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世俗凡人而言,天庭大抵就是最高的地方了。
可能是爲了應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所以對於天庭而言,其實天還有很高很高。
但天庭上面的天,相較於凡間上面的天,要老實厚道得多,因爲它一不颳風下雪,二不雷雨齊來,平日裡安安靜靜,像是一條不想翻身不想動彈的鹹魚。
作爲一個天來講,它真的很不敬業。
但萬事都有意外,估摸是天庭今天太吵了,以至於它發了脾氣。
凌霄殿中,精心佈置的一場盛大婚宴,因爲陳立的到來,最終變成了一團遭。
踹了陳立兩腳的赤腳大仙,最終也沒得到他主子的救援,被睚眥必報的陳立一掌拍碎了腦袋。
而他那被控到了邊界線的修爲,也因爲赤腳大仙貢獻的五千經驗值,讓他順利突破。
可惜這個突破不是好事,是噩夢。
不但是他的噩夢,也是全天庭的噩夢。
早先還能淡定自若用一雙嘲諷眼神看他的滿堂賓客,在那股煌煌天威出現之後,他們所有的淡定都化作了惶恐,桌上的瓊漿玉露蟠桃仙果,再也來不及去細嚼慢嚥好好品嚐。
可惜了,都是幾千年都求不來的好東西。
“你剛纔說外面隨便我鬧,這裡不容撒野,因爲會打擾你們吃席對吧?”
最終還是選擇動用天劫的陳立,和那些神情惶恐的大人物們不同,他臉上全是釋然的笑意,但他這種笑意看在東方崇恩聖帝的眼裡,卻有着一種濃濃的嘲諷。
“你瘋了!”他咬牙吐出這三個字。
陳立衝他咧嘴一笑,“可能吧。”說完,他停頓了一下,然後伸手指了指崇恩聖帝的座位,道:“我想坐你那,麻煩你起來。”
“你大膽!”崇恩聖帝胸膛起伏。
陳立歪着腦袋看着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大膽,你不服?給老子滾開!”
“你!”
“我說滾開!”
陳立臉色變得冰冷。
崇恩聖帝氣得胸腔不斷起伏,額頭青筋現形。
想他作爲一方大帝,能和紫薇大帝天皇大帝,鎮元子東來佛祖這些人平起平坐的人物,可是在這一刻,卻被一個修爲低微如螻蟻的猴子,指着鼻子罵滾……
他心裡何止是怒不可遏!
但他現在偏偏不敢也不能對那猴子出手,因爲越是到了高的境界,就越會明白真正的天劫有何等恐怖,更何況這是第二道……
自上古結束,引來天劫的有兩個。
引來兩次天劫的卻只有一個。
剛好這一個,正朝他的座位一步一步走過來,他只能漲紅着一張臉一步一步往後退,臉上滿是憋屈和憤怒。
陳立看着他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卻怎麼也不敢動手的憋屈臉色,不由快意至極的大笑起來。
“你怕了……”他看着崇恩聖帝,笑着嘲諷,又看向其餘人,紫薇大帝,天皇大帝,東來佛祖,鎮元子。
所有人都在後退。
“你們都怕了。”
他咧嘴大笑。
最後,他將目光看向那個臉色陰沉到極致的玉皇大帝,道:“放了她,這片漂亮恢弘的天宮,我給你留下來。”
玉帝沉默,所有的陰沉和憤怒都收回深邃的眸子裡。
“時間不多了。”
陳立溫和笑着,伸手指了指天空。
玉帝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最後轉過身,看向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嫦娥,揮手間,她身上所有禁制全都解開。
這個給外人的印象,永遠都是冰冷如天山雪蓮的女人,在大庭廣衆之下,在衆仙神的矚目之中,穿着那一身喜慶的大紅鳳袍,義無反顧撲到一隻猴子的懷裡。
她哭得聲音都沙啞了。
“你來做什麼?我和你才見過一次而已,你爲什麼這麼傻,來救一個和你不相干的人?”
“我是后羿的妻子,我和你從來就沒有關係,我用不着你假慈悲。”
“你滾,嫁給玉帝是我的事,與你何干,你滾啊!”
穿着大紅鳳袍的女人,用那雙天公獨造的手,不停地拍打着那猴子的胸膛。那張讓天下不論是人是仙都由衷感嘆的絕美臉龐,此時此刻卻被江河決堤的淚水洗得模糊。
那雙霧氣朦朧睫毛上挑着水花的眸子裡,悲傷欲絕。
陳立不理會她的拍打,伸出手摸向她的臉,幫她輕輕擦拭那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笑着說道:“傻的人是你,第一次見面就將后羿弓交給一個素昧平生的猴子,你說說,天下哪有你這麼敗家的娘們?”
“還有,嫁給玉帝雖然是你的事,但我這個人平時最是霸道不講理了,所以啊,就算咱倆是沒什麼大關係,但我就喜歡多管閒事,你怎麼着?”
嫦娥不能怎麼着,她只能將這千年萬年的眼淚全都哭出來。
幸虧玉兔不在啊,否則看到她這般模樣,還不得跟着哭?那到時候還不吵死了?
陳立啞然失笑,揚起頭,看向幾乎觸手可及的漫天黑雲。
於此同時,眸光深邃到可怕的玉帝,也終於開口。
“時間不多了,你最好言而有信,否則你應該清楚,與這座天宮陪葬的,絕對不會是你一個人。”
陳立點了點頭,習慣性地打了個響指,隨後拉着嫦娥,駕雲出了凌霄殿,來到南天門。
南天門成了屍山血海,十數萬天兵天將,堆積在虛空中,成了江河的鮮血汨汨而流,也不知會落到人間哪一個區域。
傷痕累累的哪吒背靠着火尖槍,坐在虛空上。
渾身已經被血染透的孫悟空,抱着那根鮮紅的金箍棒,搖搖晃晃。
此地除了他們二人,再也沒有一個活口。
當他們感受到那股煌煌天威由遠而近後,都強撐着疲憊的身子站了起來。
牽着嫦娥的陳立衝他們兩個咧嘴一笑。
“上天庭就沒打算活着回去,牛!”
哪吒笑着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孫悟空也咧嘴道:“是挺牛,比俺老孫當年鬧得兇多了。”
陳立笑了笑,感受到頭頂傳來直擊心臟的隆隆聲後,他恢復正色,衝孫悟空道:“猴哥,再麻煩你最後一件事。”
“說。”
陳立將嫦娥推了出來,“帶她走,越遠越好。”
嫦娥哭道:“我不走!”
“你必須走。”陳立看着她的眼睛,“你不走,我不是白來了?猴哥和哪吒的傷不是白受了?”
他的眼神很真誠,但嫦娥卻不領情,只是抱着他哭道:“你既然敢不顧性命來救我,我就敢不顧性命和你在一起,生一起,死一起!”
陳立沉默。
良久,才揉着嫦娥的腦袋笑道:“活了多大歲數了,還跟個小女孩一樣,傻不傻?來,把它們拿着。”
說話間,陳立取出了后羿弓和兩支射日箭。
嫦娥抹了一把臉上淚水,往後退了一步,“我不要!”
陳立見狀,沒好氣瞪眼道:“不要也得要。”
說着,這個對待女人一向霸道的傢伙,口中便吐出一個‘定’字,嫦娥當場定在那裡。
說不得,動不得,只是那雙漂亮的眸子,江河決堤。
“猴哥,麻煩你了。”
陳立將后羿弓射日箭交到了孫悟空的手上,然後將嫦娥也一併推了過去。
隨後,便踏着虛空離開天庭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