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馬場不同於往日,周圍圍了不家丁,議論紛紛,老遠就能聽到那高亢的馬嘶聲。
場央,幾個馴馬師正圍着一匹駿馬,但因那馬時而狂奔時而蹬蹄,接近不了半步,只能一旁乾着急。
那馬的脖子上還拴着繩子,而旁邊的一間的馬棚的柵門倒地上,其他棚間的馬兒似乎也受到了什麼驚嚇,跺着蹄子煩躁不安。很顯然,這馬是用蠻力強行破門而出的。此時,它似乎是叫累了,漸漸地安靜了下來,但只要馴馬師一有接近它的舉動,它便會做出警戒的姿態,看上去像是受了驚嚇般。
趕到現場的林憶藍挑了個離那馬近的地方,像看馬戲般靠馬場周圍的木欄上,總管站不遠處,正向管理馬場的老人詢問一些事情。
“總管,之前並沒有生什麼特殊的事情,和往常一樣,幾個丫鬟家丁拿來飼料打了水,然後我們就給馬兒們餵食,那時候追風也還好好的,但過了一會兒,我們就聽見追風的叫聲了,我們馬上趕出來,就看見追風已經跑出馬棚了,場裡一邊跑一邊叫,好像受了什麼驚嚇,可是當時場邊只有幾個正打掃的下人,都已經被追風嚇到了。”老人詳細地回答總管的問話。
“當時你們有沒有生什麼事?”總管又轉向當時那打掃的人。
“沒有,那時就只有我們幾個,馬廄後面都是矮叢雜草,不能過人,所以我們能確定並沒有其他人,可它就是突然叫了起來。”一個家丁老實的回想着當時的情景。
“是啊總管,會不會是它心情不好?泄了一下?”
“你以爲它是你啊!”
接下來的對話已經沒有意義了,林憶藍無語地將視線放回馬場內,不再關注總管那邊的情況。
“小姐,你要不要上前和它溝通一下?”跟林憶藍身後的小莫突然提議道,小姐都能跟鬼交流,那跟馬大哥溝通是不話下,而且,幾乎所有的事,只要小姐一出馬,別人就莫名其妙地倒黴,相對不倒黴的小姐就順利成功了!要是小姐成功解決了這件事,那她成爲小莫姐就指日可待啦!
“溝通?我可不懂馬語。”她本來就是來湊熱鬧的,連跟人溝通的打算都沒有,還跑去跟這突然了瘋的馬溝通,不是找死嗎?它要是看她不爽一蹄子踹過來,別說自己小命不保,就算只是落了個殘疾,還要被人懷疑害那馬的人是她,這不是惹禍上身嗎?她沒事找抽啊?
林憶藍又無聊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大概是別人都覺得離追風太近缺乏安全感,她這個位置竟只有他們三人。
她肩上的混球不屑地瞄了眼追風,果然個子大就是麻煩!隨便跳跳都能引得一羣人大驚小怪,瞧瞧它,多小巧,做壞事都不會有人現!不對!它沒做過壞事!要做也都是主人做的……
正衆人看着追風小聲討論時,突然,又是一聲長嘶,只是這次的聲音卻有點奇怪,不是追風出的,像是人的聲音,還是個女的。
場的追風耳朵抖了抖,方纔的聲音消失後,便馬上接着叫了一陣。
如此反覆,追風像和那人對話般,之後竟奇異地安靜了下來,就連馴馬師們的接近也不再排斥。
然後,一個紅色的身影空翻身而來,輕盈地落了追風的身邊。但對於這突然接近它的不速之客,它卻沒有任何不安的表現,反而溫順地接受她的撫摸。
不得不說,那是一個美人,鮮紅的嘴脣微微上揚,靈活眼眸慧黠地轉動,眼波輕漾,幾分調皮,幾分淘氣,卻又帶着三分嬌媚。身上的紅衣也不是往常所見的長裙,及膝的裙下是便於運動的長褲,如此一來,又透着野性,這樣的女子,不管是什麼樣的男子,大概都會心動。看周圍那些家丁嘴角若隱若現的銀光就知道了。
林憶藍這次真有點抽到了,她剛剛……不會真的是跟追風……對話?
這麼叫叫她也會啊,問題只不過是追風能不能聽懂罷了。
衆人只顧着目不轉睛地看着這紅衣美人將追風牽回馬廄,都沒有現他們家王爺此時正帶着一個滿臉絡腮鬍的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約摸四十多歲,長得十分結實,但卻絲毫不給人魯莽之感,頭戴棉氈帽,衣着也與一般人不同,袖領鑲金,那衣服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他身後跟着一隊護衛樣的人,打扮和他同一個風格,不過,他們的武器並不是劍,而是刀與弓,很顯然,他們都是另外一個國家的人,並且這個國家的大部分國土是草原。
將追風送回馬
廄,大概是習慣了周圍驚豔愛慕的目光,那女子活潑地跑出來,也不顧其他人,帥氣地撐欄一躍,像只輕盈的蝴蝶飛到皇甫逸風和那男子跟前,雙眼笑成月牙形,閃閃光地看着皇甫逸風,清朗毫不做作的聲音飄進衆人耳朵:“逸風!我把你的馬兒安慰好了,你要怎麼感謝我?”
