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蕭蕭，月華如水。
肖宇負手而立，直面西門吹雪。
風清揚既敗，這老頭也是相當乾脆，並沒有什麼惱羞成怒的戲碼，更沒有很不服氣非要再戰一場的打算，只是嘆息一聲，道：
“這一戰，老夫服了。”
說完轉身離開，只是背影分明有幾分蕭瑟的味道。
須臾，紫金之巔上，便只剩下了肖宇與西門吹雪相對而立的寂寥身影。
“鏘！”
長劍斜指，劍鋒森寒，反射着幽幽寒芒。
“所以說好麻煩啊。”肖宇雖然不想動手，但看這個架勢，他如果轉身離開，西門吹雪絕對不會手下留情，鐵定一劍砍過來。
就算是他，也不敢用後背對着劍神，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直播進行到現在，小夥伴們簡直就和過年一樣喜慶，各種彈幕漫天飛過——
“過癮，爽！一晚上連看三場大戰，根本停不下來！”
“瓜子花生已備好，坐看主播開啓裝逼模式。”
“我就知道主播不會甘願淪爲背景的！”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總覺得西門吹雪裝逼過甚，真心不爽，求主播教他做人。”
“來吧，互相傷害呀！”
“表示現在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仰慕西門吹雪，一方面又想看主播裝逼，好糾結。”
“多年後，西門吹雪每每回憶起主播之時，都會回想起那一夜，菊花被支配的恐怖。”
“尼瑪，哪裡都少不了你這隻污妖王！”
“……”
西門吹雪，人如其名。
練的是無情之劍，手中之劍一旦出鞘，必要見血，在他眼中，此時此刻的肖宇，不過是試劍之人而已。
他腳尖一點，猶如鯤鵬振翅，在蒼空中掠過，翩若驚鴻，矯若遊龍，須臾一劍斬出。
還是化繁爲簡、返璞歸真的一劍，快若流星閃電，倏然生滅，彷彿要將那漫天的寂寞月光都給破開。
這一劍沒有千變萬化，有的只是最單純的，最簡單的，也是最純粹的力量與速度，堪稱返璞歸真到了極點，但就是這麼平平無奇的一劍，卻給人以莫大的壓力，彷彿山嶽崩塌，銀河倒卷。
肖宇面色平靜，也不說話，反手拔劍斬出。
同樣是平平無奇的一記平斬，卻有着輕描淡寫，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然而劍鋒所過之處，強大的氣勁卻以山崩海嘯之勢猛然催發，空氣都彷彿被瞬間點燃。
“轟！”空氣中響起一聲炸鳴，掀起的勁風以狂亂之勢，向四周逸散，宛若雷鳴。
狂風從兩人碰撞處四散開來，更盪漾出點點的毫光，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連手背上的毛孔都根根豎立了起來。
“嗖！”
緊接着，一個交錯間，兩道人影各自一個閃爍，退了開來。
“不愧是西門吹雪。”兔起鶻落間，在大部分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和西門吹雪完成了一次交手的肖宇輕笑道。
能在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和西門吹雪這個當世劍神交手，就算是肖宇也不由有些熱血沸騰。
說到底，他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已，雖然生活的磨礪讓他大多時候顯得沉穩，但胸中的熱血仍舊未冷。
眼觀鼻，鼻觀心，西門吹雪彷彿是沒有聽到一樣，對於肖宇的話沒有半點反應，只是安靜的看着他，眼睛裡沒有半分的情緒，只有一片冷漠。
肖宇也不在意，知道這人就是這副臭脾氣，當下笑道：
“我來了！”
“鏘！”他手中的長劍舞動，揮灑出一片片雪白的劍光，如若一叢叢劍花綻放。
然後腳尖輕點地面，肖宇的身影瞬間在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是來到西門吹雪身前，於半空之中連連出劍，似如銀瓶乍破，無盡的劍光傾瀉而出，有如實質一般的劍影浮現當空，幻化出朵朵銀色的劍花，猶如梨花飄落。
無數的劍影梨花匯成一道銀河，自他手中流淌而出，凌厲的劍氣橫貫長空，發出清越的劍嘯聲，直指西門吹雪身周要害。
一時之間，空中劍影交錯，勁氣破空，威力驚人！
“叮！叮！叮！叮！”
長劍碰撞之音化作一團，讓人聽不清方纔的短短瞬間，到底交手了多少下。
唯有那劍鳴聲如驚濤裂岸，洶涌澎湃，又如入雲尖嘯，洞金裂石。
這一戰，幾乎將所有觀衆的眼球都吸引了過去，本以爲劍聖與劍神一戰後，江湖再無盛世，誰能想到今夜會如此多彩，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人心潮澎湃，難以自禁！
