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既然是領主閣下的宮廷顧問,自然對領地的事務有了足夠的發言權,雖然他明智地不對政治、宗教和財政事務發表意見,但是他在其它方面提出合理而有力建議同樣能最終決定這筆白銀的具體分配與流向。最新最快更新
領主大人上次雖然擱置了德蒙斯建議書上的大部分意見,並不代表他不贊同不欣賞德蒙斯提出的意見,恰恰相反,德蒙斯在領主大人的眼裡看到極其欣賞的目光,領主只是受到條件的限制,因爲沒有足夠的財力與人力而把德蒙斯擱置下來,但是領主大人還是有着極其宏大的規劃。
比方說領主在日本採購硫磺的行動,就代表他正在努力建立一支火器部隊,現在的巡防隊主力還是裝備冷兵器,只有極少數質量低劣的火繩槍作爲補充,德蒙斯測試過這些據說是大明政府軍倉庫裡外流出來的火繩槍,結果就是這些陳舊的火繩槍幾乎不是大號的玩具就是隨時會爆炸的危險火藥庫,實戰價值微乎其微,不要說莫里斯親王改造的尼德蘭輕型火繩槍,就是舊式的西班牙重型火繩槍都在所有方面遠遠勝過這些大號的玩具。
學過治煉術與武器製造的德蒙斯自然提出在領地鐵匠鋪的基礎興建一座軍工廠,領主大人雖然沒有同意德蒙斯的意見,卻已經在四處搜索優質的木炭、硫磺和硝石。
而現在從日本運回了一整船的白銀,這也代表着德蒙斯必須及早在領主面前提出自己的建議,或許只要他晚到一步,這筆鉅額白銀就會完成具體的分配,德蒙斯就什麼都撈不到了。
比起最多百八十兩白銀的格外利潤分配,這纔是真正的國家大事!
因此剛剛抵達龍口,德蒙斯沒回家也沒吃飯甚至沒洗把臉,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的侍衛長,從聶川口中獲知柳鵬現在正在府裡的倉庫坐鎮今年的秋糧解納,他趕緊通過聶川的關係借來了兩匹快馬,兩個人馬不停蹄地就帶着海風的味道朝着蓬萊馳去。
對於德蒙斯的行動,聶川有些不解,但是他配合得很好:“德蒙斯先生,你有什麼事情要稟報柳少?”
“我有許多事情稟報領主閣下,您知道這位我們去對馬島……不,是去濟州島的貿易行動,現在我們運回了大量的貨物,我們必須在貨物從倉庫發出之前,爭取讓貨物讓我們的想法來進行運送。”
德蒙斯說得有些含蘊,但是聶川卻聽明白了,這泰西人的計劃跟他的需求不謀而合。
現在他與德蒙斯屬於水漲船高的關係,德蒙斯的影響力越大,他的地位也越高,德蒙斯想要對這批白銀指手劃腳,對於聶川來說那就是“正合我意”,反正到具體實施的時候,怎麼運用這批白銀還是要通過聶川來具體執行。
因此聶川就充分發揮了他在柳鵬這個小團體之中的能量,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帶着德蒙斯闖進了和豐倉的公事房,要知道現在可正是交秋糧的時候,雖然有些人是拿着莊票來納稅,有些人乾脆託谷家錢莊來辦理全套手續,但也有很多大戶是直接過來用新收的糧食交納賦稅,和豐倉外面是人山人海,想擠都擠不進來,也只有聶川才能辦法帶人進來。
柳鵬與谷夢雨現在都在公事房裡,這對着未婚夫妻正忙着計算帳目,生怕有什麼差池不成,邱雲飛和幾個倉攢、鬥級也跟在一旁幫忙,德蒙斯和聶川看到這情形,趕緊站在一旁等着柳鵬把手上的事情辦完再說起自己的計劃。
邱雲飛這個倉攢的算盤珠子拔得飛快,他合上一本帳說道:“還真怪了,別看今年不少大戶交的是莊票,但是入庫的糧食沒比去年少!”
入庫的糧食沒比去年少,而不少州縣與大戶還是拿莊票來納糧。這代表着今年入庫的錢糧遠遠高於去年,而邱雲飛就有點想不明白了,而柳鵬倒是笑了起來:“這些都不是關健,關健是兄弟們的錢袋有沒有鼓起來,這纔是關健!”
說到這,一幫人都笑了起來,邱雲飛答了一句:“沒問題,大家的士氣正旺着!”
