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了一階山脈,孟天雲回頭,看了一眼宗門世代修行之地,感慨地嘆息了一聲。
他身後一名形容枯槁的老者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能夠進階上階宗派,乃是紫金門世代所願,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是天地至理,宗主不必如此!”
孟天雲搖了搖頭,輕聲道:“天地之道,哪有什麼定理可言,當年青霖宗貴爲雲川大陸最爲強大的宗門之一,卻甘願離開那最深之處,來到一階隱居,世代弟子從不爭名奪利,安於樂道,但數千年後,這靈氣最爲貧瘠的一階山脈中,卻生生誕生出了四名天符境強者,更何況還有他那般的存在!”
此言一出,身後那名老者也是無言,方纔知道門主所感慨的竟是別有它意,當即也是嘆息一聲,不再說話!
孟天雲轉回身,再無任何留戀,向前飛去,衆人連忙跟上。
奔行間,孟天雲內心依然在感嘆,年初和楚天楓林論道之後,他有所感悟,滿以爲有天機子那種大神通強者點悟,可以在修行上一日千里,超越楚天。
以後數月間,他的修爲的確有了極大提升,並且沒有任何懸念地突破到了天符境,但六階宗門大比之後,他方纔方覺,無論自己修爲如何突飛猛進,在楚天面前,始終都昊日下的螢火!
一行上千人浩浩蕩蕩地向着二階宗門而去,所過之處,也受到了沿途宗門的紛紛迎接,彼此寒暄下頗有氣勢!
“二階宗門雖然是上階宗門,但這些年過去了,卻依然沒有絲毫變化,強者仍然是那些,而後輩繼承之人,卻幾乎看不到!”孟天雲冷哼一聲,言語中頗有些失望。
在他身後的那枯槁老者再次說道:“修行一道,本就極爲講究機緣,對於我紫金門來說,二階宗門內的現狀也是極爲有利之事,以宗主之大才,假以時日,我紫金門必定能夠再次進階!”
孟天雲點了點頭,說道:“我紫金門弟子,自當以此爲奮鬥目標,如此方能讓宗門世世代代強盛下去,只可惜……”
說到這裡,他雙眼竟然有了一絲黯淡!
枯槁老者又哪裡想不到他在想什麼,只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嘆息!
越強大的人,越希望自己的本事有人來繼承衣鉢,但那不爭氣的少主,卻是死在了門主最爲欽佩之人的手中!
想到這裡,枯槁老者和身旁的另外兩名同伴相對而視,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和嘆息。
但孟天雲的黯淡轉眼即逝,目光從身後那些英姿勃發的紫金門弟子身上掃過,突然自嘲一笑,道:“看來我還是沒有勘破啊,枉我還一直自詡自己勘破塵世,乃是出塵之人,不該啊,不該……”
身後三人先是一愣,隨即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漸漸地舒展了開來,此番對話,卻不僅是孟天雲的一場造化,對他們三人來說,也收益許多!
一行人再不說話,急速朝紫金門被分配在二階的山脈奔行去,突然間,孟天雲瞳孔猛地一縮,目光看向了東北方向。
只見那虛空中,一隻如山般的蟾蜍蹦跳而來,每一躍,便仿似跨越了時光,轉眼即至,那蟾蜍的背上,一個黑袍身影正帶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
“故友相見,孟道友爲何如此神情?”楚天的聲音緩緩地落在了孟天雲耳中,平靜而祥和。
孟天雲臉上苦笑一聲,朝着那轉瞬即至的一人一獸恭敬抱拳,道:“一別數月,道友的修爲竟是又提高了許多!”
話音剛落,忽然間在兩人之間的天空,突然間降下一道光柱,孟天雲面色大變,眼中露出了濃濃的震驚,看着那光柱,不可置信地說道:“山海閣使者降臨?”
只見那光柱四周,居然出現了無數條金色的巨龍,咆哮飛舞,緊接着,一個身穿麻衣的青年,從那光柱內緩緩現身。
在他出現的瞬間,那些金龍立刻劇烈的咆哮起來,聲音即便是天雷轟鳴,也無法相比。
緊接着,這些金龍全都衝向了麻衣青年,瞬間化爲一道道金色的線條,落在了那人衣角之上,竟是一條條金線織就的龍形錦繡。
孟天雲身後的三名老者面色駭然,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山海閣使者降臨在此,絕不僅僅是爲了給他們區區紫金門送行,那麼,便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衝着青霖宗小師叔而去。
楚天看着那麻衣青年,面色一如先前的平靜,金蟾也沒有停止跳躍,很快就落在了紫金門身前。
就在這時,那光柱漸漸消散,其內的麻衣青年卻是虛空一閃,便站到了紫金門衆人對面。
孟天雲面色越發凝重,他心性再卓絕,但畢竟也不過是一個二階宗門的門主,與那傳說中才能得見的山海閣卻是無法相提並論,此刻看到這麻衣青年走來,竟然閃過了一絲不容覺察的慌亂。
麻衣青年速度極快,他站在了衆人面前,身後留下的道道殘影卻依然沒有消散,此刻凌厲的目光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了楚天身上。
“果然突破到了寶符境!”殘影直到此刻方纔消散,麻衣青年面色俊朗,相貌不凡,站在那裡,就如同仙人一般。
那麻衣若是穿在別人身上,必定會顯得無比的晦氣,但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極爲飄逸,尤其是那四條金龍化爲的刺繡,在風中飄舞,更襯出其陣陣輕靈之氣。
“你要到何處去?”麻衣青年聲音平淡,看着楚天冷冷問道,言語中露出一種高人一等的語氣。
楚天面色依然不變,笑眯眯地看着他,說道:“故友宗門進階,楚某來送送!”
