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乾啤。”
連城指了指桌子,告訴陳粒,這就是給她點的酒。然後繼續低頭吃起小龍蝦。彷彿這蝦肉比眼前的精緻女人更吸引人。
王金舟看上去十分坐立不安,下意識摸着褲兜想要掏出玉溪敬過去,胳膊又僵在的半空中。萬一陳粒不喜歡這款煙,或者不習慣這種過濾嘴,亦或是……不願意抽男人遞過去的煙,那不就又得罪人了?
她會不會不抽菸?會不會討厭帶煙的人,會不會因爲產生芥蒂……
他低聲下氣地叫來服務員,“來一瓶你們這最好的酒。”
“淡爽還是乾啤?”
王金舟急得面臉通紅:“我說來一瓶最貴最好的酒!你聽不懂人話嗎?趕快,立刻,馬上!”
服務員點頭:“哦,那你要淡爽還是乾啤?淡爽5塊,乾啤3塊。”
“王老闆,吃蝦。”
陳粒似笑非笑,指着王金舟面前的盆。不過這不是盛小龍蝦的食盆,而是裝蝦殼的垃圾盆。
“我吃,我最喜歡吃小龍蝦了!”王金舟擦拭着額前的冷汗,他喜不勝收,抓起蝦殼就往嘴巴里塞,還發出津津有味的咂嘴聲。
蝦殼上的刺扎着他的舌頭,鑽心的疼差點讓他一個老爺們眼淚掉下來,但他不僅沒停下,反而再抓起一大把,又抓起一大把,兩隻手並用往嘴裡塞着冷冰冰的蝦殼。
“別吃了。”連城皺眉呵斥。
“這種人不值得心疼。”陳粒淡淡輕笑:“我剛纔在旁邊站了好一會,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他貧瘠的腦子裡只有一把剝心利刃,那就是‘我爲了你好’。沒有誰天生低等,沒有誰就一定要爲別人的所謂善意遷就。這種善意在我看來,不過是扭曲形變加以粉飾的、更大的惡罷了。它更傷人,也更無恥。”
她毫無內疚地望着王金舟,嘴裡還在催促:“王老闆,我說的話你聽不清楚嗎?蝦殼補鈣,萬一缺了鈣對身體可是很不好的。我也爲了你好……別停下呀?”
王金舟嘴角都是血,他帶着期冀的目光看向連城。
連城心中的不是憐憫,而是可悲。
他問陳粒:“你認識我這同學?”
陳粒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仰頭喝乾,臉上涌上一層紅暈。她目光略帶迷離地凝望連城,譏諷地笑說:“我當然認識這個小經銷商。逢年過節就去我們家送禮,總以爲自己送的是最大最好的,其實呀,沒有誰會把他放在心上。”
“您記得就好了,記得就好了……”王金舟擠出艱難的笑容,語氣諂媚。
連城眉關緊鎖,對着王金舟擺擺手:“你趕緊走吧。”
王金舟卻不敢動,目光依舊放在陳粒身上。
陳粒輕聲說:“他叫你走,你就快點走。走慢了吃的就不只是蝦殼了。”
王金舟在食客們的戲謔目光裡倉皇逃離了大排檔。
高檔手錶、奢侈公文包和進口豪車,這無一不是人生贏家的標配,也是無數人想要得到但一輩子都企及不到的事物。人不患寡,但在眼前故意顯闊就另當別論了。
把王金舟嚇得屁滾尿流的陳粒,在食客們心中披上了一層神秘面紗。對於陳粒,彼此的層次差距過大,嫉妒的心就全變成羨慕了。
等他們意識到陳粒身旁的連城時,猛然震驚發覺,這一直默不作聲低頭吃東西的年輕男人才是真正的幕後大BOSS!
陳粒親自給連城倒了一杯啤酒,一雙玉手緩緩將玻璃酒杯呈到連城面前。她嘴角揚起放肆輕笑的好看弧線,說:“連城,你敢不敢喝了這杯?”
