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

欽天監算出了良辰吉日,瘋皇帝又下了道旨意命二人於辰月初九完婚,二人的孽緣也從此開始了……

深夜,玉盤似的滿月在雲中穿行,淡淡的月光灑向大地。

祁珩站在望月亭賞月,穿的一身玄青色,挺拔着胸膛。

他在月光下的側臉顯得尤其美豔,可那烏黑的眼眸如谷底泉水般深不可測,將月光盡數收斂其中。

祁珩看着月色,不知在想些什麼,都未能察覺正向他走來的翩翩公子。

“還不睡”慕容寒淡淡開口。

慕容寒和祁珩就像這白天與黑夜。慕容寒臉上總是掛着若有若無的笑容,就像陽光灑在身上,暖極了。可這位寧王,就像臘月夜晚的月亮,發出的光芒都是冷的。

祁珩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寒,“你不也沒睡”

慕容寒淡淡一笑便望向天空,“日子定了?”

“嗯”

“成親後,你打算如何”

“往常如何便如何”

“我是問,對她如何”慕容寒看向祁珩

“自然不會待她好”

“冤有頭債有主”

祁珩慢慢低下了頭垂眸不語。

慕容寒忽而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說,卻被祁珩斷了話頭,“只要她安分,我可以不傷她”

慕容寒“.…..”

他覺得自己傻,居然擔心起這個沒有心的人……

若祁珩不曾經歷這一切,也許他也會和慕容寒一樣心向光明。可是,一切已無法從頭來過。

祁珩遭遇過的是蒼天不仁,是神明不義。

祁珩被擄走之後,張凌安看他年幼不忍殺害,曾想過送他回去,或者直接交於尋找太子的官兵。

可指使他的幕後黑手怎肯就此放過?又怎能保證太子在官兵手裡就安全了?

那個人耳目衆多,祁珩還沒到宮門就會被發現。

張凌安看着懷裡縮成一團的小太子,最終於心不忍,把祁珩帶在身邊養了起來。他易容換姓,帶着祁珩開始了朝不保夕風餐露宿的生活。

他們不僅要逃避官兵追查,還要逃避那個人的追殺。祁珩從記事以來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睡過一次安穩覺。從3歲到9歲的6年,是祁珩這輩子最黑暗的時光。

9歲那年,他被趙熙的爺爺趙翼從一次追殺中救了下來並帶回了宮中。他以爲從此能過上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可上天並沒有如他的願。一次次的暗殺讓他一度認爲之前的逃亡生活似乎過得更自在些。

他沒有童年。別人家的小孩在父母的庇護之下幸福快樂的度過,而他只有他自己,身邊無人可信,甚至他吃的每一頓飯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頓。

在祁珩回來後,祁文煜礙於朝中元老,不方便直接除掉他,因此只好把他安置在宮中以便暗殺。

可讓祁文煜萬萬沒想到的是,阻止他的並非朝中大臣,而是江湖。

天眼閣,一個神秘又神通廣大的組織。

無論是江湖還是王朝,甚至是百姓的家長裡短,這世上就沒有天眼閣查不到的消息。

天眼閣作爲江湖中最大的信息交易所,它牽扯的利益甚廣,樹敵衆多。同時,天眼閣始終保持中立,不參與國家紛爭,更不參與江湖門派競爭,若需要消息,統一價高者得。

也正因此,天眼閣不得不廣納江湖高手用來守護自己的一方天地。其中多數是走投無路的正道之人。天眼閣收納他們,讓他們免於敵人的追殺,作爲交換條件,當然是加入天眼閣終生爲閣主做事。

天眼閣不止買賣消息。

由於歷任閣主秉性純良,天眼閣還會出手幫助受困的百姓,不問出處,不問國屬。

在各大門派與朝廷眼裡,天眼閣可利用,可忌憚。而在百姓與俠肝義膽的江湖人眼裡,可敬仰,可守護。

久而久之,天眼閣聚集的江湖高手越來越多,名聲越來越大。之後,江湖中有志之人接二連三的投身天眼閣,天眼閣也不得不設立選擇機制用以篩選有資格的人。

當年,祁文弘還是個太子。

有一天,他偷偷溜出宮恰巧遇到了天眼閣前任閣主慕容朔。

並不知曉彼此身份的他們在一番暢談後,只覺酒逢知己千杯少。

他們年紀相仿又抱負不凡,許多觀念都如出一轍。兩個懷揣夢想的少年就這樣成了好朋友。

也是從祁文弘開始,天眼閣與朝廷有了一絲的聯繫。

當年,天眼閣也是全副出動,和官兵一起尋找小太子的下落。可由於多方勢力魚龍混雜,張凌安又很會躲,再加上天眼閣當時發生內亂,還沒找到有用線索就傳來太子被殺的消息。

在祁文弘死後祁文煜登基,天眼閣與豊朝的唯一聯繫就此斷了。

祁珩回來後,更是因爲祁文煜的種種行爲,慕容朔不得不派人保護自己好友的兒子。

天眼閣出手,祁文煜最終也沒能如願除掉這個礙事的侄子。

祁珩在天眼閣的幫助下終於過上了相對安全的生活。他開始讀書修身學武,不僅要防着親叔叔的暗殺,還要暗中調查當年被害真相。

這一切,皆因那一場刺殺開始。那個人毀掉了他的一生,原本可以燦爛幸福的一生。

他要報仇。

想要報仇,就要變強。在時刻想除掉他的叔叔面前變強該是多麼癡心妄想之事。

可他做到了。

叔叔的眼中釘可不止他一個。當他作爲一顆棋子能有利用價值之時,也就是他崛起的開始。

朝堂就如戰場,稍不留意便會屍骨無存。他走到這一步,早已不知心是何物,愛是何物,世上一切溫馨都與他無關。趙熙與慕容寒從小與他相識,花了十幾年才變得現在這般親密。除了他二人,如今的祁珩便再無人可信。

“我查不到關於她的信息”

看祁珩許久不說話,慕容寒意識到了什麼便岔開話題。

祁珩回過神,那一絲微妙的情緒都被他盡數藏了起來。

“除了常府的人,沒人見過常憶璇真容。常府上下都異常忠心於她,我的人探不到一絲消息。”

祁珩看向慕容寒,“一點消息都沒有?”

