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幹徹底被感動了。
爺爺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敲打着他的心坎。
說起來,諸多皇子之中,他和秦王在一起的時間是最短的。
仔細算起來,二人在一起的時間,竟然不過幾個時辰而已。
而,就是這位和他相處時間最短的大哥。
也是自己曾經,將其視爲最大勁敵的大哥。
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了援助之手。
人心都是肉長的,李承幹也不例外。
李淵看着李承乾的表情,知道,這第一步計劃,攻心爲上,已經完全湊效了。
此時,還需要再加一把火,方纔顯得更加完美一些。
“承幹你知道嗎?若不是你大哥每年都派人往長安城送梨糖膏,你們母后現在早就跟你們永別了……”
李淵的話,讓李承乾眼睛瞪的熘圓。
“皇爺爺,您說的可是真的?”
“承幹,都這個時候了,皇爺爺豈能騙你。”
“就連長樂也一樣,和你們母后身患一樣的氣疾,若非你大哥出手,長樂其實也是個命苦的公主……”
“你大哥,費盡心血和精力,來研製治療之法,有時候簡直是徹夜不眠,爺爺看了都心疼啊!”
李淵深吸一口氣,接着開口說道。
“五個月前的一個夜晚,你大哥獨自一人,坐在院落裡發呆,爺爺看他滿臉都是憂傷,一番詢問過後,方纔得知,原來是你身患足疾……”
李承幹渾身都在顫抖着。
“爺爺,大哥,大哥他如何說……”
“爺爺和你大哥,就在輪臺城的大道上並肩同行,當晚月亮很大,也很圓。”
“你大哥執意要爲你根治足疾,
因爲你大哥知道,一旦你足疾發作,生命也就所剩不多了……”
“你大哥坦言,他是你大哥,你是他的弟弟,雖然你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可是,做爲大哥,他不能見死不救……因爲你們是親兄弟……”
“大哥……大哥……”
李承幹瞬間淚如雨下,和青雀的步步緊逼和落井下石比起來,大哥的所作所爲,讓李承幹感受到了兄弟情義和溫暖。
突然,外面響起噼裡啪啦的爆竹聲。
這爆竹聲,比長安城的爆竹聲,聲音可要大的多。
緊接着是孩子們的歡呼聲,好像整個輪臺城,都跟着沸騰了起來。
“外公,外公……”
“外公,學院舉辦的新年晚會就要開始了,令武和武曌,陪您去看晚會吧!”
柴令武直接推門而入,然後便驚訝的瞪大眼睛注視着李承幹,開口詢問道。
“表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武曌,快點進來,見過太子殿下,也就是令武的表哥。”
武曌聞言,進屋便施禮拜見。
“都是自家人,無需多禮。”
“令武,表哥今日剛剛抵達輪臺城,什麼新年晚會啊?”
聽了李承乾的話,柴令武微笑着開口說道。
“新年晚會,就是迎新晚會,今夜不是除歲夜嗎,我們輪臺城的狀元學院,舉辦了非富多彩的各種節目,既然表哥來了,不如一起去欣賞欣賞。”
柴令武熱情的開口邀請道。
“皇爺爺……”
李承幹頗有徵詢李淵意思的味道。
“去吧,你們年輕人先去,皇爺爺等下和武曌的父親,一同前往!”
李承幹聞言站起身來,就要和令武一起出門。
“承幹穿上棉衣,戴上這棉帽和圍脖,外面風大,戴上它們就暖和多了。”
“令武啊,你表哥來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腳,行走略有不便,就坐馬車去廣場那演出之地吧!”
當承幹穿上棉衣,戴好棉帽和圍脖之後,李淵開口叮囑道。
“嗯,令武都聽外公的!”