比起名不見經傳的風清揚，肖宇的名氣無疑要大上許多。
“那是花家第七子花滿樓？我記得他的武功似乎是流雲飛袖，什麼時候居然也有如此高的劍術造詣了？”
“而且他的眼睛居然好了。”
“眼睛治好並不奇怪，這天下還是頗多奇人異士的，只是他眼疾康復應該也就是近期之事，到底是怎麼練出這一身非凡劍法的？”
“居然能和西門吹雪打得勝負難分，今日過後，江湖上又要出現一名絕世劍豪了。”
“哼，那也要他能在西門吹雪的劍下活下來再說。”
“……”
西門吹雪忽然後退，淡淡道：
“你的心不純，你本該更強的。”
“心不純嗎？”肖宇抿嘴，灑然一笑。
從他接觸到主播系統到現在，短短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如果沒有悟性加持和系統幫助，絕對達不到如今的高度，對於劍道，他確實沒有太多的虔誠與敬畏……只是，那又如何？
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領悟劍心通明後，他已是豁然開朗。
無所謂什麼劍道，只有適合自己的劍道就是最好的劍道，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事實上不管是西門吹雪，還是風清揚，對劍道的領悟越是深刻，越能領悟練到後面繁複的劍法逐漸變少，直至還原到最簡單直接的劍法，最終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
“那麼……我要認真了？”
西門吹雪肅然點頭，“正有此意。”
如此裝逼的語氣，頓時將直播間裡的氣氛直接引爆了。
“我勒個去！感情剛纔還沒有認真嗎？”
“不錯不錯，這很強勢。”
“實力裝逼，我服。”
“從今以後，主播大大就是我偶像了。”
“給跪了！主播演技滿分，機智滿分。”
“不要問我爲什麼跪着看直播，因爲我對主播愛的深沉。”
“……”
如水的月華清冷灑落，落在肖宇四周，彷彿下一刻就要乘風歸去。
這一刻，他的氣質忽然變了，清冷如月，不染一絲塵埃。
他站在那裡，卻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劍，神鋒內斂，最後將手中之劍，輕輕遞出。
這一劍極輕，彷彿鴻毛從空中飄落。
這一劍又極重，重到肖宇額上甚至沁出了汗水。
這一刻，所有人都是屏住了呼吸，想要知道肖宇接下來的這劍該有何等威力……只是這一劍卻遲遲不曾落下。
“他要做什麼？”所有人心中都生出這個疑問，就連西門吹雪也不例外。
然而他沒有出劍，因爲他很清楚，這一劍的威力還沒有真正達到頂峰。
身爲一名劍客，只有將對手於最輝煌之刻擊破，纔是真正的劍者所爲。
這是獨屬於他西門吹雪的驕傲，不容褻瀆，從不質疑，也無需掩飾。
下一刻，衆人心中的疑惑終於解開。
因爲每個用劍之人身邊的長劍，都開始了震顫嗡鳴，彷彿受到了莫名的召喚，開始不由自主的跳動掙扎。
“誒，怎麼回事？劍怎麼突然自己動了？”
“我的也是！”
“似乎……有人在呼喚它？”
劍鳴越急，小師姐首先放開束縛，任由長劍化作一道虹光，沖天而起。
“這是……”衆人心中升恍惚起一抹明悟，卻又滿臉的難以置信，彷彿見到了世上最荒誕的一幕，不過卻依舊鬆開握劍的手，想要親眼見證是否會有奇蹟發生。
這一刻，就連風清揚也是目露奇光，鬚髮無風自動，腰間的秋水劍嗡鳴一聲，向長空奔去。
一人，十人，百人……江湖中人，劍客最多。
隨着長劍奔空，劍鳴清越，最後在肖宇頭頂化作一道浩浩蕩蕩的劍之洪流——
萬劍朝宗！
這是肖宇將土靈珠、血髓玉、萬劍訣、劍心通明融合在一起後，所領悟的招數，此時此刻，終於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一刻，天地一片寂靜，昆蟲也好夜梟也好，全都停止了鳴叫，就連風兒都停止了喧囂，彷彿暴風雨登場的前奏，整個天地都是屏住了呼吸，用鄭重的方式迎接最高亢的樂章。
西門吹雪萬年不變的冷漠面龐上，也終於出現了冰雪消融的跡象。
他的眼中閃過狂熱。
七歲學劍，七年有成，他練劍時的辛酸艱難無人得知，只是自從開始練劍以後，他就從不離劍，甚至吃飯、睡覺都不例外。
他本以爲與葉孤城一戰後，當今世上，再無值得自己出劍之人。
然而此時此刻，他又有了熱血沸騰的衝動。
望着頭頂無聲旋轉的劍之洪流。
這個白衣勝雪的寂寞男人，只是默默握緊了手中之劍。
這一劍尚未出鞘便已風雲激盪。
衆人最後見到的是，一道驚天劍勢躍於雲霄，撕破寂寞的月華，與漫天劍雨撞在一起。
此劍生於劍，極於劍，也定將逝於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