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玄嬰繡的那對鴛鴦不太像鴛鴦,但玄武前任國君還是勉爲其難地收下,算她過關。
她喜滋滋的回到並蒂院,想把這件好消息分享給麒秦,赫然想起麒秦說她繡的是鴨子,小嘴一撇,索性轉了一個方向走回到自己的屋子。
這一天,她把自己關在房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飽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
她起身時,肚子咕嚕嚕發出了抗議。想起這個院子沒有婢女,這個時辰姐姐也早已睡下,於是決定自己摸黑去找些吃的。
偌大的皇宮,她找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什麼能吃的東西,這讓她感覺無比詫異。她站在一處宮院後面,一陣帶着寒意的夜風朝着她刮過來,發上的鈴鐺叮鈴作響,清脆的鈴聲迴響令這空曠的地方顯得有一些寂寥和陰森。
她不自覺地擡手捂住鈴鐺,摘下來放進袖子的暗袋裡。她環視四周,發覺今夜的侍衛出奇的少,她這一路走來似乎就見到那麼一個兩個。所幸還有掛在牆沿的宮燈陪着她,以至於不那麼寂寞。
經過東宮的時候,玄嬰摸着肚子,忽然有了主意。她偷偷潛進去,意外地發現皇兄屋裡的燈居然還亮着。她輕手輕腳避開了東宮的守衛悄悄來到窗邊,本打算想嚇唬皇兄一下,卻隱約聽見有人在裡面說話。她聽得出來,說話的人是皇兄和父王。
玄嬰想要離開,若是讓父王知道她蹲牆角偷聽,一定會很嚴重地責罰她,她好不容易脫離苦海,纔不想這麼快又栽進去。就在她預備撤身離開時,她耳尖地聽見父王喊了她的名字。
她以爲是被裡面的人發現了,身體僵硬地杵在那裡不敢動,伸長耳朵仔細聽……
“這是玄嬰做的?”
“嗯,皇兒,明日你就將這帕子交付與朱雀國的使官。”
“……父王的意思是……與朱雀國聯姻?”
“沒錯。”
“可那朱雀國的太子……”
……
後面他們說的是什麼,玄嬰並沒有繼續聽,她的腦袋此時正嗡嗡作響,什麼時候離開東宮,又是怎麼回到並蒂院的,她完全不知曉,只知道等她恢復心神的時候,已經站在常青樹下。
她雙手握拳放在身側,轉身一屁股坐上石椅,上半身趴伏在石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裡。
以前她覺得,父王是一國之主,所以對子女嚴厲是應該的。而且父王在人後對兒女也是極好的,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發現,父王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既嚴厲又疼愛她們的父王了,而是一個可怕、冷血無情的帝王。果然是應了那句‘無情最是帝王家’。
玄嬰的心底升起一絲悲涼,心裡悶得難受,但又哭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硌着她的胳膊,極不舒服。她擡起頭移開胳膊,才知道原來底下壓着的是一顆她曾經吃過的酸酸甜甜的不知道什麼名字的‘小石頭’,麒秦告訴過她,那叫糖果。
一定是麒秦將它放在這裡。
難道……他是因爲白天的事情在向我賠罪嗎?
糖果安靜地躺在她的手心,她輕輕地撥開它的外紙,將它含進自己的口中,那熟悉的美妙味道在她的口腔中跳躍。心中的某塊地方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噴涌而出,漲得她的心口發疼,半晌她才發覺,她的臉上已佈滿淚痕。
第二天,玄嬰從房間裡出來,整個人精神抖擻。一大早就跑出去和玄齡一起祭了五臟六腑,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就
想了個辦法爬上樹,坐到平時麒秦坐的位置上去。
麒秦今天來得晚,臨近午後的時候纔來,他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穿進來,本想在原來的位置落地,猛然發現自己的地盤被霸佔,一個緩衝,險險避開對方的小腿。
他伸長手臂抓着上方一支粗壯的樹杈,整個人半吊在空中,他前後搖晃自己的雙腿,手一鬆,穩穩地落在玄嬰旁邊的另一支樹杈上,他的動作利落行雲流水好不瀟灑,只是一旁的佳人正睡得香甜,並不知有此插曲。
麒秦蹲在上面側頭看她,忽然玩心大起,摘了片葉子湊到玄嬰的鼻下輕輕地撓了撓。只見她閉着眼皺起眉頭,小嘴兒一撅,擡手用力地揮了一下。麒秦的動作很敏捷,順利躲開她的‘攻擊’。他以爲她醒了,他看過去,發現她竟然還在睡,於是他又蹲下身,這次改換撓她的耳朵。
睡得迷迷糊糊的玄嬰一臉不耐煩,心想着一定要命人將這樹上惱人的蟲子全都清理乾淨。
於是她擡手又是一揮,這次的力道比上一次要大,但麒秦依舊躲過了。可誰都沒想到,玄嬰竟然一個重心不穩,整個身體往旁邊倒去。玄嬰驚醒,睜着大眼驚恐萬分,她看見了麒秦,於是朝他伸出手,還未等他抓住她,她的整個身體已經後仰就要朝着地面摔下去,恐懼令她閉上了眼。她害怕極了,想着這一摔肯定會摔斷腿,她最怕疼了。
就在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她感覺到腰部一緊,臉頰撞上一處帶着溫度的柔軟,強而有力又略顯雜亂無章的撲通聲撞擊着她的耳膜。
沒有想象中的疼。玄嬰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被人攔腰抱起。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嘆息,她擡眸看上去,一眼就看見麒秦光潔的下巴,同一時刻,麒秦垂下頭看她,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相碰撞。
麒秦先是反應過來,將她放回到地面,詢問她是否受傷。玄嬰拍拍自己的衣角,說無。她的視線一轉,發現麒秦的手背紅了一條道子,她抓過來看了仔細。
“你流血了!”
