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鉅變在他的心上劃上了無數道的傷痕，逼迫他過早地成熟。
一個人是否成熟並非只與年紀有關係，和經歷同樣密不可分。
但只不過這些經歷好像讓雷利刃變得陰暗黑化，戈暖仰頭打量着他，應該還會有迴轉的餘地吧，既然這個世界已經與《武惡》的世界有了些出入，那麼雷利刃的性格發生某些改變也並非沒有可能。
光憑雷利刃對自己的態度，戈暖覺得這孩子性格也沒那麼糟糕。
掌櫃一探頭，看向了蹲在地上乖巧的戈暖，心底裡有了一番計較，收回了身，“這狗兇嗎？”
？？？戈暖一頭霧水，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裝作兇好，還是不兇好。
“不兇。”雷利刃回答道。
掌櫃卻搖搖頭，說道，“兇點好，以後啊，這狗就看門好了。店裡額外勻出一份飯菜給它。”
這真是意外的驚喜，戈暖開心地拿牙齒咬着雷利刃的褲腿，趕緊誇誇我啊。
看見戈暖期待的眼神，雷利刃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比較好。
面對雷利刃的木訥，戈暖表示理解。
掌櫃便一錘定音，“行了，你們以後晚上就住在牛棚裡，裡面牛賣了之後便用來堆雜物了，以後你便在這裡打雜，這狗便在大門口看門，要是有人吃霸王餐就放狗。”掌櫃安排好了活計，“行了，快去幹活去吧。”
掌櫃探身又打量了一下雷利刃的全身，“行吧，還算乾淨。要是惹客官不開心，打碎了盤子要從你工錢里扣。”
一個月就五文錢的工錢還要扣？這掌櫃真摳門，戈暖默默地咬牙。
雷利刃點頭，聽從掌櫃的吩咐去廚房找王滿。
王滿是來福客棧裡的廚師，若說廚藝也就一般，在他們這羣不能習武的人中擁有一門手藝也算是有了生存的手段。
王滿人如其名，體型龐大，站那裡就讓感覺有兩個雷利刃那麼大。
戈暖聽話地就站在客棧門口，生怕惹客人煩，所以不敢輕易叫喚，只是老實地蹲坐在門口望風，等待着需要他的時機。
張淼坐在距離他不遠處的牆角安然睡着了，所以戈暖並不擔心。
他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雷利刃，就算在他所生活的那個時代，讓一個九歲的孩子做這些事情需要擔心很多事情。
雷利刃來到了後廚，見到僅憑一個肚子就已經大過他的王滿，微微詫異，但是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王滿看着鍋裡的菜，聽到動靜以爲是小二王麻子，罵罵咧咧地說道，“怎麼動作那麼慢，在那邊自己去端吧。”
來福客棧並不大，謝蘭鎮本來就是一個小鎮。後廚只有一個王滿也忙得過來。
雷利刃見一旁竈臺上放着的兩盤炒菜，盤子上是清新淡雅的謝蘭圖案，這瓷盤謝蘭鎮每家每戶都愛用。
察覺到異常，往日王麻子早就和他對上話來了，今日怎麼那麼安靜。
見一小孩，雖然乾乾淨淨，但是看上去有些落魄，當時就脾氣火爆到掄起一個大嘴巴子要抽上去了，“誰家的野孩子，過來偷東西吃？”
後院的小門開着，王滿以爲這是哪裡來的野孩子。
雷利刃差點就被打了，幸好跟過來的王麻子見到這幅場景，連忙開口制止，“滿大哥。”
一聽這滿大哥，王滿便控制住了自己火爆的脾氣，中氣十足地和道，“這不知道誰家野孩子跑過來了。”
王麻子解釋道，“滿大哥你這可誤會了，這小孩可是我們客棧新招的活計。以後就由他幫忙，最近生意那麼紅火，我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
要不是王麻子看雷利刃進了後廚有些奇怪，去問了掌櫃，還真不知道這孩子原來是來找活的。
看那孩子給人感覺像是之前享受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怎麼會淪落到要到這種客棧之中打工呢？王麻子有些不放心，這孩子不擅長交際，王麻子真擔心王滿脾氣燥起來就爲難這孩子，便跟進了後廚。
果然，這傻子果然還沒聽人解釋，就要動手打人了。
有王麻子爲他說話，王滿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但還是哼了一聲，“趕緊端過去吧。”
但聽王滿講話，還是感覺他對人並不太友善。
王麻子一笑，“行了，以後你就叫他滿大哥，叫我麻子哥。雖然你滿大哥話有點兇，脾氣有點衝，但是你可不要被他表面上這幅樣子所嚇到。”
“行了。”王滿轉過身專心去炒菜，但是頸後紅了一片。
