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李君苒到底起晚了,等她匆匆吃過早點,準備好一切可以出發去鎮上,這天都快大亮了。萬幸的是二房有牛車,不用跟屯裡的村民族人擠。包子爹李正明手腳甚是利索地將兩牀替換下來的破棉被抱了出來,鋪在了牛車上,隨後將李崔氏跟李徐氏扶上牛車,再將李君苒抱上車,這才鎖上院門,坐回駕車座位上,將手上的長鞭往半空中一甩,牛車開始緩緩地朝着越鎮的方向駛去。
老實說,牛車前行的速度並不快,而且因爲道路崎嶇不平的關係,饒是墊着厚厚的破棉被,依偎在李徐氏的懷裡,李君苒依舊爲自己的屁股默哀三分鐘。不記得哪位(穿越?)前輩大神曾說過,要想富,先修路。這絕對是至理名言。
爲了姐的屁股不遭罪,等小哥中了狀元,不,中了秀才就行,姐一定拿出銀子來,好好地修一修李家屯到越鎮的這條破路。
李徐氏留意到李君苒的臉色不太好,以爲這是讓刺骨的寒風給吹的,便趕忙將李君苒摟得更緊了不說,還用破棉被將李君苒裹得嚴嚴實實的。
“柳兒,是不是冷着了?”
“柳兒不冷。”李君苒確實不冷,別看李君苒外頭穿着厚厚的棉襖,裡面的衣服早被她偷樑換柱給換成了保暖**,而且還是添加了純羊絨的。讓她不穿外頭的厚棉襖都沒事,更何況棉襖外還蓋着破棉被遮擋這刺骨寒風。
“奶,爹孃,回頭我們去定做個車篷子吧。”
“車篷子?”前頭正在駕牛車的李正明愣了一下,回頭看了李君苒一眼。
“恩,車篷子。用木頭做的。帶窗戶的那種車篷子。”李君苒對程府大小姐那座駕印象超級深刻,遮風擋雨那屬於最基本的功能了,直接在裡頭睡一覺都不成問題。
李正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問道,“是不是前些日子,買走潘棟那一家子那位老人坐的那種?”
要說這段時間跟李君苒相處下來,李正明也察覺到了自家這個小閨女,眼光高的很。可要說有多奢侈也不見得。這相處日子長了。李正明也漸漸習慣了自家小閨女這種花不多的銀子。過精細生活的日子。到底是在程府這樣的大戶人家待過,懂得就是比尋常莊戶人家的閨女多些。
“嗯嗯。就是那個。不僅可以遮風擋雨,每次從鎮上回家買了哪些東西也更隱蔽不是。將來家裡頭銀子寬裕了。就再買頭騾馬,車篷子就讓那騾馬拉着。小哥以後去省府參加考試,也能用。”
在天啓朝交通工具主要就是馬車,所謂的馬車其實絕大部分用的並不是駿馬。駿馬什麼的那是戰備物資。一旦有戰爭,那便是戰馬。平民百姓家若是想飼養。還得上報里正,在縣衙備案記檔。所以多數時候用的是騾馬,也就是馬跟驢雜交後產下的騾子。當然也有用小毛驢的,只不過小毛驢無論體型、負重還是抗病性都不如騾馬。在天啓朝養小毛驢的人家。一般取肉、取驢皮、驢寶製藥更多些。
“柳兒,若是那樣的車篷子,其實你三爺爺就會做。就連你爹我也會一點木匠活。”
“不是吧。”李君苒顯然有點不太相信自家包子爹的話。
“怎麼?難不成你爹我還會騙你這小丫頭不成。”李正明有點不高興李君苒竟然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李君苒嘿嘿一笑。趕緊賠禮道:“爹,哪能呀。柳兒還以爲你只會打鐵來着。誰曾想。爹那麼厲害,除了會打鐵,會打獵外,還會做木匠活。”
若不是小時候爲了生存,又怎會學那麼多技能?又不是在玩網遊,生活技能學或者不學都是無傷大雅。許是想到了兒時的那些苦難經歷,李正明的臉色出現了一些微恙,好在轉念間又恢復了常態。
“你這丫頭,感情都想好了,是不是?”李崔氏沒好氣地伸手戳了戳李君苒紅撲撲的小臉蛋。
“可不是,說什麼給年兒將來參加考試用。等小年那小子能去省府考試,少說也得再等上幾年。”李徐氏也跟着李崔氏打趣道,“不過,娘,有一點媳婦覺着柳兒這丫頭沒說錯。這牛車外頭裝了車篷子,每次進進出出的,車上裝了哪些東西,也確實更隱秘些。”