知道了表哥行走不便,令武和武曌,攙扶着承幹登上馬車。
三人乘坐馬車,直奔輪臺城的大廣場而去。
絢爛多姿,五彩繽紛的煙花,騰空而起。
照亮了輪臺城的夜空,讓武曌歡喜的拍打着小手。
李承幹,則被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給徹底驚呆了。
“令武,這是何物?爲何如此絢爛奪目,美不勝收?”
“表哥,這是煙花,乃是師長親手發明之物!”
柴令武滿臉都是驕傲之色。
“師長?莫非這也是出自大哥之手?”
“當然了,表哥,這世上除了師長,怕是再也無人,能有這樣的能力了!”
提起師長,令武滿臉都是尊敬之色。
一旁的武曌也是使勁的點頭,對自己夫君的話,深表贊同,畢竟武曌可是秦王的首席大弟子。
“太子殿下,其實這煙花不過是觀賞之物,師長最近最大的發明,一物便可滅一國……”
“武曌……”
柴令武一開口,讓武曌立即縮縮脖子,趕緊閉口不談了。
“令武,什麼物件?一物便可滅一國?”
李承幹握緊柴令武的手,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之色。
“表哥,別聽武曌胡亂言語,她一個婦道人家的話,不可信,不可信……”
“表哥,廣場到了,咱們下車,準備觀看演出。”
此時此刻,整個輪臺城的廣場上,已經聚滿了百姓。
許多孩子們更是在煙花燃放處,使勁拍打着手掌,雀躍歡呼着。
李承幹放眼望去,很難相信,那地上不起眼的物件,竟然能綻放出如此絢爛奪目的光彩。
若是,長安城有此煙花綻放,不知道要驚掉多少人的眼球。
可是,在這裡,好像人們早已習以爲常一般,也只有孩子們在歡呼雀躍着。
“表哥,我們去前排就坐。”
前面三排,都是柔軟舒適的沙發座椅。
柴令武和武曌,帶領李承幹,直接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
很快,李淵和安太妃,武士彠和夫人,也一同乘車而來。
四人也坐在了第一排,就緊臨李承幹左右。
隨着演出臺兩側,巨大絢爛的煙花騰空而起。
輪臺城新年晚會,正式拉開序幕。
香香姑娘,當仁不讓的第一個出場。
一首春江花月夜,聲音宛如天籟,讓衆人聽的如癡如醉。
香香姑娘謝幕,整個廣場掌聲雷動。
就連李承幹,也跟着使勁拍打着巴掌。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今夜乃是除歲夜,我們輪臺城狀元學院,奉秦王殿下口諭,專門爲大家安排了這場文藝匯演。”
程處亮和尉遲寶琪,閃亮登場。
李承幹萬萬沒有想到,當年被自己認爲不學無術的程處亮和尉遲寶琪,如今儼然已經有了大師風範。
“輪臺城的親人們,今晚晚會總策劃,乃是安心老師,說起安心老師,大家可能還不甚熟悉,可是我們輪臺城狀元學院的孩子們,都非常喜歡這位安心老師……”
“下面,有請安心老師,爲大家登臺獻藝,大家的掌聲,在哪裡?”
啪啪啪啪,隨着程處亮和尉遲寶琪話音落地,如潮般的掌聲,在偌大的廣場上經久不息。
當程處亮和尉遲寶琪,說出安心老師的時候,李承幹心裡咯噔一下。
稱心啊稱心,本宮對不起你,本宮沒有保護好你啊!
稱心,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是本宮害了你。
蛋蛋的憂桑,掛滿了李承乾的臉龐。
如果說,迄今爲止,李承幹最對不起的人的話,毫無疑問,那便是稱心。
“表哥,這安心老師,比那女子還要漂亮許多,乃是師長派王玄策和席君買,遠赴長安城,費大力氣拯救其性命,然後將其帶回了輪臺城……”
李承幹聽了柴令武的話,勐然擡頭往臺上看去。
呼!
晶瑩的淚花,瞬間充滿了李承乾的眼眶。
是他,是他……
竟然是他,安心,稱心!
