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鵬當即說道:“好,只要三事三考能過去,我一定能在咱們登州幫老班頭謀一個好位置。
丁宮笑得喜逐顏開:“柳少,只要是在登州府內,去哪裡都沒問題。”
對於柳鵬與龍口幫來說,丁宮的官職如果離開了登州府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丁宮留在府內任職,那自然起到四兩拔千斤的作用,而且柳鵬覺得丁宮最好能離開黃縣,在龍口幫的支持下再替龍口幫再打下一塊地盤那就最完美不過。
雖然留在黃縣也不錯,但是柳鵬覺得也不過是給龍口幫在黃縣官場增加一個有影響力的自己人而已,現在黃縣已經是龍口幫的地盤了,實際意義並不大。
當然丁宮到底能謀到什麼位置,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在的關健是先把丁宮推上吏房經承這個位置,柳鵬當即說道:“陶知府那邊我幫你想想辦法,現在我在替他辦幾件大事,他那邊應當問題不大,丁頭你有什麼好朋友,也盡力去走一走。”
這就是要跑官了,丁宮聽到這倒是鎮定下來了,他告訴柳鵬:“對了,柳少,剛纔忘記說了,我到吏房當經承,但是快班這支隊伍是柳少起家的本錢,一定得抓住了,我走了,但是隊伍得抓在自己人手裡,您看老文怎麼樣?”
聽到丁宮點到自己的名字,文秋宅笑了起來,他站了起來向柳鵬表忠心:“柳少,皁班這支隊伍得抓在自己人手上,交給我保證幫你幹得漂亮,柳少您不是想要推行莊票嗎?這莊票的事交給我與丁班頭就可以了!”
對於文秋宅現在站起來先聲奪人,柳鵬心底自然有許多不滿意,但是文秋宅一提到莊票的問題,柳鵬的興趣就來了,他當即問道:“莊票的事情怎麼辦?”
對於龍口與柳鵬來說,推行莊票可以說是當下重中之重的第一樁要務,只要莊票成功推廣出去,那柳鵬與龍口絕對在整個登州府找不到可堪一戰的商業對手。最新最快更新
光是金融支持上,雙方就差了一個檔次,何況柳鵬現在名義是匯票,實際卻是兼有支付手段與代用貨幣的性質,而文秋宅顯然也是作足了功課:“是啊,柳少,莊票的事情就交給我與丁頭了,老丁到時候是吏房經承,考績的時候主要就看他們在莊票這件事上辦得如何,誰敢不收莊票對莊票不敬,到時候逐出公門讓他們到街上討飯去。”
過去官府考覈的主要目標是在催納田賦地丁上,因此不管上頭的條件多麼苛刻,地方上仍然足額徵收了大量的錢糧米豆並準時上運,而現在丁宮既然作爲了吏房經承,自然可以改變一下考績方式。
換了其它地方,丁宮或許不敢這麼玩,但黃縣可是柳鵬的老巢,丁宮就敢在這件事跟劉知縣公然撕破臉,而丁宮也繼續說道:“別的隊伍可以不管,以後三班的俸給都發莊票,皁班也不例外。”
大明的俸給有本色折色之分,但不管發本色折色都是政府一種公然的賴賬手段,而且伴隨時代的變遷變本加厲,如果糧價高昂,那就多發折色,如果銀價高昂,那就濫發寶鈔髮香料或是隻發少量米豆,反正官府從來不吃虧,所以寶鈔的信用根本比不上柳鵬與谷夢雨私人發行的莊票。
只是大明官府實在不把寶鈔當一回事,所以寶鈔的信用也是低到極限,帶來的影響同樣十分惡劣,因此莊票纔不能在登州甚至是黃縣第一時間打開局面,而丁宮與文秋宅這麼一表態,倒是讓柳鵬多了幾分信心:“文隊,老班頭,多謝大家的一份好意,只不過我覺得應當反過來,不在用多少寶鈔,而在於收回多少寶鈔纔是關健。”
強迫把莊票塞給下面的三班、書辦、公人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在柳鵬的眼中,這樣的強迫手段只能用小兒科來形容,貨幣的價值不在於他的發行範圍與權威,而是在於他的消費能力,明清兩代事實都有“會票”、“銀票”、“莊票”、“錢票”這樣的代用貨幣存在,但是在同光中興之前,所有這些貨幣的經濟意義十分有限,原因就在於消費範圍有限,官府並不承認。
你可以拿着“會票”、“錢票”去購物,但是要交納賦稅或是解納地丁的時候,官府並不承認這些紙片的貨幣價值,他們只會用寶鈔掠奪升斗小民手頭爲數不多的財富,卻不允許老百姓拿着寶鈔來交納應交的稅收。
在這種不對等的情況下,寶鈔的幣值自然是一落千丈,柳鵬就說道:“我覺得今年可以立個章程,咱們黃縣公門之中,不管是罰金還是田賦地丁,還是伕役銀,既可以徵銀,也可以收莊票,誰不收莊票就是跟我作對,這件事麻煩老班頭與文隊幫我盯着。”
丁官與文秋宅相對看了一眼,他們已經看出來柳鵬所圖甚大,只是現在既然走到這一步,吏房經承與皁班班頭的位置就向自己招手,就不得不走下去,就此放棄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一想到這一點,丁宮當即答應下來:“戶房那邊我會幫忙盯着,對了,錢書辦是不是要動一動?”