“我們今天剛認識。”連城搖頭。
陳粒一幅不勝酒力的樣子,才喝了淺淺一杯,迷人紅暈染上雙頰。她極爲認真說:“你救了我。我看不懂你,所以我要敬你一杯。”
“世上看不懂的有很多。你要是不懂就要喝酒,那一輩子也喝不完這酒局了。”
“呵,我纔不管!”
陳粒見連城不接酒杯,就把酒送到自己脣邊再次一飲而盡。她臉上紅暈更盛,目光更加迷離飄忽,說:“人吶,其實比鬼還可怕。”
“我委屈自己,任由自己活成了別人想要看到的模樣。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是詆譭、是侮辱、是踐踏,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真的過夠了。鬼有什麼好嚇人的,最壞不過就是個死。但我體會到的滋味,還不如……不如就去死了算了呢……”
她頭一歪,差點失去平衡摔倒。
連城下意識伸出手扶住陳粒,自己的手臂卻被她死死抓住,無論如何都不鬆開。
“鬼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我也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我想換個活法,換個更自由的活法!你能讓鬼聽你的話,也能讓它們聽我的話吧?”陳粒忽然將頭靠在了連城肩膀。
連城推不開陳粒,也怕自己猛增的力量傷了她。他問:“你想做什麼?”
陳粒閉着眼睛,呼吸輕輕吐在連城胳膊上,很癢。
“我要讓石二柏……不,不僅僅是石二柏,還有他的好朋友,叫什麼來着,劉相赫?是這個名字?呵呵,記不清了記不清了。誰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呢,我告訴他我累了,我不想再幫他的忙了,但是他聽不見,他不理會我。笑死我了,你說我是有……多賤啊!”
“你喝多了,趕緊回去吧。”連城嘆了一口氣。
陳粒忽然睜開眼,杏仁狀的迷人眼窩裡,純黑色的眸子緊緊盯着連城:“喝多的人是你!你太傻了,明明有那種能力,卻還要低三下四的靠賣弄文筆賺錢,真是低微到了不能再低微的可憐喲……”
“說夠了麼。”連城淡淡一笑。“說夠了就回家吧。我本想勸勸你,看來你聽不得勸了。”
“我是在勸你呀,連先生。”陳粒似醉非醉,露齒大笑:“你不是一個甘願寂寞的人。我瞧得出來,你眼睛裡有慾望,有對錢的慾望,有對女人的慾望。可你想要的在我這都有,你還要求誰呢?”
連城回答:“我只求自己。”
“那我現在求求你,把我送到隔壁街的停車場可以嗎?我走……走不動路了。”陳粒捂着額頭,語氣裡隱隱帶着一絲撒嬌的語氣。
看着陳粒這幅寧酊大醉的模樣,連城還真不放心讓她獨自離開。從王金舟的表現能看的話粗,這女人絕對是一個能量不小的紅顏禍水。
他暗道一聲晦氣,摻起陳粒的胳膊。
柔荑般鬆軟的肌膚隔着衣服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女人的迷濛低喃如若入耳魔音。此時的香玉在懷,在連城眼中不是享受,是燥熱的受罪!
要不是收了石二柏的錢,他纔不想牽扯其中。
“穿過這小巷子就快到了……”陳粒似乎還有一分清醒,最起碼能指出路。
巷子很深,不是筆直的結構,一眼望去看不到隔壁的接到,而是牆壁的遮擋。他算是能理解陳粒爲什麼不敢自己走,無奈地搖搖頭,決定送佛送到西。他左手提着裝有二十萬的手提箱,右手扶着陳粒。
才走了不到幾十步,前後寂靜無人的地方。
連城心想,要是他寫劇本,這真是個絕佳的殺人越貨好地方!想法還沒停頓下來,就看見前面站着兩個陰戾的男人。
男人掏出匕首,沉聲威脅道:“把身上的錢交出來,還有箱子也給我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