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再一週後,李潤野獲准可以出去散散步,兩個人攜手來到距離醫院不遠的翠湖公園看海鷗。西伯利亞的的紅嘴鷗每年冬天都會萬里迢迢地飛到四季如春的昆明過冬,幾十年了,這些白色的小生靈和這個城市融洽相處,親如一家。

顧之澤抓着一大包麪包站在湖邊喂海鷗,漫天飛過的海鷗羣呼嘯而來,飛速地從他手上啄食,逗得他吱哇亂叫。這是顧之澤來到昆明後最高興的一天,李潤野看着這小子眉開眼笑的樣子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玩嗎?”

“好玩!”顧之澤興奮地說,“它們不怕人啊。”

李潤野從他手上掰下一塊麪包拋出去,引來數只海鷗爭搶,在兩個人頭頂亂作一團。

“它們每年從西伯利亞飛過來,往返幾萬裡的路途,中間會有大量的鳥兒掉隊、死亡,成雙成對地出發,最後形單影隻地回去。”

顧之澤正玩的高興呢,被李潤野這傷感的話題帶着也靜下來,兩個人靠在湖邊的欄杆上看着一片片白雲似得鳥兒低空掠過湖邊,呼啦啦扇起一天的哨音。天色黑下來時,李潤野握着顧之澤的手,順着大觀河慢慢往醫院方向走。

李潤野低頭看看八戒,發現他正默默垂着頭,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李潤野的心裡有點兒上不得檯面的竊喜,顧之澤那句“我害怕”準準地戳中了李潤野,他很高興八戒終於能體會到那種“失去”的恐懼了,曾經他滿懷希望地問他“害怕麼”,這小子沒心沒肺地笑着說“不怕”,在那一瞬間自己真有心出手揍他一頓。

可是現在,顧之澤紅着眼說“師父你嚇死我了”,李潤野隱隱的升起一個希望:他希望顧之澤也能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生命對於每個人都只有一次,無論是自己死在病牀上還是他倒在戰場上,留下來的那個人都會帶着絕望的思念度過未來的幾十年,那種極致的孤獨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承受的。

至少自己不能!

“師父,”在路口等綠燈時,顧之澤說,“回去後咱們辦張健身卡吧,你這身體素質也太差了。”

“行,”李潤野溫和地說,“聽你的。”

“師父,以後你別做現場了好嗎?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做現場的,你就做個評論員不好嗎?”

“也行。”李潤野簡單地答。

顧之澤不說話了,他想起劉念曾經說過:李潤野只適合當那個運籌帷幄的中樞,而不是衝鋒陷陣的前鋒。

那就讓他去當那個“中樞”,顧之澤想,我來給他置辦一個可以容納風雲的書房就好。

李潤野病倒後的第五週,醫院終於放行了,兩個人一分鐘都沒耽擱,火速收拾完行李就跳上了回家的航班。推開門,看着久違的、乾淨整潔的房間,李潤野享受地嘆口氣:“還是家裡舒服。”

顧之澤顧不上接話,他飛速地把臥室裡落了一層薄灰的牀品揪下來,鋪上一牀新的,然後拉好窗簾把李潤野推倒在牀上。

“幹嘛?”李潤野好笑地說,“趁我病着想反攻倒算?”

顧之澤一邊扒李潤野的外衣一邊說:“就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想反攻倒算你難道還能反抗不成?”

李潤野挑挑眉,順從地被顧之澤按倒在柔軟舒適的被褥裡。

“好好睡,我去買菜,飯好了我叫你。”顧之澤板着臉說,“醫生說你要多休息。”

李潤野伸手扯住八戒的衣角把人揪過來,伸出胳膊纏住顧之澤的脖子,一個熱吻印上去,等到顧之澤明顯氣息不穩渾身都開始發熱時,李潤野忽然鬆開手,笑着說:“那麼我先睡會兒。”

顧之澤氣急敗壞地看着師父,心裡一團火陰陰地燒着,抓心抓肺的,想要乾點兒什麼又心疼得一塌糊塗,忍了半天還是氣勢十足地轉身走了,只是出門時極輕地帶上了門。

李潤野翻個身,把臉埋進鬆軟的枕頭裡,可以聞到熟悉的氣息,他閉上眼睛想睡一會兒,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了。從顧之澤那裡聽到消息的葉琛一上來就把李潤野大罵了一頓:“沒有金剛鑽你攬什麼瓷器活兒?就你那身子骨,遊個泳都能感冒跑熱帶叢林裡不是作死麼!”