錢書辦雖然曾經把柳鵬與柳康傑得罪了半死,但是他負荊請罪以後倒是一直積極向柳鵬與龍口幫靠攏中,現在已經成爲了柳鵬與龍口幫紮在劉知縣身上的一根釘子,很多時候錢書辦乾脆以柳鵬與龍口幫在縣裡的代理人而自居,讓劉知縣非常討厭他卻只能聽之任之。
而柳鵬當即答道:“老班頭,你幫我跟錢書辦吱一聲,今年的夏稅如果辦得好,我支持他接手戶房。”
什麼叫夏糧辦得好?
夏糧根本不關柳鵬與龍口的事情,反正龍口這邊是定額數目,即使是其它地方漲上十倍,憑藉柳鵬與楊廣文的權勢與武力,縣裡也不敢給龍口漲上一文錢,那夏糧問題自然就只有要不要收納莊票這個指標性任務而已。
這對於登州府與黃縣,這可以說是開天闢地的大事,要知道即使是洪武年間,老百姓解納賦稅的時候照樣是把成車成車的米豆送到官方倉庫等着過秤,從來不曾拿寶鈔支付過國家正稅,以後又逐漸改爲徵銀爲主,徵糧亦重的體制,正所謂“以糧易錢,以錢易銀,由縣輸郡,由郡輸省”,本色折色一起徵收。
因此柳鵬雖然說是“吱一聲”,但是錢書辦對這件事格外重視,他沒想到自己起起落落之後,居然還有升戶房經承的一天,而且現在連馬立年都有機會往上再走一步,他錢某人未嘗不可跟着柳鵬出去混一個官身。
因爲在這件事上,錢書辦可以說是格外賣力,他親自跑過來跟柳鵬表了六回忠心,接着又定下了章程,今年夏糧與秋糧,不管是本色還是折色,黃縣這邊都可以用谷家錢莊的莊票沖銷應徵的份額,至於戶房內部怎麼進行折算沖銷,是由戶房自己負責,大家只需要把莊票送過來就可以完成今年的交糧任務了。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許多黃縣豪門都被震驚了,更不要說是黃縣的中下階級,大明開國三百年,寶鈔從來是官府用來騙人的玩意,只管生不管養,解納田賦地丁的時候根本就是廢紙一張,可是現在谷夢雨與柳鵬私人發行的莊票卻是實打實地當白銀與米豆來用。
可以用莊票來抵扣今年的本色折色,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喜訊,要知道不管交本色還是折色,吃虧的都是他們這些糧戶,如果交本色的話,只要新糧一上市就要糧價大跌,登州又是一個陸上交通極不便的地方,以往大熟之年經常出現逃亡現象,就是糧食跌得太厲害,糧戶們即使把口糧都賣了還是湊不足應當上解的田賦地丁。
交本色同樣要吃大虧,登州交通不便,特別是偏遠山區更是艱難萬分,運費有時候甚至比應交的米豆還多,而且交稅的時候花樣百出,明明只需要一石份的份額,可交了兩石米豆經手人還嫌好處不足。
現在一切都解脫了,只要拿着一張莊票就可以交完今年的田賦地丁,與過去相比,可以說是天上地下的區別,因此新麥還沒上市,莊票第一時間就在黃縣流通開來了,大家都覺得這玩意不玩虛的,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
今年在同樣承認莊票貨幣地位的還有福山縣,那裡的陶縣丞是柳鵬與雷初陽的老朋友,一直就靠着龍口給他輸血才活下來,龍口這邊提出這麼不合理的要求,陶縣丞雖然有一肚子的火氣,但還是隻能按照龍口與柳鵬這邊的意思辦下去。
除了這兩個登州府下面的轄縣之外,丁宮與文秋宅爲了自己的新位置,倒是給柳鵬來了一份意外之喜,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活動,他們居然讓寧海州也同意在徵夏糧的時候試收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