“是這麼個理。”李崔氏顯然也早留意到了這個問題。原本她們二房那家境條件在李家屯前幾位裡頭都是排的上號的。只不過她寡居了那麼多年,平日裡一個人深入簡出的過日子,是怎麼簡單怎麼來。這纔沒怎麼引人注目。現在過繼了個兒子,連孫子孫女都有了,尤其前頭賣身給程府的孫女也贖身回來了,這日子是一天天的更好了。過繼過來的兒子,族譜上雖說是七叔祖家的大孫子,可一個屯裡住的族人,哪家不是知根知底的?更何況還跟真正的親生老爹一家是屋前屋後住着,這兩家人這前前後後都起了好幾次齟齬了。現在她那個四房小叔,嗣子那親爹,正半死不活地癱在牀上。爲了將來能多過幾天安穩日子,還是悠着點的好。
“那行。回頭明子你抽空去你三叔家一趟。託他幫着給打一架車篷子吧。”想通後的李崔氏直接拍板道,“木料就用倉庫裡堆放着的那些吧。至於銀子……”
“娘,銀子媳婦這兒還有一些。若是不夠,再跟娘您要,可好?”李徐氏趕忙開口道。
“行。若是銀子不夠,可不許瞞着不說。”李崔氏也不勉強,“老婆子手裡的這些銀子,將來還不都是留給你們,還有小年跟柳兒的。難不成還真帶去棺材裡頭啊。”
李君苒在一旁看着李崔氏跟李徐氏這對新組合在一起才短短三個月的婆媳倆互動。要說她現在所使用的這具小身板的親孃嫁給她家包子爹也快有十年了,這十年來前頭的九年半是被惡婆婆李小馮氏壓在頭上,即便每天謹小慎微的過日子,也架不住惡婆婆以及壞心眼兒妯娌的欺凌。或許正是因爲有了前頭苦難的日子,換成李崔氏後。原本七分好,也昇華變成了十分。
談笑間,牛車不知不覺前行到了李家屯的村口,寫着大大“李家屯”三個大字的牌坊下面。牌坊下,停着兩輛車,一輛騾子車是李五爺爺家正吉叔的,騾車上只坐了米花嬸子跟翠花。另一輛是牛車。駕車的是老孫頭。車上已經坐着好幾位嬸子跟大娘,李君苒雖說都能叫得上來,但都不怎麼熟。唯一比較熟悉的。可能就是那個喜好湊熱鬧的章林氏了。記得上回她跟李崔氏一道回李家屯,便是跟她一起坐老孫頭的牛車。章林氏給李君苒的印象不算太壞,可要說有多好也不見得。換做任何一個初次見面就對自己無比熱情的熱情的大嬸子,相信作爲一個正常的現代妹子。都有點招架不住吧。那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李君苒怎麼都沒辦法消褪。
“柳兒。你好慢吶。”遠遠的,翠花見到李君苒後,便很是熱情地招着手打招呼。
“你這丫頭,給我安分點吶。”米花嬸子雖說嘴上在責怪着翠花。可眉眼間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容。可見並沒有真的惱怒自家閨女。說起來,米花嬸子也該早已習慣自家皮實的小閨女是沒有一刻安靜的。
翠花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許是讓寒風吹着覺着有點冷。可算是安靜了下來,乖乖地縮在米花嬸子懷裡。身上蓋上厚厚的破棉被。
“米花嫂子,你們怎麼還沒走?”李徐氏原以爲因爲自家小閨女磨蹭,遇不到米花嬸子她們,誰曾想竟然並沒遲太久。
“嗐,還不是等他二叔家的那位。”米花嬸子輕嘆了口氣。
“那那邊……怎麼……”因爲跟米花嬸子家往來頻繁,李徐氏自然也是知道李五爺爺傢什麼情況了。李五爺李平溪三個兒子,刨去最小的那個兒子,老大李正吉跟老二李正祥年紀相差不大,連帶着成親娶媳婦也是前後腳。如此一來,米花嬸子跟她那位二房妯娌李吳氏間難免就會被人比較。偏偏李吳氏也不是個安分的,有事沒事也喜歡跟大伯家一較高下,平日裡菜地裡拔棵青菜都能比較一下兩家的青菜誰家的葉子更綠,蟲眼兒更少。
好攀比是李吳氏一大毛病,不守時總讓旁人等就是李吳氏另外一個毛病了。好在李吳氏到底也沒敢讓米花嬸子等太久,包子爹李正明這才停穩牛車,李吳氏手臂間挎着個並不小的竹籃子,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李吳氏身後跟着李吳氏唯一的閨女李桂花。
李吳氏一扭一扭地來到牌坊下,騾子車前,見到衆人後的頭一句話,便是在埋怨米花嬸子跟正吉叔:“我說他大伯,你咋把騾子車停在屯子口呀。平白地讓我們娘倆走那麼多路。”
“二嬸跟桂花姐姐早些出門,不就不用走那麼多路啦。”翠花也知道自家老爹即便被李吳氏擠兌的心裡有些不痛快,也不會多說什麼。這些日子她跟在她那柳兒妹妹後頭,可是學到了不少東西。乘着她現在年紀尚小,趕緊兒童言無忌幾次。要不然等年歲大了,想口無遮攔都不成了。
(翠花,你確定不是跟着李君苒學壞?)
