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玉帝到底圖個什麼?爲什麼非要把自己弄到衆叛親離的地步呢?”
這一戰已經落幕,孫悟空看着楊戩把玉帝屍身揹走,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陳立道:“慾望總是無窮無盡的,不到最後一步,很多人都不會明白,平凡難能可貴,有情纔是人心。”
“可惜,他爲了當那神仙,自己把人心丟棄了。”
……
遠處有人來,駕馭着祥雲。
陳立看着觀音菩薩漸漸臨近此地,若有所思地將目光看向了六耳獼猴的屍體。
六耳獼猴依舊保留着南望珞珈山的姿勢,嘴角勾着一抹淺淡弧度,或許是解脫後的開心。
菩薩來到了六耳獼猴的身邊,將他的屍體背了起來,或許是感受到了孫悟空的疑惑目光,菩薩輕聲說了句,“他很喜歡紫竹林。”
然後,便駕着祥雲,與六耳獼猴一併離開。
孫悟空抓耳撓腮,更是不解起來。
只有陳立輕聲道:“六耳獼猴沒有家,菩薩總不能讓他死了,還沒一個安身的地方。”
……
玉帝死後,一道龍的悲鳴聲便響徹了天地。
天庭的浩瀚氣運,隨之消散一空。
站在崑崙山巔的西王母,抿着嘴,眼淚止不住,但卻始終沒有哭出聲來。
楊嬋在她身後,亦是無聲流淚。
崑崙山的外圍,突然亮起了光,這道光將整個崑崙包圍,正是因爲它的存在,西王母等人無法出山一步。
但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消散。
哮天犬狂吠着衝下山,遠遠地便看到主人歸來,它剛要衝上前親暱一番,但是卻發現主人身上還揹着一個人。
一個死去的人。
哮天犬眼神複雜,楊戩看着他,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然後便緩緩登山。
一直到山巔。
“哥……”
還隔着有些距離,楊嬋就已經捂住嘴巴,梨花帶雨。
西王母背對着他,不曾回頭,但雙肩卻在微微顫抖。
楊戩沉默着前行,距離西王母還有五米距離時,他停下了腳步,然後將玉帝的屍體放在了旁邊,自己則朝西王母的背影重重地跪了下去。
楊嬋也跪了下去,但她是向着玉帝,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哭聲已然無法掩蓋,索性便痛哭一番。
“對不起,二郎還是揹着你們去了。”
“二郎謝謝姑姑這麼久以來的照顧,在此,二郎給您磕頭了。”
楊戩如拜父母,重重叩首。
西王母雙肩不住地顫抖,半晌,她才仰面,用雙手抹了一把臉。
回頭後,是讓人看了心疼的微笑,她道:“回來就好。”
西王母將玉帝的屍體,葬在了瑤池的附近,墓碑上沒有玉皇大帝,只有兄長張百忍。
天地突然有些昏暗,不過這倒也正常,畢竟已經是黃昏。
但是崑崙山巔卻聚起了厚厚的烏雲,烏雲之廣,好似佔據了整片的天空。
“嗚……”
哮天犬似乎感受到了莫大的壓抑,低着頭嗚咽。
楊嬋望着天空,一臉的不解,而西王母則直接衝了出來,看到天空中滾動的雷蛇後,她似乎猜到了什麼,她沒有任何的猶豫,轉頭便要衝去瑤池,將瑤池中那根實際與人生果樹齊名的天地靈根拔出。
可她腳步才動,楊戩卻攔在了她的面前。
“沒用的。”
楊戩微笑着搖頭。
西王母卻道:“有用的!”
“你已經踏足了那個境界,只要你在全盛狀態,再強大的天劫也拿你沒辦法!你等着,我這就去將那節蓮藕挖出,吃了它,你可以抗下天劫的!”
說完,她還要往前,可楊戩卻是抓住了她的雙手。
“你讓開,讓開啊!”
西王母忍不住呵斥。
楊戩卻突然跪了下去,他道:“從我決意要殺舅舅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沒有打算活下去了,姑姑,二郎這一生真的太累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你胡說什麼?!”
“楊戩,我告訴你,你是你們家唯一的香火,也是我們家唯一的香火,我不許你死,你決不能死!”
西王母憤怒,避開楊戩便要衝往瑤池,可她才堪堪跑出幾步,一股莫大的法力便將她禁錮當場。
“二郎,你別亂來,姑姑沒有怪你,你舅舅會有今日下場,也都是他應有的報應,姑姑不怪你,你別多想,別亂來,快,聽姑姑的,去瑤池吃了那靈根,你可以活下去的,你聽姑姑的啊!”
她大哭了起來。
楊戩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能低聲道:“對不起,二郎不孝。”
說罷,他擡歩往外。
一道犬吠聲響了起來,哮天犬和楊嬋同時衝到了這裡,楊嬋張開雙手,眼眶通紅,哭腔道:“你站住!”
楊戩沒站住,但他來到了楊嬋跟前,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微微笑道:“妹妹,如果以後喜歡上了什麼人,就和他在一起吧,要是有了孩子的話,可以帶他到我的墓前,讓我看一看,我想,我楊戩的外甥,怎麼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對吧?”
楊嬋眼淚如江河決堤,不可抑制。
楊戩替她擦了擦,然後從她身旁走過,她大哭,“哥,你別去!”
楊戩依舊前行,只是突然間,腳步一滯,他低頭,哮天犬死死地咬着他的褲腳。
楊戩沉默,伸出手來,一道流光將哮天犬與自己隔開,哮天犬在流光之後狂吠不止,若有人在此,定會感慨,一條狗竟然也在淚流不止。
“哮天,二郎已經很久沒有求過你了,只是這一次,還得求你在我走後,你自己也好好活着。”
“二郎求你了。”
楊戩深深鞠躬,哮天犬嗚咽流淚,黯然低頭。
然後,這個生性執拗到近乎魔怔的楊戩,就在她們的痛哭聲中,一步出了崑崙山,而那浩瀚到遮掩整個天空的烏雲,也跟着他出了崑崙山。
殺凡間帝王,會招來天劫,殺三界之主,更加不可避免。
這場天劫古來未有,將來也不可能有。
楊戩看着烏雲裡面,近乎滅世的氣息,臉上露出解脫笑容,他雙手張開環抱天空。
一道灌溉天地的巨雷落下,自此,無敵於三界的二郎顯聖真君楊戩,結束了他痛苦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