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出神的望着牀上的少女，湛藍色眼眸中出現一絲波瀾。
“你準備好了嗎？”老嫗毫無情緒的問，少年默默的點了點頭，驚豔的眸子似是有流星劃落。
“真準備好了？”老嫗再次確認，少年依然只是點頭，可老嫗還是躊躇了片刻才道，“我將封住你的感知穴位，但可能還是會有痛感。”
少年不答她，默默走到牀榻上躺下，老嫗將上方的燈擰了一轉，燈光照在少年黝黑的臉上，一雙湛藍的雙眼格外的神異。
這雙眼似乎原本就不該屬於他。
老嫗切開了少年的眼角，小心的把他的眼球挖了出來，放進了一個小托盤裡，然後用針縫好傷口，給他敷了些草藥，用一條白布縛上。
另一張牀上，躺着一個少女，單看她的身形，你會想要用所有美好的詞彙來形容她。
雖是年紀不大，可身段卻已有了曼妙的韻味。
可是看到她的臉時不由的心驚，那稱不上美或不美，這張臉極度的不和諧。
這張臉上少了一雙眼睛。
說她是個瞎子其實不大準確，因爲她並沒有眼睛。
本該存在一雙美麗的眼睛的地方皮膚連在一起，使整張臉看起來極其的不和諧。
“你的痛穴都被我點上了，不會痛的，現在，你要放鬆，腦子裡的東西全部放空，什麼都不要想。”老嫗拿起了一片鋒利的刀片，走到少女的牀前，她說話的時候感覺不到任何的情緒，或者說她極其的冷靜。
少女答應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放鬆下來。
實際上她很緊張，她不斷的深呼吸，迫使自己從緊張激動興奮的複雜情緒中冷靜下來。
經過不斷反覆的嘗試，她終於放鬆了下來，不過看的出她還是有些緊張。
薄薄的刀片切開少女的皮膚，她感覺到一陣冰涼從臉上拂過。
這刀片十分的鋒利，很輕易就切開了皮膚。
“阿程哥，我很快就能看見你了對嗎？”少女細聲的說道，她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
老嫗停下作業，冷冷的說：“沒那麼簡單，之前畫眼都是在異種身上施行，從未在人身上實現過，成與不成都是未知數。所以你先不要激動，要完全的放鬆下來，這樣成功的概率會大一些。”
少年從牀榻上翻落下來，摔落在地上，他摸索着爬到少女的牀邊，雙手握住少女的手，說：“放心，很快你就什麼都能看見了，放鬆下來，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刀片在一下一下的切割着少女的皮膚，可她只感到一陣一陣的冰涼，她用力的攥緊手，用力的握住少年的手，她想起他們初次邂逅的時候。
她不記得也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日子，那天的風似乎很冰人，吹在人臉上彷彿刀子劃過一樣疼。
她坐在老愧樹下吹着她的口弦。
她耳朵很靈敏，她知道有人在接近她，而且通過腳步的輕重她能判斷出這人不是阿爹或阿姆。
那人在距她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等她吹奏完一首曲子纔開口說話，“你好。”那人的語氣很虛弱，“這是哪裡？”
她沒有聽過這個人的聲音，就是說這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人，而且這個似乎是受了傷。
當她開始詢問他是不是受傷了的時候，這人已經暈了過去。
她把他帶到家中去，阿姆十分吃驚：“這是誰？怎麼受了如此重的傷？你是從哪裡見着他的，是被兇獸攻擊了嗎？”
阿姆查看了他的傷之後更是驚訝，“這人的骨頭都斷了好幾根，奇怪的是這人並不是遭到兇獸的攻擊造成的，像是從很高的地方摔落下去造成的。”
“那他還能活嗎？”她沒來由的有些擔心。
阿姆從那人的身體裡取出了好些嵌在肉裡的金屬片，這些金屬碎片十分堅硬，他們丟在鑄劍爐裡也無法化開。
原本阿爹和阿姆都認爲這人已經活不成了，可在藥水裡浸了三天三夜之後既然活了過了。
想着想着，少女額頭出現了細密的汗珠，雖說點住了痛穴，可一下下的切割讓她的神經難以承受。
“是不是感覺到痛了？”老嫗手中的刀片稍微停了一下。
“不痛。”少女咬緊牙說。
老嫗表情微微的變了一下，又開始作業。
少年感覺到少女的手越來越緊，知道她正承受着劇痛，他用力的攥緊她的手，“阿芸，你忍一忍，很快了。”
“我沒事，不…痛…”少女很倔強，可是在劇痛之下她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大仙，大仙，阿芸她怎麼了？”少年慌張的叫起來。老嫗語氣平淡的說，“好事，她暈過去了。”
“大仙……”
老嫗仍是冷冷的道：“沒大事。”
時間在流逝，少年始終緊攥着少女的手，他擡頭望向外面，可是他什麼也沒看見。
他的眼上縛着一塊白布，已經被血和藥草的汁液染髒了。
已經過了五個時辰了，少女還沒有醒來，少年很擔心，向老嫗道，“大仙，還沒有結束嗎？”
老嫗鬆了一口氣，實際上她也很緊張很激動，畢竟這是歷史性的事情，是人族命運的轉折點。
這個世界上，無數的種族，天生神通的異種，藏匿於虛空的仙族……
這些種族之中，人族是最弱小的，人族被其它種族稱爲奴隸之族，很多人族都被其它種族奴役，當作奴隸驅使。
而人族生來是沒有眼睛的，如今只要畫睛成功，一些人族便可以裝上動物的眼睛，獲得光明。
“擁有了光明之後，人族的命運或許能夠得到些改變吧。”老嫗直起佝僂的腰，她那雙混濁的眼睛既亮了許多。
她和少年一樣都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好了，等她醒來之後就能知道結果了。”老嫗走到在一旁的藤椅上躺下，開始閉目養神。
“大仙，手術已經完成了嗎？成功了嗎？”少年情緒激動。
“算是吧，不出意外的話，她醒來之後就能擁有光明瞭。”老嫗睜開眼睛看了少年一眼，她心中複雜，這個少年來自遠方，擁有一雙如此美麗的眼睛，卻甘願把它獻出來。
“那阿芸什麼時候能醒來呢？”少年問道。
“大概兩三個時辰吧。”
少年默默的站了起來，轉身向老嫗了一躬，說，“請您不要告訴阿芸，她的眼睛是我的。”
說完後，少年拄着一根竹竿向外走去。
外面的風很冰，吹在他臉上好似刀子劃過一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