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舊(2)

校園依然是老樣子,到處挖坑,修修補補,風兒一刮,暴土揚塵,綠色的防塵網形同虛設。

不過這些都不影響年輕的大學生們享受青春。雖說是暑假,滯留不歸的學生也不少,排球場,網球場,足球場,籃球場,處處都是肆意揮灑青春汗水的少年俊傑。

劉宇周站在白楊樹下,看男孩子們打籃球,突破,上步,起跳,投籃,落地時在女孩的尖叫聲中掠一掠額前過長的頭髮,這叫做瀟灑。

時光飛逝,外面的社會日新月異,可是校園中的耍帥手段亙古不變。

站得久了,腳跟有些疼痛,劉宇周找了張長凳坐下,看校園路上人來人往。

年輕的女生們,三三兩兩結伴來去。

她們都有爽朗清脆的笑聲,迎風飄飛的裙裾,鮮豔嬌嫩的面孔和透着玫瑰色夢幻的晶亮雙眼。

因爲她們都以爲有一個玫瑰色的未來在前方等着她們。

呵,似乎有些嫉妒呢!劉宇周苦笑着搖搖頭,扶住有些抽疼的額角。時差還沒倒過來,昨夜睡的不好,今日便頭疼了。

正在感慨時,忽然聽到有人在近處“咦”了一聲,有些不確定的問“是劉宇周嗎?”聲音有些熟悉,可是想不起來。劉宇周循聲望去。

是誰?眼前的女子穿着合身的黑色套裝,黑色鑲金邊細高跟皮鞋,顯得格外腰細腿長。

目光稍往上移,小麥色肌膚,濃眉大眼紅脣,配上來回晃動的鉑金大圈耳環,活脫脫一個白骨精。

那人看着劉宇周有些迷惑的神情,格格嬌笑:“傻樣!沒認出來?我是徐高潔。”

徐高潔?這就是兩年前T恤牛仔褲,拖着大皮箱,一臉憔悴的到巴黎來向劉宇周借宿的徐高潔?

短短兩年,她的變化何其大?

宇周忽然有些侷促,站起身來,囁嚅道:“高潔!好久不見!你好漂亮!”

徐高潔瞪了她一眼,“你我知根知底,不用來這些客套!兩年前你收留我,今天我盛情邀請你去我家,給不給面兒?”

去徐高潔的家?坐在高潔的斯柯達裡,劉宇周的腦子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來。

大學時,她們倆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有些敵對。起因是兩人不分上下的優異成績。

那時班上都說她們兩個是好似領導全班成績的雙頭鷹,徐高潔是班長,劉宇周是團支書,年年期末都是兩人爭第一,把第三名甩在千里之外。

自小優異的徐高潔人如其名,心高氣傲,受不得有人能勝過她,所以對劉宇周百般刁難。

她是學生會生活部的,經常前往各班檢查衛生,每次輪到劉宇周做值日,便給自己班打最低分,罰劉宇周做一週;系裡派下大型展會的現場翻譯任務,讓班長在各班挑人,她無視劉宇周純正流利的巴黎腔口語,一口咬定劉宇周個子太矮,不適合出席此類活動,如此種種,列出來的清單長度,足以繞教室一週。

好在劉宇周自小出身寒微,忍讓慣了。讓我值日一週就一週,反正以前在家也是一樣要天天打掃衛生;不讓出席展會類的活動,我去工地給工程師們當翻譯,工資亦不少。

現在想來,當初種種,不過是些可愛的小手段。可當時,這些行爲確實也讓宇周有些苦悶,只不過她習慣壓抑,纔沒有出現兩女互毆的壯觀場面。

徐高潔看了看沉默的宇周,問:“怎麼?想不到我會主動邀你去我家?”

宇周嘆氣:“換在當年,我會懷疑你要謀殺我?”

高潔大笑,連聲說“宇周你變幽默了!”

笑了一會,忽然臉色一陰,“我是有眼睛的人,誰好誰壞,我一清二楚。因爲我發現,劉宇周你是個真好人,所以才願意摒棄前嫌和你做朋友。”

“你怎能肯定我是好人?說不定我是佛口蛇心呢?”

“一切都因爲兩年前你在巴黎收留我。”

宇周驚訝,不過是件小事,高潔怎會記得這麼清楚?

高潔道:“你可知當時我來巴黎前,一共給六個在巴黎的同學發過信,問能不能去住,而你劉宇周並不在我的求助名單內?”

“怎麼會,我收到你的信是千真萬確的?”

“那是因爲那六封信發出去後石沉大海,我不得已纔給你去的信。沒想到你竟一口答應。”

宇周本想問爲什麼?話沒出口,自己忽然就明白了。

還用問嗎?誰曾想成績優異的班長不過出身普通家庭?誰曾想叱吒風雲的學生會長會選擇留校教書?一個窮教書匠身上能榨出多大好處?所以往日那些在她身邊奉承有道的朋友們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這才顯出她劉宇周的不同來。

要是高潔沒有選擇這個職業,恐怕現在她們相見就會同陌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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