“瞧瞧,瞧瞧,我說什麼來着。我說大嫂,翠花這丫頭你若再不管教……”
“娘,時辰不早了,還是趕緊上車吧。要不然可真要晚了。”李吳氏的話還未說完,便讓站在身後的李桂花給打斷了。
李桂花比翠花年長兩歲,今年已滿十歲。許是趕集的關係,李桂花穿了一身粉藍色的碎花小襖,扎着跟翠花還有李君苒很相似的小鬏鬏。看得出李桂花很懂得如此裝扮自己,同樣的小鬏鬏到了她手裡,各分出了三小股,每一小股都纏上一根細細的淡藍色纓絡繩,編成小股小麻花,圍繞在小鬏鬏上。
若不是因爲年歲的關係,完全可以垂掛在耳際。
這對於只會扎馬尾巴以及最簡單的麻花辮的李君苒而言,想不發出一聲驚歎都難。
許是李君苒的目光太熱情,察覺到的李桂花擡頭看向李君苒,臉卻一下子紅了。李桂花衝着李君苒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微紅着臉低着頭爬上了翠花所乘坐的那輛騾車。
李君苒之前也曾多次去翠花家串門子,雖說也曾見過李桂花,但在此之前卻從未好好說過話。現在對李桂花更多了一份好感來。
“他爹,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去鎮上吧。”米花嬸子見李吳氏跟李桂花都已經坐穩了,便輕聲催促了一下。
“哎。”李正吉應聲道,熟練地驅趕起騾馬來。李正吉這麼一走不要緊。包子爹李正明也緊隨其後駕着牛車跟了上去。這下。坐在老孫頭牛車上的那些個七大姑八大姨們不樂意了。牛車走的其實並不快,每次乘坐還得大人掏兩個銅板小孩跟竹背籮一個銅板,之所以願意出這錢也是爲了省點兒腳力。誰曾想忍着風寒等了那麼老半天。竟然還沒走。早知這樣,還不如走去鎮上呢,最起碼還能剩下這兩三個銅板不是。
“我說孫老頭,你到底走還是不走吶。”章林氏有些不高興地質問道。
“就走。就走。”鄧老頭原是想多等一會兒,也好多賺幾個銅板。誰曾想等了半天。前個兒說定的那誰竟然磨磨唧唧的到現在還沒出現。心裡越想越覺着讓人生氣的鄧老頭沒再繼續等下去,手中的長鞭一甩,牛車便緩緩地動了起來。
“等,等等我們啊。”
不管後頭的人怎麼叫喚。正生着氣的鄧老頭依舊頭也不回地駕着牛車,朝着越鎮的方向駛去。反倒是走在前頭的包子爹聽出了聲音是誰,放慢了車速。依偎在李徐氏懷裡的李君苒早已懶得再多說一句廢話了。只是在心裡狠下了個決定,說什麼也要在鎮上那處宅院。要不然兩家人住那麼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看到就覺着膩味。
“呼呼,可算是趕上了。”李錢氏喘着粗氣,那隻胖乎乎的右手毫無顧忌地就這麼抓着李君苒所乘坐的牛車車尾架上。
“她二嬸子,不介意我們一家搭個便車吧。”李錢氏絲毫就不給李崔氏任何拒絕的機會,這話音還未落下,手腳便甚是利索地攀爬上了牛車。
姐說介意,有用麼?窩在李徐氏懷裡的李君苒翻了個白眼。
“哎喲喂,瞧我那眼神,他三弟妹跟七丫頭也在吶。”
“……”
尼瑪你那什麼眼神吶,除非睜眼瞎,再者又不是起了大霧天,要不然倆大活人活生生地坐在那兒,會瞧不見?那才叫活見鬼了。
李徐氏雖然並不遠跟李錢氏多接觸,處於禮貌還是點了點頭,隨後扯過破棉被,抱着李君苒往牛車裡頭又挪了半分。
“大郎娘,以後……還是稱呼我家媳婦‘柳兒娘’或者‘柳兒嬸子’的好。”李崔氏對於李錢氏這般亂攀,依舊用的就稱呼,並不是很樂意。
“哎哎,瞧我這張破嘴。柳兒娘,嬸子,以後就稱柳兒娘。”李錢氏的態度,在李君苒看來着實有些奇怪。不過能維繫表面客氣也比整日裡針尖對麥芒鬧得不可開交強。
“大郎娘,他四叔好些了沒?”既然碰到了四房的李錢氏,李崔氏便順口問了一下已經癱瘓在牀的李平海的情況,畢竟幾十年的叔嫂了,雖然之前也確實挺不恥李平海這個四小叔子的,好歹關心一下。
“比前個兒倒下那會兒好多了。”李錢氏堆着笑臉看向李君苒,“這啊還真多虧了柳丫頭拿出的那個……救心丸來。”
“……”李君苒歪着頭眨了眨眼,暫時有點不太明白四房這是打得什麼算盤。既然對方動向不明,那就不管李錢氏想幹嘛,她都以不變應萬變。反正李平海那老匹夫只要她活着一天,就別想有恢復意識清醒的時候,當然想死也沒那麼容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