李潤野安靜地聽葉琛罵了十分鐘,然後滿含希望地說:“之澤說他嚇壞了。”

“他嚇壞了又能怎樣?”葉琛冷笑一聲,“那小子的腦電波跟你壓根就不在一個波段上,他跟你從來就沒有默契,我打賭他根本不知道你彎彎繞繞的那點兒子心思。”

李潤野沉默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對,其實我也知道這事兒恐怕還起了反作用……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我就奇怪了,你倆都這種關係了,你開口留他不行嗎?”

“不行!”李潤野輕笑一聲說,“我也是男人,我知道男人面對自己理想時的那種狂熱,我曾經也這樣,所以我不想幹擾他。如果制止他,他會終生遺憾的。”

“你就不怕自己終生遺憾?”葉琛冷笑一聲說,“到時候痛苦的是你,真不知道你逞什麼能。”

“不是逞能,”李潤野翻個身閉上眼睛,“我只是很愛他。”

李潤野生病的事兒沒敢跟父母說,兩個人回家看爸媽時高歌對着兒子蒼白削瘦的臉心疼得都快滴下淚來。不過是出了趟差,怎麼就瘦成這樣了?李潤野笑着用水土不服對付了過去,高歌嚷着要給兒子補補,燉了好大一鍋蟲草雞湯,濃香撲鼻,湯汁上飄着一層亮閃閃的油。

顧之澤一聲不響地把湯碗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撇掉表面的一層浮油,他抱着歉意對高歌說:“阿姨,師父前幾天拉肚子,醫生說不能吃太油的東西。”

李易冰不滿地瞟了媳婦一眼,小聲嘀咕:“還不如人家懂事!”

“人家”顧之澤同學得意地給師父拋個眼神,信心百倍地打算儘早可以光明正大地喊一聲“爸媽”。

吃飯時四口人閒聊起工作來,李家父母早就知道顧之澤應聘進了新華社,對此倒真是驚訝了一下,高歌當時忍不住讚了一句“真不錯”,而李易冰則冷冷地說:“什麼時候社裡的門檻這麼低了?”

顧之澤想起李潤野曾經說“我也是才知道《人民日報》的門檻這麼低”,於是忍不住偷偷笑了。

飯桌上高歌對李潤野跑國際新聞非常不滿意:“你從小就懶得要命,下樓買個醬油都懶得動彈,現在幹這個活兒成天東跑西顛的,太辛苦了。”

顧之澤忙不迭地點頭:“我也覺得師父太累了,其實他就當個自由撰稿人就挺好的,他挺喜歡寫評論文章的。”

“你怎麼就不嫌累?”李潤野扭頭問顧之澤。

“我累什麼啊,”顧之澤嘆息一聲,“我想累都沒有機會啊,這次社裡安排人去歐洲壓根就沒考慮我!”

“你才幹了半年,”高歌說,“還早呢,怎麼也得在國內磨個三兩年的。”

李易冰從鼻子裡哼一聲沒說話,但是那聲“哼”裡包含着強烈的“你以爲你是誰啊”的意思。

李潤野默默地聽着沒說話。在回家的路上,李潤野認真地問:“你真的很想出去?”

“想啊!”顧之澤說,“做國際新聞的誰願意老在國內呆着啊,再說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好!”

李潤野握緊了方向盤,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就爭取下次機會吧。”

社裡駐外的記者一年輪換一次,顧之澤本來以爲自己還要需要一年,可沒成想八個月後機會竟然從天而降。

這天李潤野加班編片子,回到家時已經快八點了,推開房門就看到一桌子的菜餚豐盛得好像過年。

“之澤,”李潤野揚聲叫道,“今天什麼日子?”

顧之澤穿着圍裙歡快地蹦出來:“先吃飯,一會兒告訴你。”

李潤野注意到顧之澤打開了一隻紅酒,自從顧之澤知道了李舸最愛喝紅酒以後,這還是家裡第一次出現紅酒的身影。

沒有紅酒杯,顧之澤拿了兩個玻璃杯代替,他舉起杯子笑眯眯地說:“師父,祝賀我吧!”

李潤野的心猛地沉到了萬尺寒潭,凍成了一塊千年寒冰,寒意伴隨着尖銳的疼痛感從心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儘量笑出一臉春風和煦:“祝賀你心想事成,社裡派你去卡納亞里斯?”

顧之澤驚訝地舉着杯子張大嘴:“師父?你是不是跟我們部長有一腿?”

“我只跟你有一腿而已。”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我還沒來記得告訴別人呢?”

