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唐宛披着風帽,行色匆忙的走進了七星門的總壇。本來這裡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入的地方,因爲有着七星門的秘密和情報消息外,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重要角色纔可以進去的地方。

不過之前不少人之前見過這個美麗得不象話的女人,都知道她是壇主的心頭寶貝,又全無功夫,成不了什麼威脅,不願意得罪這樣一個女人爲自己的將來製造麻煩,所以輕易都放了行,她竟就這麼毫無阻礙的進入了七星門的中樞地帶。

……

“你怎麼突然來了,是被發現了嗎,還是……”?見到唐宛的突然出現,沈南星也吃了一驚,隱約帶了幾分戒備的意思。

唐宛不言,輕輕冷笑着。

嘲諷啊,是他讓自己去做臥底,現在他卻擔心自己爲他引來禍端。沒回答他的問話,只是緩緩從披風裡拿出一把黑色的軟劍送到他面前。

“墨魂!?”吃驚之餘,沈南星又忍不住大喜。“你……怎麼拿到的”?

“我殺了他!”她的臉色蒼白得有些可怕,儘管握住劍的指間有微微顫抖,可還是如此冷冷回答。

沈南星臉上的神色驚疑不定,當初費盡力氣把唐宛送進朝雨樓,是希望她的出現能打破傳言中樓主離若與蕭靖雨的關係,如果能挑撥離間成功的話那就更是稱心如意。雖然沒抱太大希望她在辦成這件事情後還能活着回來,可僥倖一試,沒想到才短短一月,她雖完成的不是預料中的任務,可竟殺了傳言中那個出劍風雲變色的蕭靖雨,還拿回了他從不離身的墨魂劍,真是難以讓人相信。

“爲什麼你會殺了他”?沈南星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唐宛的眼睛亮得彷彿魅惑人間的火焰,他不由一怔,從來沒有發現過那樣柔順的女人也會有這樣妖冶冷酷的表情。

“呵呵……他要我離開朝雨樓,就這樣離開,竟沒絲毫爲我的容貌所動,從來沒有男人可以這樣對我,就算是他也不可以。所以爲了你的計劃,即使是離開我也不得不做點什麼再說。”頓了頓,她的眼神裡閃過幾分不屑,“怎麼?現在擔心無法收拾這個局面了?”

驚了驚,原來女人的心思如此深沉,而且冷漠的時候比男人更殘酷。卻還是壓抑不住興奮的心情接過劍,沈南星的臉上忍不住露出得色和狂喜,“沒想到堂堂一個朝雨樓的少主竟栽在一個女人的手裡,栽在我安排的棋局下,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卻也更讓我滿意。哈哈……傳聞總是太誇張,原來蕭靖雨也只不過如此啊!”

意氣風發中,陡然信心無限膨脹。“來人,馬上聚集人手,準備突襲朝雨樓,我們要一舉趁機毀了它,將來就再無可以受到威脅的勢力了。”成王成霸,一統武林好像都以在眼前。頓時意氣風發的大聲吩咐着,揮舞着手中的墨魂,好像他已經是那神兵利器的主人。

“可是……壇主,我們一切還沒來得及準備妥當,現在攻打朝雨樓好像不是很明智的決定。”其實所有人都明白兩邊實力懸殊厲害,有精明的屬下如此認真建議,畢竟朝雨樓如果真如傳言中的強大,是絕對不可能就這樣一舉被滅的,希望壇主能打消臨時起意的難抑興奮。

他的眼神沉了沉,只是稍稍遲疑。“不能浪費了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死了一個蕭靖雨,這一定對朝雨樓來說是個重創,這個時候的朝雨樓一定亂成一團,我們正好趁機一舉殲滅他們。”

“可是……”那屬下還想勸解什麼。

雖然也很明白手下的擔憂有道理,但只是猶豫了一下,就立刻就被手中的墨魂吸引了注意,身體裡沸騰的血液衝上頭腦。“我決定了,反正一賭,江湖本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世界,畏手畏腳永遠無法爭雄武林。”沈南星臉上是固執的狠意。

“要不要跟門主再商量一下這個計劃!”

沈南星微微猶豫了一下,但想想保守的父親一定會阻止自己的行動。不如自己先攻下朝雨樓,給他看看這個成功,也好在他面前證明自己的舉動是正確的。

“不用了,時間來不及了。”他不耐的揮着手。

無奈的屬下只好領命退下。

“……我與你一起去。”唐宛忽然走到他身側,帶着些疲憊的臉上卻一如既往的美麗明媚。

本來就頗不捨得這樣把她放掉,如此這般倒也正和心意。

“你不害怕?”