麻衣青年目光在孟天雲身上掃過,忽然說道:“區區一個天符境的修士,竟也入得了你的眼!”
孟天雲面色陡然一變,但想到對方身份,眼中的寒光便一閃而逝。
他身後的三名老者,卻是氣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紫金門那上前弟子,當即便有一半弟子流露出了肅殺之意。
即便眼前這人再強大,即便他是山海閣的使者,似乎只要孟天雲一句話,他們隨時都能夠衝出去,爲了捍衛門主尊嚴,爲了捍衛紫金門的榮譽,而拋頭顱、灑熱血!
但孟天雲沒有發話,沒有任何表示,他們也只能強忍住心中的不忿。
“怎麼,本尊難道說的不對嗎?”那麻衣青年感受到了紫金門衆人的不善,面色陡然一沉,“區區一個紫金門,剛進階二階,就敢對本尊如此無禮!”
話音一落,他便朝着孟天雲一指點來,一股強大的靈壓驟然間在空氣中收縮,如一道氣箭,夾帶着恐怖的氣勢,直衝孟天雲眉心。
他竟然一言不合便要毀了孟天雲的道心!
這氣箭速度極快,而且威力極爲強大,以孟天雲天符境五重的修爲,絕對難以抵擋。
但,他的面前還有一個人,一個即便是天劫都絲毫不懼的人!
劍光一閃,那不可一世的氣箭驟然間發出咔嚓之聲,竟然直接被劈斬爲兩段,瞬間崩毀於天地之間,而那破開氣箭的劍氣,卻依然勢不可擋地朝着麻衣青年而去。
“你敢!”麻衣青年面色陡然一變,伸手朝前狠狠一拍,頓時,其衣角上的一條金龍驟然間飛出,發出震天龍吟,與那劍氣狠狠撞在了一起。
“砰”
一聲巨響,金龍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嚎,竟然被劍氣劈斬爲兩半,只是那劍氣先是破開氣箭,再次劈開金龍,所剩餘力也並不多,但那青年也是駭然下急退數步,方纔將那劍氣化解。
他陰沉着臉,一言不發死死看着面前的楚天。
“我說過,他是我的故友!”楚天依然面色平靜,倒提斬魂劍,目光冰冷,帶着一絲霸道!
麻衣青年看着楚天手中的斬魂劍,眉頭一皺,臉上陰晴不定,想到自己所來的事情,當即強忍下心頭的怒意,抱拳朝着楚天一拜,道:“在下山海閣刀昆旦,奉命前來發布混亂深淵徵集令!”
“混亂深淵徵集令!”孟天雲立刻雙目一凝,內心極爲震驚,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那麻衣青年手中的令牌上。
那令牌血紅,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殺機,混亂深淵他自然聽過,每次分宗大比,最優秀的弟子都會被挑選進入混亂深淵,在其內經受生死歷練,若是能夠活着出來,將直接進入山海閣!”
但今年的分宗大比,分明已經被取消,這徵集令發佈的對象,又是如何確定的呢?
孟天雲眉頭擰的極深,轉頭看向楚天的目光充滿了擔憂,他隱隱察覺到,在這徵集令的背後,暗藏着什麼陰謀!
“沒想到楚兄你竟然被山海閣挑中,要進入混亂深淵進行生死歷練了!”孟天雲嘆息一聲,言語間卻沒有任何替楚天高興的成分。
在山海閣使者面前,他也只能以如此方式來提醒楚天!
他身後紫金門三名老者也是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紛紛猜測這楚天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在分宗大比被取消後都能夠被山海閣挑中。
楚天朝着孟天雲淡淡一笑,轉頭看向刀昆旦手中的徵集令,一言不發!
麻衣青年刀昆旦等了一會兒,看楚天沒有絲毫表示,眉頭緊皺,說道:“楚道友,在下此次來,只是要將這徵集令交給你,傳達到達混亂深淵的時間,至於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可以自行斟酌!”
此話一出,孟天雲心中更是生出了濃濃的疑惑,他目光閃爍,欲言又止,最後轉爲了深深的嘆息。
但楚天卻像是沒有聽到那刀昆旦的話語,依然沉默着,只是嘴角上的微笑,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