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菩薩進了大雷音寺，看着那一行哀莫大於心死的取經團隊，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絲笑容。
她玉手輕搖，那層看似不堪一擊實際卻如銅牆鐵壁的光幕，化成點點星光消散一空。
白骨精等人起身，大概是怪這位大慈大悲的菩薩將她們攔阻至如今，所以一行人比起以往的敬重臉色，如今更多的是冷漠。
她們一同往殿外走去。
包括小和尚，沙和尚，小白龍。
豬八戒走在後頭，是唯一一個在菩薩身側停下來的人。
“菩薩當日救俺老豬一命，俺老豬謹記在心，菩薩今日阻攔我們去救猴哥，俺老豬也謹記在心，告辭！”
話音落，他擡腳跟上隊伍。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大抵就是如此。
一行人挑着行李來，挑着行李去，懷着期望來，懷着失望去，所以說世事難料。
而更難料的永遠都在後頭。
心神早已不能集中的白骨精，腳步顯得有些虛浮，精緻的臉上掛着一條條淚痕，也不知是大雷音寺外陽光刺眼，還是情緒低落使然，她頷首微低，走路看地。
猛地聽見前方有聲音傳來。
“小心撞樹。”
白骨精呵呵冷笑，大道之上哪裡會有樹。
她依舊低頭前行。
然後，砰咚一聲，她的額頭就真的撞上了東西。
很堅硬，很溫暖。
她不禁伸手捂住了額頭，有些呲牙，但猛地聽見身後有行李落地，釘耙哐當。
“嘖嘖嘖，都哭成小花貓了，這麼難看，誰家的媳婦啊？還有人要沒？沒人要我可就抱走了。”
白骨精眼眸瞪得滾圓，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來。
那猴子大手一招，將她攔腰抱起，咧嘴笑道：“看來是沒人要了，行，歸我了。”
一行人泣不成聲，擁作一團。
雷音寺內，佛祖眼含笑意。
……
天庭那成片的巍峨宮殿還在，除了南天門已經變成斷壁殘垣。
當重傷的玉帝回到天宮後，那些緊急趕來的仙官全都嚇得亡魂皆冒，一個個大呼微臣有罪。
玉帝冷漠地揮了揮手，將他們全部都驅逐出去，然後自己回到寢宮中，從一個用九玄白玉打造成的盒子裡，取出幾粒救命的丹藥來。
吞服過後，他沒有急着躺在牀上大睡一場，而是雙腿盤坐起運功療傷。
鎮壓三界氣運的封天大印，有絲絲縷縷金光紛至沓來，一併鑽入玉帝身體，遊走四肢百脈。
這一幕和衆生信念重組陳立軀體的景象很相似，雖說一個是救命，一個是療傷，但總體上來說還是殊途同歸。
玉帝再一次證明了他在天庭是無敵的存在，那麼重的傷勢，換做他人，且不說三五年的漫長休養，幾個月時間終歸還是要的，可他在氣運加身的情況下，氣息恢復平穩，傷勢一一癒合，也不過花去了人間一個下午的時間。
等他重新睜開眼時，兩道仿若實質的光芒從他眼中射出，威力倒是沒有，但殺意卻是騰騰。
“想不到如來將死之際，還會將這種絕學傳授於他，這隻孽畜進步得太快了，留不得，留不得。”
玉帝喃喃自語，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也不顧身上沙土和血液混雜的髒亂，直接躺在那張冒着寒氣的龍榻上，閉目入睡。
半晌入夢，有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是不是該謝謝我？”
這聲音不知從哪兒來，虛無縹緲，但卻清晰可聞。
玉帝沉默，不曾迴應。
那聲音含着笑意，“你這三界之主做得不怎麼樣啊，那麼多人想殺你，今天要不是我，你可就真的回不來了。”
玉帝聞言，冷哼道：“他們不過是趁我離開天庭罷了，只要我在天庭裡，誰能敵我？”
“你也說了，你只是在天庭無敵罷了，但下了人間，能殺你的人還真不在少數。”聲音中含着淡淡嘲諷。
玉帝臉色陰沉，“與你何干？”
聲音含笑，“與我當然有關了，說實話，三界之中，只有你是最讓我欣賞的，我一直都想傳一套神通於你，只是你貴爲三界之主，心高氣傲不願接受啊……”
玉帝沉默。
那聲音繼續道：“我想你心裡一定挺憋屈的吧？明明是三界的主人，可是卻只能龜縮在天庭裡，出去就要擔心被殺，天宮屢次被人挑釁不說，如今連喜歡的女人，也被人給搶了去，你這玉帝當得窩囊啊……”
“你閉嘴！”玉帝叱喝。
那聲音連忙笑道：“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不過，那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你是想要呢，還是不想要？”
玉帝再一次沉默，那聲音也不着急，與他一起沉默。
良久，才聽玉帝說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聲音笑了笑，“以前不是說過幾次了嗎？”
玉帝聞言，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那個小和尚有如來護着，我無從下手。”
“如來？呵呵，那六個耳朵的猴子不是告訴過你，如來馬上就要死了嗎？你等他死了不就無所顧忌了？”
“你在監視我？”玉帝語氣有些寒意。
那聲音笑道：“湊巧聽到的，談不上監視。”
玉帝臉色陰沉，嘴角突然勾起冷笑，“你既然知道六耳獼猴是我的人，那你可知道他三界五行之事皆能入耳？包括你的目的？”
聲音突然沉默了起來。
玉帝繼續冷笑，“我其實很好奇，爲何那個小和尚不死，你就不敢出世，難道僅僅因爲他是金蟬子轉世？”
“這些事與你無關。”聲音變得有些漠然。
玉帝冷笑，“從三皇到三清，人人都在阻攔你的出世，你以爲我就會讓你出世？你未免太天真了。”
“你會幫我的，我相信。”
玉帝搖頭冷笑，“那我可能會讓你失望了。”
“不會的。”那道聲音帶着絕對的自信。
玉帝嘴角勾起，“哦，何以見得？”
那聲音笑道：“你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你不會容忍天庭只是表面的三界之主，但很可惜，你有野心卻不代表有實力，然而我，卻能讓你真真正正成爲三界的主人，不用顧忌三清，不用顧忌西方諸佛，也不用顧忌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