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年關將至

天下熙熙皆爲利往,天下攘攘皆爲利。在一窮二白的環境裡,人們都還爲一口飯吃而努力生存之時,剩餘價值就顯得可有可無,財富的積累更無從談起。

在與上官儀、顏老頭等討論財富話題時,每一個人都認爲天下財富是有定數的,一成不變的,這個觀念深入機理。當李小白提出財富是人民用勤勞的雙手創造時,被噴了一臉唾沫。

於是,書院的教學理念就有了細微的隔閡,教學內容就有了分工,顏老頭與上官儀負責儒家經典著作,羅通與程處默負責武藝,李小白負責雜學,而校訓則有了統一的看法:格物致知、學以致用。

對於這些剛入的文盲學生,早上晨練、上午由高年級的教授識字掃盲,下午一個時辰雜學,既有算學又有自然科學。總而言之,沒有三五年的時間,是成不了才的。

而有些文字功底的,就要因材施教了,比如李泰、李小白、羅通、程處默、狗剩子等要跟顏老頭學習儒家經典,偶爾學習下音律,跟上官儀學習書法與繪畫,當然也不可避免跟羅通交流武學,主要是被虐。

武學、算學、儒學,成掎角之勢,以羅通爲代表的武學,李小白代表算學,李泰代表儒學,整日裡相互試探,身心疲憊。

“哈哈,小青雀,膽子不小,敢跟小爺叫板,待明日打你個哭天喊娘!”程處默一邊對付碗裡的雞腿,一邊叫囂着。

“哼~弟弟我年紀還小,剛剛學武,且讓你風光兩年!月底大考,看你儒學學到了幾分本事,要是不及格,別怪弟弟心狠手辣,嘿嘿~~”

“衛王殿下力氣小,還是讓我來掌刑,想必程伯父一定樂意!”羅通火上澆油,青雀樂的哈哈大笑,程處默一陣牙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爹,本事學不會,捱打是必然。

“我滴個老天爺!今夜小爺要挑燈夜讀,頭懸樑,錐刺股!”

“好樣的!待會幫你們複習下雞兔同籠!”李小白也趁火打劫,淡定的說道。

這個時代,九九乘法表已經是比較高深的算學了,至於二元一次方程,無異於天書,沒幾個人會,就連上官儀也是鑽研了一天一夜,才懂得舉一反三。

雞兔同籠出自《孫子算經》,成書大約在四、五世紀,也就是大約一千五百年前,作者生平和編寫年不詳。題外話:《孫子算經》的序言比較牛掰,希望大家一字一句的認真讀完:

孫子曰:夫算者:天地之經緯,羣生之園首,五常之本末,陰陽之父母,星辰之建號,三光之表裡,五行之準平,四時之終始,萬物之祖宗,六藝之綱記。稽羣倫之聚散,考二氣之降升,推寒暑之迭運,步遠近之殊同,觀天道精微之兆基,察地理從橫之長短,採神祇之所在,極成敗之符驗。窮道德之理,究性命之情。立規矩,準方圓,謹法度,約尺丈,立權衡,平重輕,剖毫釐,析泰絫。歷億載而不朽,施八極而無疆。散之者,富有餘;背之者,貧且寠。心開者,幼衝而即悟;意閉者,皓首而難精。夫欲學之者,必務量能揆己,志在所專,如是,則焉有不成者哉!

程處默如同打了爽的茄子,但嘴上依然不肯服輸:

“小白臉,有本事跟李淳風一較上下,人家不僅是算籌大家,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對於程處默的小心眼,就當是耳旁風了,不就是臉白點麼。

“好啊!總有一天把他請來書院當先生!”

“你就吹牛吧!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哈哈哈~~”

“哈哈哈~~”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李小白心裡苦啊,若是僅僅靠幾個生瓜蛋子,來當今後幾年的先生,且不說有無可能性,就是這學問,也難當大任。看來廣泛的引入人才,系統的編纂基礎教材,纔是重中之重。《孫子算經》與《九章算術》,可取其中部分內容作爲低年級入學之用,原本作爲高年級及先生研究,至於怎麼把李淳風忽悠來,需要好好謀劃一二。

明月當空照,凡是莊子上有入學的人家,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幾家孩童聚在一起,燈下夜讀練字,大人們在隔壁小聲談話。

“狗剩子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天天跟着莊主學本事,瞧他爹心高氣傲的!”

“誰說不是呢,祖上冒青煙了唄!說不準將來人家要當官哩!”

“咱幾家的哇也不差,都是一個先生教的,沒道理他做官來,咱種田,他吃肉來,咱喝湯。”

“對,對,對~”

“眼看年關將至,書院學子就要大考了,這幾天就辛苦孩子們了。俗話說棍棒底下出孝子,肯定也出人才!”

“沒錯,要是考不好,湊他個屁股開花!莊主的話咋說滴來着?”

“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隔壁孩子們聽到父親的話,不禁菊花一緊,發誓一定要考進三甲,不爲別的,就想少挨一頓板子,不然,年關難過啊!

夜深了,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人蹦蹦跳跳跟父親回家,歡聲笑語,向父親炫耀着先生的評語,也有人愁容滿面,父親低聲責備的同時,不忘安慰鼓勵。

夫妻夜話時刻,婆娘對自家男人說道:

“孩她爹,咱家是新搬來的,先生們能用心教麼?”

男人上去就是一巴掌,嚴厲道:

“不懂別亂說,先生們好着呢!還誇咱娃娃將來定能考取功名,說不準還能當官呢!”

婆娘雖然捱了一巴掌,隔着被子不疼,但聽到丈夫如此說,立刻笑容堆滿了臉頰,自豪之情不言而喻。

“那是!也不看看誰生的娃!”

“快過年了,孩子們要給先生束脩,咱們合計合計!”

“這有什麼好說的,稱上一條上好的羊腿,先生保準喜歡。”

“傻婆娘,莊主發話了,禮物貴重了,先生不收!”

“咋就不能收了?”

“先生們在意的是學生一片心意,不是禮物的貴賤。”

“這可如何是好?”

長夜漫漫,前路迢迢,殊不知李家莊建莊以來,李小白當莊主的頭一個新年,村民們心裡面有了一番漣漪,不再僅僅是對物質生活的渴求,也有了對改變自身命運的渴望。

年關將至,年關難過。欠租的、負債的人必須在這時清償債務,過年像過關一樣,所以稱爲年關。

鄉民有自己的年關,先生們也有,這不顏老頭就在爲來年的課本犯愁,選取儒學教材,既要合乎士人綱常,又要提現朝廷科舉深意,不是簡簡單單的取一本《論語》,更何況《論語》還有諸多釋本。此番大規模的刊印,就是要爲後世模範,若不能精益求精,怕是會成爲天下罪人。思來想去,先徵求下書院先生們意見,再跟國子監的老頭子們商量下,最後稟告陛下定奪,畢竟開天下之先河壯舉,當舉天下之力。

李小白啊!你可害慘了老夫!哎~不過,老夫若是促成此事,足矣青史留名,名垂千古!應了那句古話:周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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