“只要我留在你的身邊,堂堂七星門的壇主竟沒有信心可以保護我嗎!?”她挑眉反問,臉上淡淡的不屑。

哈哈一笑,“好,沒想到你不但美麗還有幾分謀略膽色,當初我倒看走眼了。”沒因她的挑釁生氣,反而不吝嗇打量讚美着。

……

這是武林裡一直沒有得到解答的迷題,那夜,一向保守並總是以明哲保身爲首要的七星門突然向朝雨樓先挑起了戰火,以不足的人力和談不上精密周詳的計劃,意圖滅掉雄霸武林一方的朝雨樓。

當沈南星帶着唐宛雖然衝入了朝雨樓卻最終還是陷入重重包圍中,他不明白爲何朝雨樓在死掉了一個蕭靖雨後還沒絲毫混亂的跡象。難道,真是他算錯了,蕭靖雨對朝雨樓也不如預期中的重要?懊惱不已,但卻並也不特別擔心,憑着自己的功夫,即使無法勝過那個朝雨樓主,相信全身而退還不是難事。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那個黃衣樓主離若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沈南星知道最後一戰的時間到了,雖然手上的墨魂是件利器,可還是不太習慣使用。就在這個時候,身後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我幫你拿!”

只是猶豫了片刻,他就把手中的黑色軟劍交到了那個完全不會功夫的女子手上,有她在身後,至少不會背腹受敵,他是這樣想。

抖擻精神,揮着手中的兵器指向離若。“來吧,讓我見識見識傳聞中的日月經綸吧”!他的臉上閃過幾分狂傲的表情。

但朝雨樓的主人只是淡淡的掃過他一眼,似乎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你——不夠資格。”她是如是說着,面無表情。

面對無數指向自己的暗器和圍困他的人手,沈南星漲紅了脖子還是理智的沒放鬆戒備,他不能中了她的激將之法,他還想活着出去,能不與她交手勝算又多了幾分,雖然傳出江湖難免被人恥笑,可只要能活着離開這裡,他就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仰天一陣大笑,“好,好,那殺了其他的嘍羅也是一樣的。”那是怒極後的囂張,卻也是種自負的表現。今天的朝雨樓絕對已經不會善罷甘休,抖擻起精神,看來一場血戰勢在必行。

忽然一陣輕輕的咳嗽聲響起,一個輕袍緩帶的白衣男人就這樣走了出來,慢慢站在離若身邊。那樣不急不緩的動作,那樣慵懶的笑容,沈南星卻被驚得差點連手中的武器也掉下,出現的人竟是那個被告知已經死掉的蕭靖雨,那個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用一貫嘲弄的笑容看着自己的男人。

就在那個瞬間,沈南星渾身一震,他已經沒有時間想下去這是爲什麼,因爲一把劍就這樣透胸而過,精準的一劍穿胸,截斷了他所有繼續思考的可能。現在的武林已經沒有任何人能讓沈南星連招架之力也沒有就這樣一劍斃命,即使是朝雨樓主離若和蕭靖雨也不可以,但他還是連抵抗的時間都沒有就這樣被一劍穿心,簡單得難以讓人相信。

那一劍刺斷了他的心脈,他已經吸不上氣了,卻仍固執的要用最後一絲力量轉身看個清楚,看看到底是誰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握着劍的竟是他認爲那個什麼都不會美麗女子唐宛,雖然她臉色慘白,可眼睛卻睜得大大,曾經那麼美麗柔順的眉眼裡此刻奇異的閃動着幾分得意和把劍刺進肉身的戰慄興奮。

“怎麼……會”!?他到死都不能接受,他死在了自己的算計之下,死在了自己安排在敵人身邊的棋子下,而且真正死在一個女人手裡的人到頭來竟是自己。

蕭靖雨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依然是他所見過第一次時的微笑,波光流轉間卻含着邪魅的氣息。“把墨魂借你都沒好好用上嗎?真是可惜啊。”他拍了拍唐宛的肩膀,“可以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愣愣的看了蕭靖雨一眼,又看了看他,唐宛終於纔像回過神來鬆手放開劍柄,坐倒在地大口的喘息着,彷彿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力氣。