衆人這纔看見了皇甫逸風,紛紛下跪行禮。皇甫逸風隨意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免禮,然後將目光放回那女子身上,不是往日的冰冷,而顯得溫和有禮。官場,這是他習慣戴的面具。
“婉兒,不許對王爺無禮!”皇甫逸風身邊的男子沉聲斥道。他這個女兒,就是野慣了,沒大沒小,居然敢直接叫王爺的名字!
“哼!”赫連明婉聞言不滿地看了自己父王一眼,嘟着嘴生悶氣。大概也是個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
“不礙事,公主聰明活潑,又何必硬要她拘泥小節呢?”皇甫逸風笑着搖了搖頭,看的赫連明婉微微紅了臉。“想不到公主還能聽懂馬的話,本王真是開了眼界了。”
“那當然!我可是從小就馬背上長大的!”聽皇甫逸風這麼說,赫連明婉原先的不快一掃而光,馬上又重揚起了笑容。
“哈哈哈!我這個女兒,什麼都不好,這一點倒是不錯,我們草原上,從來不曾出過一個能跟馬交流的人!”講起這個,赫連擎倒是頗爲自豪。
“虎父無犬女,赫連王能有如此聰慧的女兒,的確是值得高興。不知本王的馬跟公主說了些什麼?”
“它說,方纔聽到了有人拉弓射箭的聲音,嚇着了。馬兒的聽覺比人靈敏得多,可能是有人王府附近射箭,被它聽到了。逸風,我這次可是幫了你啊!”
赫連明婉一臉討賞的表情,看的不遠處的林憶藍心莫名地不悅,能聽懂馬語?那女人說是就是呀?那她也能聽懂鳥語,旁邊亂叫的那隻鳥說,她騙人,她騙人!
“怕弓箭的聲音,那這馬基本上就是半殘疾了,怎麼會有人把它當愛馬?”簡直是一派胡言!這些王公貴族,騎馬無非是用來狩獵或者打戰,而這些事,用到弓箭是再正常不過的,別告訴她皇甫逸風狩獵是用劍砍的!
耳尖地聽到林憶藍不滿的喃喃自語,影雲心下了然,解釋道:“追風受過箭傷,所以對弓弦聲恐懼,一開始王爺根本不能騎着它去狩獵,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追風一直養馬場,對弓箭的聲音也慢慢習慣了。但,對其他人來說,追風真的算是一匹廢馬,跑的再快也沒用,除非有王爺場,否則,上了戰場和狩獵場,也會極驚恐,除了王爺,追風對其他人基本上無用武之地了。”
林憶藍聞言,疑惑大了。目光望向那馬廄的追風,既然心理陰影消除得差不多了,難道單單是因爲拉弓聲就嚇成這樣了?可是,如果那個女子真的有與馬溝通的能力,那麼,馬是不會說謊的,但看樣子,這些人是總管今天所說的進貢的西揚國的使者,剛剛纔被皇甫逸風帶回來,和這件事也沒什麼關係,不可能說謊,可爲什麼會聽着覺得有問題呢?
“公主幫了本王一個大忙,那公主想要本王如何報答你?”
皇甫逸風順着赫連明婉問道,聽上去竟有些縱容的味道,讓赫連明婉聽了很是歡喜,也不知道是打趣還是認真的,閃亮的明眸看着皇甫逸風,說道:“要不王爺以身相許?”
此言一出,周圍衆人口水瞬間嚥了回去,對她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石化,再慢慢風化……
他們,剛剛沒聽錯?這個女人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讓他們家王爺以身相許?
林憶藍微微皺了皺眉,想了一下,將肩膀上的混球拎了下來,湊它耳邊講了幾句,就把它扔到馬場裡去了。
爲什麼做這種事的是它?落地上的混球不情不願地抖了抖身子,幽怨地看了林憶藍一眼,它現還沒有特別急的需求啊……主人這不是強狐所難嗎……怪不得人們想到狐狸就和姦人聯繫一起,全都是因爲狐狸的主人是奸人啊!
石化的人們沒有注意到,一團白色的不明物體正向馬廄的方向移動。
“婉兒!不許胡鬧!”赫連擎厲聲對赫連明婉呵斥道,然後又轉向臉色沒多大變化的皇甫逸道:“小女從小就缺乏管束,讓王爺見笑了,剛剛的話,還請王爺別放心上。”這個國家根本就只剩一個強大的空殼了,他們卻還要年年進貢,西揚國的國民早就不滿了,總有一天,西揚國會兵攻打這裡,他又怎麼捨得把
女兒嫁到這裡?何況,一個女孩子家說出這樣的話,於情於理都太過隨便了。
皇甫逸風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剛想說什麼,只聽馬廄又一次傳出追風的長嘶,只是這一次,憤怒的成分居多!
