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可是出自《左傳》,其可信度自然不一般。而此處的“族”說的就是異姓氏族,就比如秦澤這個九姓赦格一樣。
而異姓之人能成爲九姓赦格,無不都是有大學識大智慧之人。就比如老先生,就比如秦澤。
只不過學識什麼的秦澤肯定比不上老先生,但論起腦子裡的歪點子,秦澤卻是一點也不差。
老先生也在,就立在秦澤身邊。昏昏沉沉的樣子,估計也就是應付差事。除了他們兩人,倒還有一些人,甚至秦澤還看到了幾個胡人。
早就聽說頡利的血統裡有四分之三的波斯血統,所以對這些人親也自然無可厚非。
不過他們的待遇就差了很多,全部安排在帳篷左下的角落裡。可以說這裡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不過這樣也好,秦澤也樂得清靜。
又過了一頓飯的時間,頡利才悠悠地出現在帳篷中。倒是沒有看到祭司,不過一想也就明白了。頡利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不提防祭司。
一羣粗漢子站在一起商量國事,別提有多吵鬧了。頡利也不管,就這麼看着。若是兩個人誰也沒有說服誰,纔會去找他判奪。當然要是頡利也做不出判斷的話,那兩個人就不能再吵,就等着出了帳篷,然後打個天翻地覆,雖然粗暴但有時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秦澤也是絲毫提不起你精神,立在老先生身邊,直接跟着一起打瞌睡。
而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頡利卻是突然叫了他的名字。驚得秦澤渾身一震,隨後立馬幾步走出,對着頡利就施禮。
頡利見他這個樣子,也是止不住嘆了一口氣。別人也許沒有注意到秦澤,但是他可是從一開始都在觀察他。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秦澤竟然在一邊打起了瞌睡。
“你來說說此事該如何應對?”頡利看着秦澤又是開口問答。
鬼知道怎麼應對,秦澤根本就沒聽。他原以爲這一次讓自己參加國議,不過是在收攏自己罷了,可誰會知道他真的會詢問自己的意見。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盯着自己。尤其是那些武官們,更是一個個頗有興趣的樣子。估計這會兒已經在思索着要不要拿秦澤出出氣。
不過雖然不知道頡利問的是什麼,但秦澤卻是知道一個萬金油的回答,當下就躬身說道:“依臣之見,可汗所言極是。”
頡利也是瞬間被秦澤逗樂了,當下也是擺擺手,又說道:“那依柳赦格之意,這薛延陀之事當真要發兵?”
頡利這麼一說,秦澤才猛然醒悟過來。當下眼睛一轉,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和盤托出:“臣先前在林中中打獵之時,最怕的不是體型碩大的野豬,也不是力大無窮的黑熊,最讓的就是那羣狼。臣只知道每一個狼羣只有一隻頭狼,若是狼羣之中出了不服管教之輩,頭狼要做的事就是將它驅逐甚至咬死。
只有這樣狼羣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實力,而那些不安穩的東西,就不能心慈手軟。今天讓它多吃一塊肉,明天它就敢上來搶食,若是等一天它變強大了之後,可絕對不會有絲毫猶豫。
可汗就是草原上的頭狼,現在狼羣出現起了貪心的狼,可汗若是退讓一步,他們就會啃食一份。所以可汗絕對不能等着讓他們羽翼壯大。”
秦澤將自己的位置放得很準,他沒有提任何一個部落的名字,可是這番話卻是誰都聽得明白。
中央集權,這纔是帝王手裡的劍。
只要讓頡利嚐到權力帶來的滿足感,那麼他就會越來越變本加厲。
歷史上突厥會滅亡,其原因不在乎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盡失。
天時,現在草原上暴風雪雖然退去,可天氣依舊嚴寒。而且這個冬季可比以往往更加漫長,漫長到最後壓彎了頡利的腰。
地利,李二立薛延陀爲可汗,爲的是什麼誰都清楚。靈州到朔州,再加上薛延陀,大唐正在慢慢包圍頡利。
人和,立夷男爲薛延陀可汗。北方諸部皆是脫離頡利控制,再加上突利與唐交好,直接讓突厥南部部落全部歸屬大唐。
所以現在秦澤要做的就是徹底放一把火,只不過這把火必須要放的得當。既能讓頡利看到火光帶來的溫暖,又要在必要的時候,將他燒成灰燼。
秦澤可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處在歷史之外的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而現在看來,頡利很滿意秦澤的回答。
“可汗,臣有異議。”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尕那束兒卻是突然站了出來。
作爲文官的代表人物,他的發話自然也是極其有份量。所以頡利也是從秦澤的那通馬屁中清醒了過來。
“尕那赦格可有什麼見解?”
