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七年!
柳鵬始終沒跟姚玉蘭說過萬曆四十七年會發生什麼,但是姚玉蘭就是那麼蘭心慧質,直接就猜出來在這一年朝堂上肯定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柳鵬明明不喜歡福王府在山東圈佔莊田,但還是允許福王在山東圈佔了不計其數的莊田,只是要求這些莊田的田租收入要等萬曆四十七年才能開始支付,至少也要萬曆四十六年才能向福王府支付田租。
別人或許不明白這其中的緣故,但是姚玉蘭卻對着柳鵬有着一種無法理解的信心,而現在她就直接指出了這個最關鍵節點:“在萬曆四十七年前,我還得保護一個不成器的男人,爲他遮風擋雨……”
“保護他不被人隨意欺負……”
“看着慢慢成長,終於有着保護自己的能力……”
“姚姐姐!”
只是姚玉蘭卻是想要用力掙脫柳鵬與江清月的魔手,他告訴柳鵬與江清月:“除非答應我這一點,否則我現在就回京城去,再也不理你!”
只是姚玉蘭怎麼都掙不開柳鵬與江清月的魔手,就如同她不可能不思念柳鵬與龍口一樣,江清月就代柳鵬回答道:“姚姐姐,不管你說什麼,你要求什麼,柳鵬弟弟都是會答應你的,畢竟他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心疼你的人,是你唯一的親人啊!”
“到了萬曆四十七年,就回龍口永遠照顧我,姚姐姐最美麗的年華我可不能錯過!”
聽過了柳鵬的話,姚玉蘭心裡就知道自己再掙不脫這越來越有力的魔掌了,她偎在柳鵬的懷裡,眼裡都是霧濛濛一片:“我也不想錯過柳鵬弟弟最好的光陰,我在京裡的時候我也好想你!”
柳鵬還沒說話,那邊的江清月已經笑盈盈地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每次不能跟柳鵬弟弟長相廝守的時候,我的心底都只有無窮的思念,何況姚姐姐這次一去三千里一別一千日,柳鵬弟弟你欠姚姐姐實在太多太多了!”
聽到江清月說破了自己的思緒,姚玉蘭就乾脆把整個身子都偎在柳鵬的胸膛裡,她能感覺得到這個小男人的胸膛越來越寬廣了。
只是下一刻她差一點就發出了一聲尖叫:“清月妹子,你想幹什麼!”
江清月卻是朝着柳鵬眨了眨眼:“柳鵬弟弟,姚姐姐都等你整整一千天了,你還等什麼啊……她想你想得有多苦啊!姚姐姐,我和柳鵬弟弟一起來服侍你!”
姚玉蘭的抵抗十分無力,卻強撐着爭辯道:“哪有一千天,只有……”
“只有一千日,柳鵬弟弟你得給姚姐姐補足了!”江清月還是笑盈盈地說道:“柳鵬弟弟你去摸摸,姚姐姐肯定想你想得都溼了……”
……
昌邑。
姚玉蘭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姚廠公,只是這兩天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好了,以至於大家難免有些風言風語,都說姚廠公在東三府難怪除了柳鵬之外誰也不認,這件事果然大有內情。
只是柳大少對姚廠公也太熱心了些,甚至帶着江清月一起服侍姚廠公的起居,以至於難免有些風言風語,只是想到姚廠公與柳縣丞的威名以及這一次西征的重大意義,大家自然不敢多嘴更不敢多事。
只是姚玉蘭的嘴角卻是洋溢着幸福的光彩,這兩年多她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以至於她時不時扳着手指在仔細地反覆計算着,計算着從現在開始距離萬曆四十七年到底還有多少天。
雖然多了一個羞死人的江清月,但是每個夜裡都能跟柳鵬弟弟在一起作着羞羞答答的事情,這就足夠了。
等到了萬曆四十七年……
姚玉蘭還是搖了搖頭先把這些念頭都甩到腦後去,柳鵬爲了這次西征可是把所有的本錢都砸進來了,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啊!
想到這,她不由瞄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馬杜恭:“馬道臺,過了昌邑就要過濰河了!”
現在的馬道臺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他到招遠來是受了臨清鄭家與衡德兩府的請託,哪料想事情的發展出於他的變化之外,現在包括他與手下的兩百家丁、營兵在內,都被裹脅上了龍口的戰車而且沒辦法下來了。
所以到了昌邑以後,一想到要把臨清鄭家與衡德兩府徹底翻臉,馬道臺又變得三心二意猶猶豫豫起來,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說道:“是啊,明天就能過濰河,要過濰河!”
那邊柳鵬笑着說道:“是啊,明天就能賑濟災民,我是盼望已久了!”