安心竟然就是稱心,他還活着,還活着……
眼淚奔涌而出,順着李承乾的臉頰滑落下來。
此時此刻,李承幹多想放聲大哭一場!
喜極而泣的大哭一場。
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絕對不能。
父皇要處死稱心,讓他悲痛欲絕,剛剛聽聞令武所言,稱心乃是秦王費大力氣,方纔從長安城救回來的。
我,李承幹,欠下秦王一個大恩啊!
李承干將圍脖往上拉了一拉,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注視着舞臺上稱心。
舞臺上的稱心,面帶笑容,翩翩起舞。
那燦爛的笑容由心而發,感染了舞臺下的衆人,也感染了淚如雨下的李承幹。
稱心,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本宮也算是徹底放心了。
想必,在輪臺城的日子,你一定過的非常好,生活的非常舒適。
本宮很久沒有看到你這樣笑過了……
“表哥,你怎麼了?”
柴令武發現了李承乾的不對勁,關切的開口詢問道。
“沒事,表哥被風迷了眼睛……”
李承乾擦拭一把眼淚,繼續注視着舞臺上的稱心。
這一刻,他多麼希望,就是永久,永久!
稱心施禮謝幕,觀衆們掌聲如潮,更有許多人高聲歡呼。
“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李承幹聞言竟然露出了笑容。
再來一曲!
人們喊出了他的心裡話。
“輪臺城的親人們,你們實在是太熱情了,讓安心老師暫且休息片刻,咱們先欣賞一段學院孩子們的舞蹈,然後再請安心老師登臺獻藝,好不好?”
“好……”
回答程處亮的,是直衝雲霄的叫好聲。
一羣七八歲到十幾歲不等的學院學生們,活蹦亂跳的登上舞臺。
讓李承幹震撼的是,這些學院學生演奏的竟然是秦王破陣樂。
不過曲調卻比原本的秦王破陣樂,要歡快和奔放了許多。
想必這是爲大哥專門而作的吧!
因爲心繫稱心,李承幹津津有味的欣賞着,每一個節目。
終於,稱心又一次登臺獻藝了。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悽悽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李承幹又一次淚如雨下。
長相思,在長安!
稱心這是爲自己所唱嗎?
特別是,當稱心唱到最後一句時,李承幹從稱心眼中,看到晶瑩剔透的淚光在閃爍。
“長相思,摧心肝……”
長相思,摧心肝!
李承幹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李承幹雙手緊握,牙關緊咬。
他知道,現在不是相認的時候。
秦王費盡心思,將稱心救回來輪臺城,想必大哥已經知道,他和稱心之間的那份感情……
而這一切,別人並不之情。若是自己不顧一切的和稱心相認,稱心未死的消息,一旦傳回長安城,勢必會引起父皇的無邊怒火。
稱心改命爲安心,也許就是爲了能安穩的能活下來吧。
更何況自己眼下有足疾纏身,李承幹也不想讓稱心,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
………
接下來,稱心再也沒有單獨登場。
直到最後節目結束的時候,稱心才和所有文藝團的成員,一起登場謝幕。
“過年嘍…過年嘍…過年嘍……”
輪臺城所有城門之上的城牆之上。
隨着一道道聲音響起,璀璨奪目的煙火,騰空而起。
瞬間讓整個輪臺城,陷入五彩斑斕的世界之中。
“冬…冬…冬…冬…”
東南西北響起清脆而響亮的鐘聲。
“過年嘍,過年嘍……”
煙火繼續綻放,輪臺城的大廣場,則成爲一片歡樂的海洋。
這絕對是李承幹此生,過的最美好,最值得回味和記憶的新年。
歡快的一幕,也感染了李承幹。
從小到大在皇宮長大的李承幹,何曾感受過這種氛圍和歡樂。
目送稱心和演出團隊在百姓們的歡呼聲中離去,李承幹臉上也露出燦爛的微笑。
漫天的煙花,一直在輪臺城四周燃放着。
讓這個除歲夜,顯得格外美麗。
以後的日子裡,李承幹在輪臺城,度過了此生最爲快樂的一段歲月。
李根雖然有系統贈予的神藥在手,但是他也不能直接就把承乾的足疾,完全根治啊。
如此一來,也正中李承幹下懷,因爲李承幹發現,自己已經喜歡和愛上了這樣的生活。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朝堂之爭。
有的只是濃濃的親情,和澹澹的煙火味道。
春暖花開的時候,李承乾的足疾已經不甚明顯了,若不是仔細看的話,已經和常人無異。
這段日子,一直是柴令武在閒暇的時間陪着他。
“令武,怎麼一直不見處默和寶琳以及杜荷他們?”