“猜都能猜出來,”李潤野抿一口紅酒,酸澀異常,“你一心想要外派,這事兒都念叨了一年多了,正好我知道卡納亞里斯的內戰雙方撕毀合約,估計快打起來了。”

李潤野緊緊盯着杯子,這酒掛杯效果一流,看起來應該是好酒,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如此酸澀。

“師父,”顧之澤嚴肅地說,“要不是我天天跟你混在一起,你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我都看過,我真懷疑你壓根就不是人類。”

“我猜對了?”

“對啦!”顧之澤猛地一拍桌子,李潤野的心緊縮了一下。

“師父我運氣真好,”顧之澤美滋滋地說,“那邊局勢緊張,社裡說要加派幾個記者過去。我本來都沒報名,覺得報了也沒戲,可是金大哥剛從南美回來,邱大哥的媳婦快生了,老張他母親半個月前剛過世,他得在家陪他父親……總之,一圈人數下來我居然成了備選。部長說我年輕、單身、身體素質好,就把我報上去了。”

李潤野看着八戒笑得眼睛都找不到的臉,耳邊轟隆隆的一陣亂響,半天不知道八戒說了什麼。

顧之澤全然不曾察覺師父的沉默,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之中:“而且你知道最幸運的是什麼嗎?”

不等李潤野搭話,他緊接着就說:“項大哥就在卡納亞里斯啊,高鵬還囑咐我多跟項大哥學學呢!”

李潤野慢慢吸口氣,把酒杯放下:“你什麼時候離開?”

顧之澤滿腔的熱血和興奮被這簡單的一句話滅了個精光,雖然之前他一直非常清楚自己要“走”,但當“離開”這個詞從李潤野的嘴裡說出來時,竟然帶着說不盡的傷感和不捨,他幾乎能從這句話裡聽出一種疼痛的意味來。

“走”,對於自己而言意味着一個嶄新的天地和未來。

可是“離開”,對於師父而言意味着一段刻骨相思提心吊膽的生活。

“師父?”顧之澤咽口吐沫,“我……”

“你得準備很多東西,這不是鬧着玩的,你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嗎?”

顧之澤囁嚅着說:“社裡會安排……可是師父,我……走了你怎麼辦?”

“等你回來啊,”李潤野夾了一筷子元寶肉放進嘴裡卻又咽不下去,喝了口湯硬是給衝下去了。

“可能……要好幾個月。”

“總比一個任期要短吧,好在你不是駐外記者。”李潤野勉強抿出一個笑容來,他拍拍顧之澤的手,“這麼高興的事兒幹嘛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不是你的理想嗎,好好幹,注意點兒安全。”

“可你一個人在家……”

“我一個人都生活那麼多年了,再說我還可以回我媽媽那裡。”李潤野抓起筷子敲敲碗,“趕緊吃飯,這麼多菜呢。”

顧之澤看着自己用了一下午做出來的菜,漸漸的也沒了胃口。

外派戰地記者,聽起來很傳奇但實際上危險重重。

標準的戰地記者的基礎裝備足有幾個背囊那麼多,主要包括分別針對生化與核輻射風險的防護服、防毒面具和基本急救包,還有一套用於過濾產生飲用水的設備,除此之外,還配有全套按美軍標準配置的,可以防衛ak-47的連續射擊的防彈衣和頭盔防彈服和頭盔。

同時,報社還會爲戰地記者購買保險。儘管很多保險公司拒絕給戰地記者設立保險項目,但是報社仍然會想辦法跟保險公司談妥。除了物質方面的準備,報社還爲戰地記者提供衝突地帶求生培訓,他們請來了專業的安保公司教官和陸軍突擊隊教官來對這些“弱鳥”記者進行突擊訓練:包括如何在巷戰中尋找安全掩體,被子彈擊中後如何應急,如何應對地雷,如何及時有效求救等等,甚至還教他們如何開槍——萬一在巷戰中命好撿到一把槍,至少可以用來自衛。

顧之澤簡直要瘋掉了!

他每天用大量的時間來學習如何使用這些看起來相當高科技的東西,滿腦子都是各種急救常識,看到街邊護欄就條件反射地想要去爬一爬練習一下逃生技巧,天天換了慢跑鞋跑步上下班,報社十層大樓一天上下跑十遍。除此之外還要反覆用包括英語、法語、阿拉伯語、希伯來語、圖坦思吉語等八種語言來背誦同一句話:我是來自中國的記者,我請求援助。

說簡單點兒就是:我是無辜的,救命呀!

同時,項修齊每天都會把當地的一些資料用電子郵件發給顧之澤,告訴他這“點兒”東西“隨便”記記就行,關鍵時候能救命。顧之澤看着打印出來的三十多張a4紙恨不得吐血,拿起來翻翻……擦,雙面打印的還是!