王麻子一樂，上去拍了王滿的屁股一下，表情略帶猥瑣，“好好幹活。”
雷利刃有些懵住了，怎麼這兩人的關係看起來有些不太正常。雖然雷利刃年紀小還不太懂這些，但也明白這兩個的關係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王麻子一扭臉，便看見雷利刃懵住的表情，哈哈一樂，“沒錯，我們兩個就是那種關係。”
那種關係是哪種關係？“可是。”在左瀾大陸上，這樣關係不允許存在。就算真有人喜好這個，也都是一些顯赫之人，並不認真。
在人們眼中，這樣的關係還是不合理的存在。
“喂，小子。”王麻子戳了一下雷利刃的腦門，他一愣神，“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愛情是什麼？”
王滿輕聲咳嗽了兩下，“夠了，他纔是一個孩子，你要不要這麼喪心病狂。”
但王麻子一點也不理會王滿的話，自顧自地說下去，“你覺得愛一個人會因爲他是男是女，是貧是富，是貴是賤而選擇愛不愛他嗎？”
雷利刃搖搖頭，溫婉之曾經有個愛情夢，一生一世一雙人，但這個夢破碎得非常地徹底。
“若是兩情長久時，又豈會因爲這些世俗而來決定。總有一天你會遇到那個對的人，無論你們的愛情經過了何種的變質，但長久本身就是一種愛情了。”
雷利刃愣愣地看着王麻子那雙特別漂亮的眼睛，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睛加上普通的五官以及臉上佈滿的麻子，雷利刃對他的第一印象還只是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和每個客棧裡的普通小二沒有區別。
但面前這雙神采奕奕的眼睛，格外地不同，讓雷利刃覺得，這樣一雙眼睛不該長在這樣平凡的面孔之上。
王滿頓時不滿了，“你和一個孩子說這些幹什麼？”
王麻子端起一盤菜便走了，雷利刃端起另外一盤跟在了王麻子的身後。
“你別理那人，那人腦子裡缺根筋的。”王麻子自己先罵起了王滿，但若是其他人敢罵王滿，王麻子第一個反駁，“我看你不像是來這種地方打工的人，所以多說了幾句，希望你不要介意。”
這還是第一次能從除了他母親以外的人口中聽到如此善意的，如此照顧他情緒的話，這對雷利刃來說，是種非常複雜的體驗，也因此，將王麻子剛剛對自己說的那麼番話記在了心底裡。
這個世界，已經如此陰暗了，對與錯，錯與對，有那麼重要嗎？只要擁有了強大的實力，對與錯，由不得別人來決定，到時候自己無論喜歡誰，由不得別人來多嘴。
“你看我去送菜，學着點。”。
王麻子帶着笑臉端着菜，“客官，菜來嘍。吃好喝好嘍，您嘞。”
放好菜之後，王麻子便迅速離開了，他衝着雷利刃眨眨眼睛，“學會了沒，你這菜就送到前面那桌。”王麻子用手指了指。
雷利刃走上前去，實在無法說出剛剛王麻子那番話，只好冷硬地開口，“客官，菜來了。”
在左瀾大陸上，不能習武的人在少數，所以在來福客棧吃食的多是武者居多，他們早就享受慣了正常人對他的低聲下氣，走到哪都是受人巴結的對象，什麼時候被客棧裡的小二用如此冰冷的語氣說過話。
男子立馬不高興了，豎起眉毛，就要暴起罵人了，就看到王麻子快步來到雷利刃面前，“客官，真是抱歉，這小二剛來的，還是個孩子，不懂事。有什麼過錯您擔待着點。”
王麻子邊說邊幫着男子倒滿了酒，“您嚐嚐這蔥爆羊門，是店裡今早上剛進的新鮮妖獸，吃了可是對身體大補。”
男子的注意力被蔥爆羊門吸引走了，也就不再管雷利刃。
王麻子擦了擦汗，差點冷汗就下來了，拉着雷利刃就到角落裡了，“這裡客官多是武者，還是不要得罪他們好。”
看這孩子，不像是有武技的模樣，看樣子在他身上發生了某些變故，只是變故也並非人的意願所能夠操控的，所以啊，這都是命運，無論願不願意，都發生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接受。
“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麼，只要你願意去改變，這對你來說，沒有什麼難的。”
王麻子細細地和雷利刃講解着注意事項，雖然雷利刃只是冷着臉，但站在那裡聽王麻子講着，並未走開。
無論如何，當他接受了自己身份的那刻，或許就是他已經明白了他再也無法習武的時候。
戈暖躲在門口，注意到了雷利刃的舉動，客棧並不大，裡面的動靜他能看得一清二楚。
莫名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