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袁朝陽說到毛錦峰發生車禍的情形時,臉上閃過深深的懊悔和自責,這也是他進入審訊室之後,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次,望着袁朝陽充滿愧疚和悔恨的表情,凌旭嘆息了一聲:“唉……所謂造化弄人,指的就是這個了。”
“是啊,我費盡心機的想要算計楊善勇,可沒想到,最後竟然害死了我最尊敬的毛所長,如果事先知道會是這個結局,我說什麼也不會這麼做的,凌所,你體會不到我心中的內疚和自責。”袁朝陽一臉痛苦的說。
“毛所長出事之後,你不敢站出來承認,這一點可以理解,但你後期爲什麼要散播謠言,把矛盾的焦點指向曹局長呢?”凌旭有些不解。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起初人們對毛所長的死,並沒有什麼異議,認爲那只是一起普通的車禍,可是沒有想到,沒過多久,刑警隊那邊竟然傳來了話,說他們發現警車的輪胎被人動了手腳,那起車禍並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策劃的謀殺案。”
說完這句,袁朝陽繼續供述着:“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心中又驚又怕,擔心刑警隊會查到我身上,所以我想方設法的掩飾自己,苦苦思索了一番後,我突然想到毛所長出事之前嘴裡唸叨的事情,仔細琢磨了一番,我猜測毛所長那天急着去縣局,應該跟於杉森的案子有關。
想通這些後,我悄悄放出風聲,把毛所長拘留於杉森的案子傳了出去,接着我又把曹局長給毛所長打電話的事情給加工了一番,謊稱毛所長從於杉森的辦公桌內找到一份寫有行/賄/官/員的名單和錄音,而毛所長得到名單和錄音後,想要交給紀/檢/部/門。
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之後,我知道曹局長有麻煩了,雖然我在謠言裡面並沒有提及曹局和名單的事情有關,可是,人們在傳播謠言的時候,會習慣性的添油加醋,會把自己臆測的事情摻雜進去,因此,謠言傳着傳着就會變味。
果然,沒過幾天,我從所裡聽到了那則由我散播出去的謠言,只不過,經過幾天的散播,謠言的內容已經變了,新版的謠言裡面,稱於杉森那份行賄的名單上面有曹局的名字,而且曹局多次給毛所長索要名單,但被毛所長給拒絕了,曹局惱怒之下,僱人殺害了毛所長。
雖然謠言越傳越邪乎,可是也幸虧了這則謠言,刑警隊的那些人在調查案件的時候,估計是受到了謠言內容的影響,案件調查了沒多久,包括石方磊在內的人,都不敢繼續查下去了。
本來,我以爲這起案件會慢慢的變成懸案,永久的擱置下去,但沒有想到,縣局這邊放手了,市局卻不肯善罷甘休,後期填補縣局政委、刑警大隊長、中隊長、城關派出所長的人選時,竟然沒讓縣局自行選擇遞補人員,而是外調了四個人選。
如果不是市局干預縣局的人事調動,那麼這幾個空缺的位置,肯定會由縣局內部人員補上去,要是那樣的話,這起案件就永遠不可能偵破,因爲縣局的那些人全聽到了謠言的內容,他們都不敢得罪曹局長。
不管是誰接任職位,只要對方是從縣局內部提上去的,那他們就不會碰觸這起案件,即使他們迫於壓力會接手案件調查,但那些人卻不敢往深了查,查着查着,他們還會走石方磊的老路,那樣一來,此案遲早會成爲懸案。
但你們就不一樣了,你們之前跟曹局長沒有任何接觸,各自都有背景,所以根本不在乎他的影響力,果然,江越大隊長上任第一天,就對毛所長的案件展開了複查,絲毫不理會案件是否涉及了曹局長。
我雖然很欣慰江大隊長不懼怕曹局長,敢於向他挑戰,可是,我更害怕被他查出真相,無奈之下,我只能再次釋放謠言,以達到混淆試聽,干擾破案的目的,我剛產生這個想法,第二天就有了一個機會。