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裡,李潤野會給他準備豐盛的“加餐”——一大堆卡納亞里斯的歷史資料。卡納亞里斯是個多民族多信仰的國家,自古就爲了不同的宗教信仰打個沒完,最近幾年更是愈演愈烈,目前交戰的雙方代表着兩個對立的民族,各持不同的宗教信仰,於是一致對外宣稱是“聖|戰”。

光背那些詭異的名族的名字就廢了顧之澤一半的腦細胞,更別說還要學習當地的語言來套近乎。

“這個是哈吉斯蒂亞族的主神,你跟這個族的人打招呼時一定要先頌一句‘呀哈里胡,默罕尼賈,阿拉,庫亞思。”李潤野嚴肅地指着一串曲裡拐彎的文字對顧之澤說。

“呀啦呀啦呀啦……老子是中國人!”顧之澤憤怒地一拍桌子,“這是什麼鳥國的鳥語!”

“你要真敢這麼說,你爸爸就可以享受烈士家屬待遇了。”李潤野冷冷地說。

“師父,”顧之澤換了戰略,可憐兮兮地捧着自己的腦袋,“裝不下了,頭太沉了,我脖子都要斷了。”

“今天的一百個俯臥撐做了沒?”

顧之澤……

顧之澤洗乾淨一身汗水走進臥室的時候李潤野正在打電話,聽起來像是法語,顧之澤的法語水平僅限於兩句話:

一,你好,你真是個美人。

二,我是來自中國的記者,我請求援助。

於是他悄悄地走過去,從身後抱住李潤野的腰專心開始作妖。

再過兩週就要走了,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想想都覺得心裡發慌。每天晚上,當白天的忙碌和喧囂沉澱下來後,看着穿着白色棉布家居服的李潤野,他總是沒來由的心慌。眼前這個人於他而言一直是一個強大的存在,雖然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異鄉喝杯茶都能喝成急性傷寒,但是顧之澤就覺得這個人堅不可摧。

他安靜又犀利,他犀利又細膩,他細膩但是開闊,他開闊卻又敏銳,他敏銳可是堅強。所有的這些湊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就好像李潤野的眼睛一樣可以牢牢吸住顧之澤的靈魂。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卻讓顧之澤心慌,他覺得李潤野最近越來越沉默,半年來好不容易養回來的那點兒肉又迅速消散。顧之澤有時候能感覺到李潤野的緊張,那股氣息似有似無地纏繞着自己,牽着自己的的一舉一動。

他想師父一定是很擔心,想想這種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才26歲,從踏出校門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離開過師父身邊。這一去關山萬里硝煙瀰漫,他當然會掛心。顧之澤有點兒沮喪,要是能像糊弄老爹那樣糊弄師父說自己被派去巴黎就好了。

正在打電話的李潤野拍拍顧之澤爬行在自己腰上的手,顧之澤咬咬牙,指尖鑽進了對方的睡衣。李潤野嘆口氣,明顯加快了語速,幾分鐘後掛斷了電話。

“你要幹嘛?”李潤野把人拉到身前,“你今天早晨還嚷嚷着腰痠背痛。”

“可是……”顧之澤膩過去,“現在不疼了。”

李潤野擁着他輕輕倒在軟軟的大牀上,在神魂顛倒之際嘆息一聲:“我怎麼能放你走啊。”

這句話顧之澤沒聽見,因爲他被自己喊得有點兒耳鳴。

第二天顧之澤又在嚷腰痠背痛腿抽筋,要求服用龍牡壯骨口服液,李潤野看着八戒肩頭紅紅紫紫的印子,倉皇地丟下一句“我去買早飯”,跌跌撞撞地走了。

顧之澤啪的一聲躺回牀上去,看着天花板發呆,想到昨晚的熱情纏綿,他忍不住笑,想到過幾天就要天涯兩隔,又忍不住發愁;這種糾結複雜的心態簡直不足爲外人道。

但是李潤野一定能夠體會到,顧之澤堅定地相信這一點,這幾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李潤野的失控,師父總像是擔心失去一樣死死攥住自己,緊緊摟進懷裡,經常弄得自己很痛……但是也很爽,顧之澤喜歡這種骨肉都要融合在一起的感覺,有一種非常安心的感覺,藉由這種痛感能夠無比鮮明地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在意”和“依戀”。

顧之澤把枕頭揪過來抱進懷裡,甜甜蜜蜜地想,我又不會跑了,你擔心個什麼勁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雙更啦雙更啦,大家快來表揚我!

明天要出門,如果我來得及碼字的話,更新時間爲21:30,如果來不及……那大家晚安,週一21:30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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