馬杜恭不由又抓了抓快要謝頂的頭髮,旁邊的史載勳趕緊說道:“對,明天就能賑濟災民了,馬道臺,還有諸位將士都辛苦了,我帶諸位去洪王二公祠走一趟。”
馬杜恭知道這位史載勳也是一位舉人,只是中了舉人以後不曾出仕閉門讀書,但是哪怕是最落魄的舉人,在大明朝的體制下都是衣食無憂。
“洪王二公祠?”
“對,這是邑人爲洪芳洲、王文翰所立!”
這座洪王二公祠建於城南,馬杜恭很快就明白昌邑縣人爲什麼要爲前任山東巡撫洪芳洲立起這麼一座生祠,這自然與嘉靖、隆慶之際洪芳洲在山東那次不大成功的清丈莊田有關。
“我昌邑北濱大海,南繞淮河,東當登萊之衝,土狹而瘠,役繁而重。乃西近衡藩,民之土地田半爲厥府官民所侵,地去稅存,徵輸日迫,奸滑少壯者望風以投,善良與老稚者垂首待斃。當道諸公,往往處之以寬,邇來尤爲恣橫……”
史載勳一邊指着碑文一邊說道:“這是邑人御史孫夢豸爲洪公所作的德政碑,當時洪公撫臨東土,下車未幾,即博詢密訪奪其侵地復歸之民,累年積害不勞餘力一朝剔除殆盡,雖然功敗垂成未得全功,但終究爲了我昌邑除一大害,至今昌邑仍受洪公恩德,所以孫御史纔會不畏衡府,組織邑人爲了洪王二公建了這座生祠!”
只是馬杜恭聽得有口無心,他覺得洪芳洲這件事雖然辦得漂亮,但結局卻是明升暗降太不光彩,只是下一刻他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麼:“這位王公是不是汾州王文翰?”
“對,正是王文翰!”柳鵬當即開口說道:“您看,這上面不是寫着嗎?分巡海右啊!”
馬杜恭一下子就來了興趣:“這可是我的老前輩啊!”
而史載勳在旁邊說道:“就是知道馬道臺也是按察僉事分巡海右道,而這位王文翰王公也是按察僉事分巡海右道,所以纔會請馬道臺過來走一走!”
洪芳洲在嘉靖、隆萬之際清丈山東莊田,自然不可能赤手空拳孤軍奮戰,而這位按察僉事分巡海右道王文翰就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史載勳就指着另一塊碑文說道:“這是孫御史爲王道臺立的德政碑,清丈衡藩莊田之事雖然未竟全功,但是縣人都知道是洪王二公之功恩德無限,所以才爲他們立了生祠。”
馬杜恭那趕緊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讀着碑文,一邊讀一邊連連點頭:“果然是王文翰老道臺,他離任以後作了什麼官啊?”
而史載勳在旁邊補充着:“這上面有寫啊,關中少參,去了陝西作了參政啊!”
馬杜恭那是連聲嘖嘖讚道:“果然是先賢風範,真好,真好……”
他就差流出口水來了,當即就把這篇御史孫夢豸爲王文翰寫的碑文唸了出來:“我西瀛王公,以臬司僉憲分巡海右,周爰諮詢,稔知其害,乃聞諸撫臺芳洲洪公同謀,併力執首惡,散餘黨,明法制,正疆界,而百年之害悉除……”
“馬道臺,西瀛就是王公別號啊!”
“知道知道,我知道……”王杜恭繼續流着口水念着這段碑文:“予惟召伯之循行南國,所布者西伯之政也。而甘棠之詠,所以思召伯者不減於西伯。以我王公之分巡東土,以行洪公之令,與召伯同也,生像之立所以報之者,固以其不異於洪公也……這是把王老前輩比作召伯了,這裡還有王公的生像嗎?”
“有有有,當然有!”史載勳大方地說道:“我們就去拜一拜!”
對於中國古代的官員來說,生祠比萬民傘之類的榮譽要高出一百倍一萬倍,畢竟人走茶涼,普通的巡撫、道臺在任上固然是風光無限,但是隻要一離任,誰又記得自己的名號,頂多在方誌的職官志記上一筆。
能被立祠的官員,那自然是有德政中的德政,是要被地方傳頌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真正好官,更不要說立有生祠的官員,所以魏忠賢在天啓年間纔會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立生祠這件事上。
而現在史載勳繼續介紹道:“洪王二公德政至今傳頒,而今日昌邑大飢,卜知縣與諸位上官的種種德政亦能傳頌千秋萬代,假以時日,我作爲昌邑縣人,必然與父老共襄盛舉建一座生祠!”
雖然這件事太犯忌諱,甚至隨時可能會丟掉官帽,但是馬杜恭還是拒絕不了這種誘惑:“不知道本道分巡東土賑濟東民,到時候不知能否與諸公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