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場,也沒讓李君苒等太久,程府大小姐身邊的玉竹便出現在了李君苒面前。
“這位應該就是李家老太太吧,奴婢是大小姐身邊的玉竹,玉竹見過李家老太太。”玉竹的身體稍稍先前一傾,行了個尋常見客時的平禮。李崔氏愣了一下,回過神後立馬側過身避開了玉竹的見禮,隨後跟着回了個並不算標準的常禮。
雖說李崔氏是平民百姓,而玉竹不過是個賣身爲奴伺候人的奴婢,玉竹給李崔氏行禮李崔氏根本不用回禮。可老話不也常說,宰相府裡七品官嘛。別看只是個宰相府裡伺候人的小廝奴婢,弄不好比一個七品官老爺還要難耐。雖說話中有不實甚至誇大的效果在,可也從某一方面說明那些個近身伺候大人物的小廝奴婢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要不然也不會有“打狗看主人”“狗仗人勢”一說了。
當然,李崔氏選擇了迴避不說,還回了禮,更多的原因還是爲了李君苒這個小孫女。別忘了李君苒這會兒跟那個玉竹那身份是一樣的,李崔氏可不願意因爲自己的行爲無意間得罪了一些人,而連累到自己的又乖巧又孝順的小孫女,甚至李崔氏還想着是不是偷偷地塞點兒銅板,打點一下,也好讓玉竹在程府裡能關照一下自家小孫女。
對於李崔氏的舉動,玉竹雖說面上並沒顯露,卻在心底不由地高看了李崔氏幾分,甚至對於李君苒這個整日裡呆頭呆腦的同等級丫頭,也稍稍改變了一些印象。
“方纔大小姐聽說李家老太太來了,便特意招呼奴婢過來,想請李家老太太進府喝杯茶。”
李崔氏驚訝地看向身旁的李君苒。發現自家小孫女依舊保持着那一臉呆滯表情,一時間還拿不準該如何回答了。
事實上,李君苒並沒有表現出來那般冷靜,心底到底還是驚慌了一下。按着李君苒原設想的,程語嫣知道她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拿出那藥油後,多半會派身邊最信賴的親信比如夏嬤嬤過來詢問一番,或許還會偷偷地派人前往李家屯再確定一次。按着她的身份是不會親自出面過問此事的。卻不想這一次出乎李君苒的意料了。就是不曉得這種例外是突發奇想偶爾一次。還是……
“玉竹姑娘,老婆子只是個鄉下泥腿子,也沒見過啥世面。”
“李家老婆婆無礙的。我們大小姐最是心善了。李家老婆婆你若是不信,問問你家小孫女七柳啊。”別看玉竹年歲並不大,哪能真的瞧不出李崔氏的顧慮。只是自家大小姐程語嫣交代她辦這件事,本就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倘若連如此簡單的事都辦不成豈不是顯得她很無能?
李君苒也聽出玉竹話中的意思了,自然也明白李崔氏這一趟程府之行是非去不可了。程張氏跟程語嫣想算計她的小命。這一點李君苒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但在沒行動之前,她也好,李崔氏也罷,應該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最多擔心一下會不會被拿捏住李崔氏來要挾她。倘若程張氏跟程語嫣真的如此下作要將李崔氏甚至李家人都牽扯進來,她也不是人人拿捏的軟柿子。大不了魚死網破,一命換兩命!