“小事,幸好公主沒事,不然我可難辭其咎。”
麒秦抽回自己的手放回身側。玄嬰抿着脣想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條帕子,又一次抓起他的大手爲他包紮。
打好結,玄嬰咧開嘴笑起來,她用自己的兩隻手握住他的一隻手,眉眼笑得彎彎,她擡起頭對他說。
“秦哥哥,你帶我走吧。”
麒秦聽了她的話後怔住,從手心處傳來的溫軟觸感愈發明顯。
“爲何?”
玄嬰笑得更加燦爛,回答他。
“你收了我的帕子,就是我的人了。在玄武國,未出嫁的女子若是將自己繡制的帕子送給男子,而對方也將其收下,這就說明雙方已經算是定下姻緣。且,帕子一旦收下便不可退回,否則男子將會受到意想不到的詛咒!至於是什麼樣的詛咒是因人而異,你可別不信,這事是千真萬確。”
麒秦看着綁在手上的帕子,沉默許久。見他這個樣子,玄嬰的心中莫名地起了忐忑,本以爲他會爽快地答應,她以爲……
原本掛在臉上的燦爛笑容在時間消逝中越變越淡,但她的手依舊緊緊地抓着他不想放開。良久,麒秦終於開口說話。
“且不說這帕子是你強行替我包紮塞給我的。你就這麼放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你又知道我的身份我的一切?萬一我是個壞人呢?”
他的語氣沉悶,語速略微侷促一口氣說出這
一段話,語罷,擡眸的眼神有些冰冷,銳利地朝玄嬰射過去。
打從相識以來,玄嬰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不知爲何,雖然他的言語犀利,樣子可怕了些,但她卻覺得開心。
她低頭把玩着麒秦的手指嘟着嘴小聲說話。
“跟着你總比嫁給朱雀國太子要好得多。”
麒秦眼神一凝,目光緊緊地看向她。
“你說什麼?”
於是玄嬰將事情告訴給他聽。
麒秦聽完垂眸沉吟一會兒,問她。
“你走了,你姐姐怎麼辦?照你父王的行事作風,讓你姐姐代替你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首先我要將帕子從使官手裡奪回來,我打聽過,使官於明日一早便會離開玄武,等出了玄武的地盤就算是失手將使官殺死也與玄武無關係。哼,就算是把帕子燒了,我也不會讓它落入那個人的手裡!”
“你很討厭他。”
“嗯,去年在宮宴上見過一次,並且多次當衆調戲過我,可恨的是父王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他的行爲。我真是沒見過比他還輕浮自大可惡的人!”
玄嬰越說越激動,齜着牙宛如一隻炸毛的貓。
“如果可以,我想殺了他。如此,我父王自然也就打消對我們姐妹倆的心思。”
麒秦心想,反正他閒來無事,又喜歡搞事,不如依了她幫她做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況且三哥在外面撿回來的那個小子與朱雀皇室關係不一般,此行若是能順帶讓那朱雀國太子吃個教訓,等回去麒麟國他也好向三哥將功抵過。心中一個拍案,決定了。
“好,你去準備,明日一早我來接你。”
“嗯!”
於是玄嬰給玄齡留下一封書信,第二日天矇矇亮就跟着前來接應她的麒秦離開皇宮。
兩人一路就着樹木的遮擋隱蔽身形跟了使官一行人兩日,第三日,使官在一處分岔路口停下馬,側身與同行的一名侍衛交耳。
只見那侍衛領着其餘的手下往前行進,留下使官一人往左邊的岔路行去。
玄嬰和麒秦兩人相視一眼,心中雖覺疑惑,但這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心急的玄嬰哪裡肯放過,於是奔上前一個跳躍擡手就想將使官敲暈。
警覺的使官很快發現身後有人接近他,他從腰上抽出銀劍朝對方刺過去。銀劍頂端閃着陰寒的光,玄嬰身子往後一仰,硬生生將自己逼退到銀劍觸不到自己的地方。
麒秦本想讓她稍安勿躁,沒想到她竟然獨自衝了出去,制止不及,只得跟在她的後面助她一臂之力。沒有多想,他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使出暗力扔向那使官的太陽穴。
一個悶響,那人從馬上摔落下來,血液順着他的眼角潺潺流出到地面。
玄嬰走過去看那人,吞了吞口水,問麒秦。
“他……死了?”
麒秦擡眼看了一下。
“應該是死了。”
玄嬰嘴裡碎碎念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然後蹲下身從使官身上找到了那條帕子。
她開心地朝着麒秦揮舞手中的帕子,正要起身,卻感覺腦袋猛地一頓陣痛,使得整個人渾身無力躺倒在地。
麒秦見狀,足尖一點飛身到玄嬰身旁,他將她從地上撈起,而她雙目緊閉明顯是昏了過去。等他意識到情況有詐時,已經有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令他渾身乏力失去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