“是的。常府與其他地方不同,他們只用資歷超過10年的僕人,再加上重兵把守,就算安插眼線進去,他們也到不了常府內院。關於常雷,常府上下倒是願意透露一二。可到了常憶璇,他們都異常謹慎,都只是誇讚,其餘消息還真是一點都不漏嘴。”

怎會如此?這常憶璇何方神聖?祁珩不由得好奇起來。

慕容寒繼續說道“常憶璇在外人傳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聽說小時候太過頑皮和人打架惹了禍,從此被常雷關在家裡勤練琴棋書畫,沒有出過常府半步”

“居然還有你查不到的人”祁珩嘴角微勾。

“當然有了,我也不是無所不能”慕容寒微微一笑,“這個常憶璇,還真讓人好奇”

“我說了,若你願意,替我娶了她”祁珩挑了挑眉。

“你也會開玩笑啊,真是稀奇”

慕容寒發覺祁珩的臉色稍有好轉,心裡也好受了些,“不過,若常憶璇真的是隻金絲雀,那問題倒也不大。她要麼被常雷利用被迫嫁於你,要麼就是如趙熙所說,心機頗深,專門來打探寧王府消息。前者利用空間大,對我們更有利”

“如果傳言是假的呢”祁珩淡淡發問。

“那麼,一切皆有可能,不妨先觀察觀察”

“常雷同意這門婚事就說明常憶璇目的不純,不管她被迫也好,主動也罷,若不安分,那她就只有當棋子的份”祁珩語氣透着涼,比辰月的夜晚還要寒冷。

離辰月初九沒剩多少時日。常府上下忙的不可開交。自家小姐出嫁,常府一行人都不敢怠慢。

常雷更是如此。

就算成親對象不太滿意,可好在女兒喜歡。

祁珩那小子長得還行,朝堂之上都能與他公然對抗,說明很有膽識。

所以他也能湊合接受。

大不了中途換人嘛,以他的能力有何不可?女兒開心最重要了。在常雷看來,只要女兒喜歡,成幾次婚都沒關係。因此,第一個婚姻必定要風風火火讓女兒出盡風頭,畢竟之後的幾次得謙虛些。

而寧王府這邊就沒有常府手忙腳亂。

祁珩問都沒問過成親事宜,準備的東西繁雜又麻煩,都是趙熙自告奮勇一人籌備的,比自己成親還積極。

趙熙倒是眼疾手快,沒幾日便一切準備妥當,只是選婚服之時祁珩不得不牽扯進來。

本來婚服也該是趙熙準備,只是寧王提前下令讓慕容寒替他選,這讓趙熙很不開心。這是在懷疑他的品味嗎?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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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很清楚趙熙的喜好,他不用看趙熙選了什麼款式,只管退掉即可。

最終,婚服是慕容寒挑選的。祁珩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穿的花枝招展去迎親了。

看到慕容寒選的衣服,趙熙氣的毛都炸了。

這哪是婚服?就是個染了顏色的素衣!除了那一身紅,毫無喜慶可言!

無奈自己不是斯羽對手,只能忍氣吞聲的接受這一個瑕疵,幸好自己安置的其他東西都很完美。

婚期越來越近,常憶璇可謂是緊張又期待。

常雷爲女兒準備的嫁妝那叫一個豐厚(誇張)。

本來常憶璇的奶孃在準備,可常雷半路殺了進來,嚷嚷着女兒的嫁妝怎可如此寒酸,把奶孃訓了一遍,在原有的基礎上讓數量翻了三倍。金銀珠寶首飾就有整整兩大箱,其餘幾箱分別是綢緞,瓷器,女兒喜歡的寶器。另外兩箱實在不知再放些什麼,乾脆就裝了金條。

常憶璇見狀“.…..”

常雷本以爲女兒會穿的華麗些,以示常家威風,可她偏偏選了一個簡單的款式,好在頭飾選的貴重又典雅。

常雷是個簡單粗暴的人,他恨不得讓女兒把金銀珠寶都掛在身上!

只是最終也沒能置喙。

不過沒關係,就只有嫁衣這一個小瑕疵他姑且能接受。

而另一邊,趙熙看到對方嫁妝名單,只覺一股暈眩。

常雷這老傢伙也太囂張!嫁妝比彩禮還多,這明顯是看不起他們寧王府!

趙熙氣鼓鼓的向二人發牢騷,只見二人優哉遊哉的下棋,愣是沒聽進去一句!趙熙兩邊受氣嚷嚷着他不幹了。

可他能這麼做嗎?

他心裡清楚,這個家還得靠自己。

寧王那人只會擺個臭臉,其餘啥也不會。慕容寒更是別說,就知道耍嘴皮子。這個重擔還得由他趙大公子接下。

想着自己竟如此重要,趙熙也消了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