“你……!”眼神恨然的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卻無力再傷害他分毫。

“想知道自己輸在哪裡嗎?”蕭靖雨輕咳着俯身握住了劍柄,眼神竟一刻後冷若冰霜。“呵呵……愚蠢的男人,你是輸給了被自己貪婪和權利左右的慾望,你以爲自己真能掌控住一切嗎?包括一顆不屬於你的人心?”劍身從沈南星的身體裡毫不留情的抽出,而沈南星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直直摔倒在地上不停的抽動,那黑色柔軟的劍身在蕭靖雨極穩的手上微微顫動,鮮血一滴一滴從劍尖滴落到地上。

“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看穿了你的急功近利,知道你的野心難熄。呵呵……見到墨魂的時候很興奮吧,竟就這樣不顧一切的殺進了朝雨樓,甚至都來不及問問唐宛是如何殺了我的,是如何拿着墨魂卻還能那麼簡單的走出朝雨樓呢,還是你一直以爲這是個什麼地方。嘖嘖……也許註定像你這樣的人是無法一統江湖的”!

沈南星血紅的眼睛瞪着他,彷彿要用最後的力氣來憤恨眼前這個慵懶笑着卻眼神冷酷的男人,卻始終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終於就這樣恨恨死去。

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蕭靖雨笑笑的朝着已經不能再回答自己的沈南星。“怎麼辦,我的墨魂都被你弄髒了呢!”

可惜,這句話沈南星聽不到了。

數天後,朝雨樓以堂而皇之的理由出手剿滅了盤踞一方的七星門,動作光明正大。而七星門倉促之下不敵強敵,幫主又因痛失愛子後也無心戀戰,如此強大的幫派就這樣被輕易毀於一旦。

烽煙蕭蕭中,高處督戰的離若與蕭靖雨雙雙並肩而立。

“其實七星門本沒這麼快被滅的。”忽然出聲,離若表情依舊淡然,舉目遠望那塵土飛揚的地方。“這麼龐大的一個門派要 一舉殲滅原需要更多的力氣,如果不是你利用了一心想得到希望和肯定的唐宛。”

“反正結果正好是你想要的。”那樣俊美的笑着,帶着幾分女氣的容顏上卻冷漠如冰,雖然臉色有些虛弱的蒼白,可就在他們的談笑間已經讓江湖風起雲涌。“有什麼不好?她心甘情願爲我所用,也因此得償夙願,擺脫了世間種種人情冷淡成爲自己的主人,可以永遠留在朝雨樓裡。”

“終於——可以得到自己希望的東西。”離若低低的重複着,卻看着不遠處人羣裡站着的一角紫衣流露出絲感嘆。“……可是那些付出真的值得?”她將要把自己剩餘的青春和生命全部埋葬在這個完全陌生的血腥江湖啊,只爲了一種所謂的期望……

眼神裡變幻着某些奇異的光芒,“咳咳……你不是早就料到會這樣的嗎?早知道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陰謀,唐宛被送進朝雨樓就會有這樣的結果,一開始就已經利用了她與沈南星的人是你啊。現在,是在內疚!?”蕭靖雨難得在看着她的時候也帶着幾分玩味。

內疚!?她又怎麼會有那種無所謂的情感。只是……

“還是把她捲入進了我們的江湖,不知是幸抑是不幸。”

順着她的眼神也看到了那抹纖弱的紫色身影,“……一切都是她自願的,自願重新選擇她人生的另一種道路,你又怎麼知道她不會比從前幸福?”

微愣,他沒說錯。

天下之大卻處處都是是非地,沒人能知道將來會變成怎麼樣,說不定將來的朝雨樓纔是最安定的土地。

忽然偏頭,“你留下唐宛,真的只是因爲她替朝雨樓做了這件事情”?離若的眼睛明亮美麗,卻難得如此好奇。

笑了,蕭靖雨笑了。那個笑容彷彿帶着某種意味,卻耀眼得比任何星月都要光華萬丈。“你——在意?”

不知道爲什麼,一向冷淡的離若竟遲疑了片刻。“如果我說在意,你會怎麼樣”?

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自己,蕭靖雨也呆了呆,但笑意卻似乎因爲這樣更深了。“阿離,留下唐宛雖然並不只是爲了這件事情,還因爲她確實無處可去了,每當見到她那迷茫的眼神時就讓我想起從前的自己。”他的表情有幾分說不出是認真還是玩笑的嚴肅,“這個天下卻沒有自己能容身的地方,除了靠自己的手去爭取外,沒有其他任何方法了。所以我留下她,但僅此而已。”

離若沒再出聲,也沒再看他,只是遙望着遠方,眼神帶着些須因爲那坦誠直接的回答而微微變得柔和。

也許正因爲這樣,才允許這個男人這樣叫自己的名字,允許他與自己並肩站在一個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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