大家爲什麼士氣正旺,不正是錢袋鼓起來,往年雖然零零碎碎落了一些糧食、雜錢,但是把糧食變現卻是大費周折,大頭還得拿出來上貢,今年和豐倉跟谷家錢莊合作自然可以直接落袋爲安,就是不喜歡莊票,也可以到谷家錢莊兌換成白銀。
大家稍稍計算了一下,今年錢袋的收入絕對是穩中有升,而且柳鵬作事大氣,雖然有些時候多吃多拿多佔,但是不需要大家拿大把銀子出來上貢,實際收入是增加了一大截,周鬥級就說道:“柳少,大家的士氣是沒說話,只要您說句話,就是到臨清、德州押糧都沒問題!”
過去和豐倉這邊無所謂的損失實在太多了,到處都是滴跑漏,白役要撈,鬥級要撈,倉攢也要撈,倉大使、倉副使自然也要大撈特撈,可是外面的大人物看到和豐倉這麼一塊肥肉,自然也要咬一大口下來,最後處處難辦事層層要上貢,大家都沒落什麼好處,倉庫也虧空得厲害。
今年柳鵬到了和豐倉,改行莊票、錢糧雙軌交糧的制度,甚至可以讓谷家錢莊代爲納糧,立了一個“收錢就辦事”的規矩,大戶不再擔心有錢都不知道找誰辦事,同時也讓和豐倉的灰色收入制度化、半公開化,大家都能拿多少銀錢手裡有數,甚至還借勢斬斷了外面伸向和豐倉的黑手,無謂的額外損耗自然減少了一大半還多。
這樣一來,方方面面得了實實在大的好處,甚至連和豐倉裡的倉攢、鬥級、白役都跟着水漲船高,一個個錢袋鼓鼓,士氣旺盛得沒話說。
到臨清、德州押送糧食本來是苦差使,今年雖然開通了大清河和小清河兩條航線以後,一路之上無謂損耗的糧食大爲減少,但是最後到德州和臨清州交倉的時候,仍然會受到很多刁難。
只是柳鵬卻笑了起來:“今年去德州、臨清交糧的差使不一樣啊,是個好差使!”
周鬥級覺得自己跟柳鵬的關係不壞,當即問道:“怎麼到臨清交糧都變成了好差使?”
柳鵬笑了起來:“我和明府陶大人商量過了,府裡剛好有一筆富餘的白銀,爲了省心省力,今年就不交本色了,全交折色!”
本色就是糧食,折色就是白銀,這等着直接押送一大筆白銀到臨清州和德州交倉,確實是省心省力,柳鵬繼續說道:“我請青州的韓順韓太監出面問了那邊的倉官老爺一句,他們是喜歡拿白花花的銀子,還是喜歡我們讓別人賺上一道錢,先拿白銀買糧食,然後再用糧食交倉。”
登州的起運米麥既有本色又有折色,交倉的時候自然也是既要交本色也要折色,不能只交折色,往年只有交不出折色只能全交本色的情況,從來不象今年財大氣粗只准備交折色的情況。
只是全交折色過去也會有無所謂的損耗,在運河沿岸,圍攻着全部用白銀交倉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各地負責起運的官員和吏員先可以攜帶白銀與錢財到臨清去,然後再在臨清的各家糧行裡購買糧食解納入倉,只是只要是有心人都會明白,這些糧行都是倉官手下們的關係戶辦的,甚至連糧行裡的各色糧食都是從官府的大倉庫裡騰挪出來,倒是能讓這些倉官的手下和吏員們賺了兩回錢,只是又多了無所謂的額外損失。
而現在柳鵬既然有韓順的關係,他就直接找到臨清與德清的倉官老爺談直接拿白銀交倉的事情,省得被這些下面的吏員與關係戶賺了兩回錢,這樣一來登州這邊固然得了好處,倉官老爺也能多得了一份額外的好處。
既然自已能賺到大錢,又是韓順韓太監介紹過來的人,倉官老爺自然不會考慮手下們的感受,直接答應下來,準備親自下場撈一把。
至於因爲登州這邊少交了本色,導致庫存數目對不上的問題,倉官老爺自有解決,沒看到臨清幾十家上百家糧行店裡的糧食都是從官倉裡騰挪出來的,既然手下人都會騰挪週轉,倉官老爺也會玩一手。
聽說不用押運,只用押運白銀到臨清、德州去,邱雲飛一下子就變得身輕如燕,他朝着柳鵬問道:“柳少,這個差使好,交給我去辦怎麼樣?”
柳鵬笑了起來:“老邱,交給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我跟陶大人說了,接下去你得準備動一動!”
邱雲飛在和豐倉幹了幾十年,倉攢這個位置可以說是到頂了,倉大使、倉副使這樣的位置不可能落到他這種人的身上,他當即十分不解地說道:“柳少,你跟知府大人是怎麼說得?”
柳鵬剛想說話,就聽到外面一片喧譁之聲,接着就有人嚷道:“你們幹什麼,幹什!?這是錢糧倉儲重地,事關重大,閒人莫入!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