“可汗,草原各部落都是阿史那狼神大人的後裔。可汗若是因爲其中一兩個部落,而針對所有部落的話,怕是會引起部落的反抗。懷仁纔是化柔,纔是上上之選。”尕那束兒說完,那些文官們也是紛紛應和。
這就是一個聰明人,一眼就看穿了秦澤提議的弊端在哪裡。而這些年頡利對各個部落的管理就是用的懷仁化柔的做法,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會讓各部落爲頡利賣命。
當初提出抽調突利管轄部落兵力的主意,自然就是尕那束兒提出來的。不得不說這個計策是極其成功的,若是頡利能夠繼續實行下去,指不定突厥還真的能夠越來越強大。
只不過他卻是沒有時間了……
秦澤也不介意自己的提議會不會被採納。他只知道沒有一個帝王,不想將全天下抓入手中,帝王的種子已經種下了,接下來就是靜待發芽了……
對於尕那束兒的反駁,秦澤直接舉雙手同意,這讓那些原本還想要看好戲的人,頓時就沒了興致。
秦澤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身份,而且有時候戛然而止,更能勾引起人心中的慾望。
頡利揮揮手讓秦澤退下,嘴上也是認同了尕那束兒的建議。只不過他的眼神之中,已經明顯有了一絲渴望。
種白疊子的事情交給了秦澤,這自然不會有人反駁,因爲除了他也沒有人懂得這個。秦澤自然也是高興領命,甚至直接立下軍令狀,種不出白疊子願意用人頭來請罪。
一場國議也不過持續了一個時辰,但處理的事情卻並不多。要知道中原爲了建立一個完整的官僚制度,可是從始皇帝就開始。而他突厥呢?
畫虎不成反類犬,說是討論倒更像是比誰的嗓門大。
出了帳篷,太陽也不過才升到頭頂。伸了一個懶腰,秦澤就準備直接打道回府。只不過才走了沒有幾步,就見身後的尕那束兒追了上來。
秦澤不喜歡和這個待在一起,他太過聰明瞭。尤其當兩個人都很聰明的時候,隨便的一番交談,都會變成爾虞我詐的試探。
他不喜歡尕那束兒,難道對方就喜歡他?
秦澤這才停下,還沒來得及給對方行禮。尕那束兒直接就板着臉說道:“老夫別無他意,只是想要送送柳赦格。”
送個屁呀!
秦澤看着尕那束兒那明顯眯起來的眼睛,加上冷冰冰的語氣,說是興師問罪反而更貼切。
“怎敢勞煩赦格大人,天氣嚴寒赦格大人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秦澤拱拱手,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那就是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識趣的麻溜快點消失。
“哈哈,老夫身子還算硬朗,就不勞柳赦格操心。”說着還衝着秦澤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沒辦法秦澤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在跟在尕那束兒的身邊。
“今日國議之上聽柳赦格之意,是欲讓可汗重壓治國。不知可是此意?”老狐狸一般的尕那束兒,根本就不是那麼容易糊弄,不過這點自然難不住秦澤。
當下也是笑着回道:“我只是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怎能算得上蠱惑可汗。”
與其讓對方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還不如自己主動攔下來。不按常理行事,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比如現在,見自己的話被秦澤搶去,尕那束兒也是一愣。他才活了多少年,滿打滿算也不過五十年,五十年又能經歷多少呢?
而秦澤呢?處在信息大爆炸的時代,說句誇大之語,中華上下五千年都在他腦子裡打了一個轉。所以秦澤可沒有那麼容易糊弄。
不過尕那束兒也不是一般人,被秦澤說破,倒也是沒有絲毫異樣。反而是繼續說道:“這些年草原遭了災,此時若是對子民趨之重壓,難免會事與願違。所以還請柳赦格日後莫要再蠱惑可汗,否則老夫這把老骨頭還是有幾分血性!”
尕那束兒雙眼猛然睜開,一雙眸子裡盡是上位者的鋒芒。尤其是言語之中,分明就是在警告秦澤。
只可惜……
這對於秦澤來說根本沒用……
所以秦澤依舊是神色如常地面對着尕那束兒的目光,隨後聳聳肩示意自己明白了。
“有趣。”尕那束兒停下腳步,看着秦澤的背影,自顧自說了一句。
隨後也是轉過身準備離去,可是剛走了沒有幾步,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響。等到他轉過身去的時候,就只見秦澤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