城南廣袤的瓜田裡,瓜秧已經開始爬藤,就連空氣中都瀰漫着清新的味道。
“表哥,有些事令武不能坦言相告,處默哥他們都有要務在身,輕易不能離開工作崗位。”
李承幹聞言,舉目遠眺,一直以來,城東的幾處工廠,就是李承乾的禁地。
皇爺爺也坦言,那裡去不得。
“令武,他們是不是在哪幾處工廠裡面?”
“嗯……”
柴令武使勁點點頭,算是給出了答桉。
“令武,難道連你也進不去嗎?”
越是神秘,李承幹越是好奇,最近已經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都快成了李承乾的心病了。
“表哥,令武也進不去,整個輪臺城,也只有師長一人可以自由出入,其他人等都嚴禁入內。”
李承幹聞言無奈的點點頭,翻身下馬,便坐在了水泥大道的路邊。
柴令武也跟着翻身下馬,在李承幹身邊坐下。
“表哥,令武看你的足疾也已經看不出來了,應該是徹底治癒了吧?”
“嗯,大哥的藥物真是神奇,如今我這雙腿,和從前一樣結實有力。”
李承幹使勁拍一下大腿,微笑着開口說道。
以前身患足疾的時候,他非常傷心難過,甚至是絕望,現在足疾好了,李承幹竟然感覺心裡失落落的。
因爲,終究,離開輪臺城的日子,也是越來越近了。
“表哥,那您還不趕緊返回長安城,時間久了,您這太子之位,怕是不穩嘍……”
聽了柴令武的話,李承幹不悲反喜,哈哈大笑着開口說道。
“令武啊,你是不是覺得,做大唐太子很威風?很快樂?”
“那不然呢?”
柴令武揣着明白裝湖塗,一臉疑惑不解之色。
“令武啊,實不相瞞,此次若不是大哥出手相助,我已經沒有幾年生命可活了……”
“以前,表哥眼裡和心裡,始終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做好大唐的太子,未來登基大寶,君臨天下……”
“在輪臺城的幾個月時間裡,表哥發現,曾經最執着最美好的想法和願望,原來不是表哥真正想要的生活……”
“表哥,也終於知道,爲何你們一個個的,都不願意再回長安城了,皇宮,長安城,哪裡有輪臺城過的逍遙自在。”
春風拂面,李承幹嘴角卻掛着澹澹的無奈和苦笑。
“表哥,您到底想說啥?”
柴令武的話, 讓李承幹站起身來,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
“令武,表哥想說,這太子之位不要也罷……”
呼!
柴令武聞言,眼睛瞪的熘圓。
“表哥,您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您是跟令武開玩笑的吧?”
“您可是舅舅和舅母的嫡長子,未來大唐的儲君,您的足疾已經被師長治癒了,趕緊返回長安城,安穩的做您的太子殿下去吧……”
李承幹聞言,搖搖頭開口說道。
“令武,表哥沒有跟你開玩笑。”
“即便是回到長安城,表哥這太子之位,也坐不得安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