左察克急忙將韋紇齊齊格拉住,“這樣就落下口實了,主子請三思!”
見韋紇齊齊格被拉住,百夫長冷笑數聲道:“還是除了兵器就擒爲好,不然傷了幾位可是不好。”
韋紇齊齊格看着已是搭於弓上的鐵桿狼牙,也知如是反抗定會血濺當場,於是恨恨的將馬鞭扔於地上,扭過頭不去看那百夫長。
“來呀,將他們綁了。”見韋紇齊齊格扔了馬鞭,衆人隨即將兵器皆拋於馬上,百夫長便喝令手下之人上來捆綁。
“難道也要將我綁了嗎?”看着一名軍士走向了自己,便冷冷說道。
百夫長硬着頭皮說道:“貴主,得罪了。這都是大汗的意思。”
“好,好的很。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們是如何與我解開的。”韋紇齊齊格將手攏在一起。
那軍士低頭過來只是隨意的纏了幾下,也不結頭,慌慌張張的跑開。
“慢!都與本官住手!”韋紇齊齊格回頭看了挑起車簾將身子露出而喝的李揚,心中不知爲何開心了起來,竟是有些癡癡的望着,這一刻感到自己其實很脆弱。
李揚擡眼與韋紇齊齊楸相望了一下,給了個安慰的眼神,冷眼看了四周,大聲說道:“本官,大唐清徐縣開國男,此番由韋紇貴主相送來弔唁大汗,你等竟敢相阻!難道你等想謀反不成。新任可汗怎麼會下如此荒唐之令!快些讓開,不然死罪!”
領軍的百夫長頓時呆住,誰能料想這裡還有位大唐的縣男,這可如何是好,叫過一名兵士回去稟報,驗看了李揚的告身之印,自己忙過來躬身施禮道:“見過縣男,小的實屬依令辦事,無意冒犯衆位,請縣男恕罪。”
“那還不讓開!過了午時,誤了時辰,你可是擔當的起?”李揚索性將車簾挑起,坐了車轅之上。
“這,這個,小的實是做不了主,還請縣男稍等,等”
“還等什麼,還不快與這些義士鬆綁!”李揚怒道。
百夫長一咬牙,回頭喝道:“都鬆綁!”轉而陪笑,“小的已是命人去稟報,請縣男稍等。”
“哈哈,哪位是大唐來的上差。”一人隨馬蹄聲響而來,至近前將李揚端詳了一番,驚喜的叫道:“這,這不是李校書麼?”
李揚一看來者是默啜,便起身拱手道:“原來是默啜,本官有禮了。”
默啜與李揚笑道:“李校書,莫不是你加了爵?”
“不才,受皇恩授開國男,暫任一州的司馬。如今聽聞大汗仙逝,不勝悲傷,便私身前來弔唁。不過,默啜這,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李揚指了仍是圍着的兵士而道。
“誤會,誤會!還不退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默啜笑道,轉眼又瞧到韋紇齊齊格,愣了一下,讚道:“賢侄女如今換回本來的顏色,真是我大漠的頭等像貌人才,真不愧有人誇你是草原的明珠。”眼神之中卻是閃過一份複雜之色。擺了馬頭相讓道,“請李縣男、賢侄女隨我一同去見大汗。”
至牙裡大帳,默啜先進去,李揚與韋紇齊齊格下馬等通傳,裡面牙官呼道:“請大唐清徐縣開國男,韋紇部貴女覲見!”
李揚與韋紇齊齊格相視了一眼,一前一後進大帳。
帳內空闊,無相陪之人,帳中正面小几之後支着胳脯盤坐一人,正是以前伊然特勤,如今的受大唐皇帝冊封的突厥伊然可汗,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人,但多數卻是瞧在了韋紇齊齊格那如花的臉上。
“見過大汗,本官有禮了。”李揚躬身施禮道。
“哦,都是熟人,莫要多禮。坐!”多了一份深沉的伊然可汗笑着說道,又問了韋紇齊齊格,“你,你也是要見本汗?”
“見過可汗,奴家此番前來是想接回長生天的使者,還望可汗應承。”韋紇齊齊格好是厭惡那伊然有些火辣的目光,也如男子一般躬身施禮道。
伊然可汗哦了一聲道:“此事容後再說。來人,賜坐。”
待二人安坐下來,面前的小几之上擺了酒肉果品後,李揚拱手道:“今歲忽聞大汗崩,本官實是悲痛不已,遙想昔日之風采,不勝傷感。此番是爲弔唁而來,望可汗應允。”
伊然可汗臉露悲苦,聲低而道:“父汗不察竟被宵小所害,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李縣男有如此之心,父汗於長生天也會心慰。本汗豈能有不應允之理?今日已晚,明日本汗陪縣男一起去。”
“謝可汗。”
“李縣男一路之上安馬勞頓怕是累了,不妨下去休息。來人,帶李縣男去側帳之中安歇,好生的服侍。”伊然可汗不欲多說,揮手命人來請李揚請下去。
李揚無奈,只等退下,臨行之即言道:“此番蒙韋紇貴主一路護送而至牙帳,但爲何要抓了貴主,真是不解。”
而伊然可汗卻沒有回話,笑着說道:“這事本汗自有分寸,就不勞大唐的縣男所問了。”
等李揚下去,伊然可汗好一陣看着韋紇齊齊格,看的竟是有些失神。
韋紇齊齊格心生惱怒,起身而道:“可汗,如是無事,奴家先告退了。”
“慢着。你,好似瘦了。”伊然可汗竟是說了這話。
韋紇齊齊格將臉別過,冷冷回道:“謝可汗關心,奴家身瘦是自家的事情,與可汗無關!”
“無關,好個無關。那本汗問你,孩子是誰的,莫要說什麼夢生之類的鬼話來騙我!”伊然可汗忽是面目猙獰道,“到底是誰,是哪個野漢子的種!告訴我!”
韋紇齊齊格有些驚訝,瞧了伊然一眼說道:“他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知書達理之人。再說了這些是我的家事,何勞你來相管。”
“哈哈,你的家事?”伊然可汗搖頭大笑,“你是我認定的可敦,怎麼能是你的家事?”
“你胡說什麼?莫要癡心妄想!”韋紇齊齊格怒道。
伊然可汗卻沒有生氣,手裡握着一把銀刀,重重的插入小几之上,慢慢的說道:“那如果加上一個小寶呢?難道還是癡心妄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