皇甫逸風先反應過來,縱身向馬廄方向飛去,赫連明婉緊隨其後,風化的衆人終於回過神,奇怪地看向馬廄,那馬該不會是真瘋了?這麼多人,也沒見人靠近那裡,怎麼無緣無故就叫起來了呢?
當皇甫逸風趕到時,追風正不斷地用蹄子跺着地,後腿亂蹬,腦袋劇烈地搖動,似乎想把脖子給扭下來,看見皇甫逸風進來,才稍稍地安靜了下來,但依舊不斷地搖着頭。皇甫逸風上前想安撫地拍拍它的腦袋,卻被它一撇頭,躲開了。
伸出的手一僵,黑眸漸漸變得深邃,追風居然會躲開自己,這是從來沒有生過的事情,這馬廄裡,究竟生了什麼事?
“逸風,讓我來問問它!”隨後而來的赫連明婉忙跑進來,站皇甫逸風身邊,想像先前那般安撫追風,卻也被躲開了。赫連明婉一愣,從來沒有一匹馬和她交談過之後還會躲避她的親暱!簡直是豈有此理!
“那就麻煩公主了。”問問追風,這是好的辦法了,畢竟當時只有追風場。
於是,馬場外翹以待的衆人再次聽見了女子的長嘶,心下不由得佩服萬分,能跟馬打交道,這女子天生就帶着純淨的自然之氣?
只是,這次與方纔不同,沒有一人一馬配合默契的叫聲。女子聲音停歇良久,卻遲遲等不到追風的聲音。衆人面面相覷,剛剛配合的不挺好的嗎?
赫連明婉大概是急了,一陣接一陣地狂嘶,卻是聲聲都沒有得到迴應。
原本一臉期待地等待答案的衆人臉上漸漸露出懷疑的神色,如果她真的精通馬語,怎麼這會兒追風就不理人了呢?剛剛那次不會只是巧合?越想越有可能,什麼精通馬語啊?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果然實用性不強啊……
衆人無語地看着馬廄,一個美女站一個帥哥旁,聲嘶力竭卻依舊不懈地衝着一匹馬學着馬兒的聲音狂叫,那馬“噗嗤”打了個響鼻,轉過頭完全把她忽視了……衆人紛紛惋惜,真是可惜了怎麼一副漂亮的外表……剛剛那次還好,起碼追風真的回答了,但這次就不同了,只有她一個人叫呀……
林憶藍十分不客氣地笑出了聲,叫的好!繼續叫!她就不信那匹高傲的馬有臉把那種丟臉的事告訴那個漂亮的女子,怎麼說它也是雄性動物是不,性別的自尊差異是凌駕於物種界限之上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動物不會說謊,但不代表它們什麼都會說,某些關鍵的事情上,它們是會選擇沉默的。
看了看家丁們的表情,出了口惡氣的林憶藍頓時心情大好,方纔因那句“以身相許”而出現的煩悶瞬間消失無蹤,一轉身,打道回府!
而赫連擎因自己女兒這一丟人的舉動而掛下幾條黑線,繃着一張臉飛快地走進馬廄:“婉兒!別鬧了!來人,把公主帶下去。”
“父王!我沒有胡鬧!放開我聽到沒有?你們真是反了!”被兩個侍女強行帶出去的赫連明婉依舊不停地大叫,“我一定要弄清楚它爲什麼不跟我說話!”她的溝通之術從來沒有失靈過!
追風依舊是一副愛理不理地樣子,準確地說它是沒空理她,撇過腦袋,憤憤蹬了蹬蹄子,腦袋莫名其妙地被撒了泡狐尿,那隻該死的臭狐狸,好別讓它再見到,否則它一定會把它跺成狐漿!
“王爺,又讓您見笑了。”見赫連明婉已經被拉出去,赫連擎才放心地轉頭對皇甫逸風道歉,早知道就不帶她來了,剛剛他進來的時候,還聽到一個女子當衆大笑,一個將要被自己攻打的國家被看去了笑話,這口氣怎麼忍得下去?
“赫連王不必道歉,公主只是一心想幫忙。”正說着,皇甫逸風餘光看見一團白色的球飛快地從角落邊跑出馬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但面上還是無懈可擊的笑容,對着赫連擎說道:“本王已經讓人將行書院收拾了一下,赫連王和公主這幾日就將就着住下。”既然那皇帝老頭把這燙手山芋仍給了他,他也只好接手了。
“王爺客氣了。”
“那就請赫連王先行書院休息一下,本王備宴爲赫連王洗塵。請!”
“王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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