那是你們上任履新的第二天,當時縣林業局的人到轄區執法,在那些人之中,碰巧有一個人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就利用林業局來鎮上辦事這個藉口,向宋陽請了一個假,中午去飯店宴請那些人,有件事情你猜對了,那天吃飯的費用,我的確找宋陽報銷了,當然了,這一點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
爲了避免在吃飯時碰到鎮上的熟人,當天我故意不去鎮上的大飯店,而是特意選擇了一個位置偏僻的小飯店,在吃飯的時候,我又故意把話題往毛所長身上引,提起毛所長,其中一個人就詢問毛所長的案子查的怎麼樣了?聽到這個問題,我便把自己杜撰的謠言傳給了林業局的那些人。
我裝作神秘兮兮的告訴那些人,派出所的毛所長因爲得罪了人,遭到了仇家的報復,仇家在毛所長去縣裡開會的路上,僱兇手把他給害死了,那個害死毛所長的兇手殺害毛所長之後,已經跑到深山老林裡躲着了。
之所以這麼說,一來是繼續誣陷曹局長,讓大家把曹局當成最有嫌疑的人,因此我在謠言裡刻意提到“僱兇”一詞。其次是希望江大隊長聽到這個謠言後,放棄對兇手的尋找,把精力放在尋找幕後元兇也就是曹局身上。
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果真是一點都不假啊,我費盡心力的佈置一切,可是沒有想到,這番話竟然被隔壁包間的幾個村民給聽到了,更沒有想到,陰差陽錯之下,你竟然見到了那些村民,後面的事情你們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再重複了,本以爲一直能夠隱瞞下去呢,可是沒有想到,最後依舊被挖了出來。
其實,之前你找來那兩名村民代表指證我時,我完全可以推脫,慌稱那則謠言也是聽別人說的,但我當時被你一連串心理攻勢弄的有些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我回過神之後,已經晚了。
有句話你說的對,很多案件,根本不需要等到證據充足在抓人,單憑你之前對我的那些懷疑和推理分析,就足以令刑警隊對我採取措施了,只要他們拋開顧慮調查,我就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更何況你後面還找到了指證我的證據。”
供述到這兒,袁朝陽臉上露出一絲輕鬆:“這件事情壓在我心底,每天晚上都折磨的我難以入眠,現在終於解脫了,凌所,當我在網上看到神警俠凌旭的事蹟時,對你充滿了崇拜感,其實我本打算像配合毛所長那樣配合你工作呢,可看現在這情況,估計今生是沒有機會了。”
望着對面一臉平靜的袁朝陽,凌旭坐在椅子上,久久沉默不語,雖然此時案件已經偵破了,可凌旭心裡卻升不起絲毫喜悅之情,袁朝陽其實是一個十分優秀的人才,他有能力、有抱負、有正義感、也有付出,雖然他只是一名輔警,但他卻比許多正式警察做到都好,只可惜……
覈實筆錄、本人簽字、按捺手印,做完這些後,江越和黃延晨押解着袁朝陽往外走,當二人押着袁朝陽走到審訊室門口時,凌旭背對着他問道:“小袁,你還有什麼未了的願望嗎?要是有的話,說出來,我替你去完成。”
聽到凌旭的話,袁朝陽的身形不禁停了下來,頓了頓,他微笑着回答說:“我從小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成爲一名警察,因爲警察可以把壞人全都抓起來,替那些好人撐腰。凌所,你要是真想替我完成未了的願望,那就發誓做一名好警察吧。
我今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成爲一名真正的警察,呵呵-----有時候我在想,老天爺肯定是一個糊塗蛋,因爲它讓許多像我一樣熱愛警察行業的人成不了警察,卻又讓許多像楊善勇那樣的卑鄙小人成爲了警察,你說這特麼叫什麼事啊?”
說完這番話,袁朝陽在江越二人的押解下,表情從容的離開了審訊室,只留下一臉複雜的凌旭獨自坐在審訊室,想起袁朝陽最後那句吐槽,凌旭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片刻後,他起身朝審訊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