“阿奶。大小姐對七丫頭很好的,會給七丫頭很多很多好吃的。”
“怪不得老婆子瞧着七丫頭好像又長高長胖了呢。”李崔氏笑着伸手捏了捏李君苒的臉頰。隨後臉上又多了幾分爲難之色,很是小心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後,偷偷地摸出幾個大字兒塞到了玉竹的手裡,壓低了嗓門開口道,“玉竹姑娘,老婆子是真沒見過啥世面,一會兒若是哪裡做得不好,勞你給老婆子提個醒。老婆子在這裡先謝過玉竹姑娘了。”
話音才落下,李崔氏便作勢想給玉竹行禮。玉竹哪裡敢收李崔氏的銅錢,李崔氏的禮就更不敢承受了,連忙上前攙扶住李崔氏,笑道:“李家老太太,您這不是在折玉竹的壽嘛。您是七柳的親祖母,玉竹跟七柳又同在程府裡頭伺候大小姐,論起輩來,不也是玉竹的長輩嘛。您儘管放心,大小姐心善,只是循例問問,關心一下我們這些個在她身邊伺候的小丫頭。倘若真有什麼失禮之處,玉竹一定幫您美言幾句。”
李崔氏見玉竹如此說,最主要的沒見站在身邊的自家小孫女有任何反應,心裡雖說依舊沒底,總算還是稍稍放寬了一些。許是爲了更心安一些,李崔氏掏出的那幾個大字兒卻沒打算收回,說什麼也要塞給玉竹。玉竹推搡了幾下,到底還是收下了。
五個大字兒相當於五十個銅板雖說不多,到底也能買好幾朵漂亮的絹花,或者一盒不算太差的中檔胭脂了。
李崔氏跟在玉竹後面,穿過了角門,沿着鵝卵石鋪就的石子路朝着靜雅軒的方向走去。玉竹帶領李崔氏跟李君苒走的是小道,路程雖說不近,甚至繞了點遠路,但勝在偏僻。平日裡因爲多半是奴僕行走,所以不會遇到很多不相干的人。
很顯然,程語嫣並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見過裡李崔氏。
玉竹雖說一直在前頭帶路,可在不經意間還是會好奇心使然地偷偷回頭看李崔氏幾眼。發現李崔氏這一路走來,一直低着頭幾乎很少探頭張望,心底不由地對李崔氏多了幾分敬佩之意。李崔氏雖說是個鄉下婆子,卻沒有外頭那些個同樣也是泥腿子,卻喜歡到處張望,多嘴多舌的壞毛病,這一點其實已經很是難得了。
玉竹帶着李崔氏跟李君苒穿過月牙門後,來到了一處水榭迴廊。遠遠的,程語嫣就坐在水榭涼亭裡。李君苒忍不住對程語嫣豎起大拇指。現在她所在的這一處水榭迴廊,就建在一處荷花池上。
荷花池三面環水,種了滿池的荷花,池子裡還養了好些大紅色的錦鯉。倘若是夏天,倒是一處消暑觀荷的好去處。只不過現在已時至深秋,有的不過是滿池已經開始枯敗的荷葉,外帶瑟瑟的秋風罷了。
不過李君苒倒是能理解程語嫣爲何會選擇此處。整個水榭迴廊這邊唯一的進出口就是方纔她穿過的月牙門,附近有沒有旁人一眼就能瞧見,確實是一處防外人偷聽的好地方。
“奴婢玉竹見過大小姐。”玉竹率先給坐在涼亭的程語嫣行禮,李君苒雖說依舊慢了一拍,可該行的禮她還是不敢偷工減料。
“七柳見過大小姐。”
李崔氏等玉竹跟自家小孫女行完禮後,才上前了一步。只不過李崔氏並沒有給程語嫣磕頭,而是稍稍弓着身子,行的常禮。說話聲更是顯得不卑不亢。
“老婆子李崔氏,見過程府的大小姐。”
“李家婆婆免禮。小七,還不趕緊去搬張圓凳?”
涼亭裡只有石桌跟石椅,上門放着軟墊子。雖說石椅子沒固定,可好歹也是笨重東西,後院內宅裡被當成苦力男人使用的粗使婆子一個人也得費些力氣才能搬動,就別說李君苒這個小胳膊小腿的小身板了。退一萬步,即便李君苒真能搬動那些個石椅子,難不成李崔氏還真敢坐不成?想坐那石椅子,最起碼也得跟程語嫣平起平坐,甚至地位比她高才行。
所以,程語嫣讓李君苒去搬凳子給李崔氏坐,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支開李君苒。李君苒自然是不願意讓李崔氏離開她的視線範圍的,繼續傻乎乎地真的去試着搬動那些個石凳。而李崔氏自知身份,更不願意自家小孫女勞累,連連擺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的,老婆子還是站着,站着聽大小姐說話。”
“也好吧。”萬幸的程語嫣並沒有太堅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