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婚禮司儀的一聲大喊,外圍的人踮起腳伸着頭往屋內看去。
緊接着一陣陣驚歎的聲音響起。
“好漂亮。”
“媽的,好白菜都被豬給拱了。”
“張大傻子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呵呵,他的福氣?一個傻子而已,狗屁不懂,說不定過兩天人家就跑了。”
“怪不得老張兩口子這麼大方,能找個這樣的兒媳婦我也擺他個百八十桌。”
“是啊,能有這樣的兒媳婦多有面子啊,你們知道這女孩哪村的嗎?”
“聽說是枝山村的,她爸受傷變成了植物人,她媽拿着錢跑了,她也是沒有辦法了才答應嫁給張大傻的,你看那不是他爸嗎,還在那躺着呢。”
“我說那裡怎麼躺了個人,還以爲睡着了呢,哎,這小姑娘也是真夠可憐的。”
妝容已洗,顧小潔素顏看上去似乎有點憔悴,但那清秀的面孔還是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顧小潔雖然算不上很漂亮,但臉型和五官都很協調,在農村裡也絕對是村花的級別了。
看到顧小潔終於換上衣服,張父張母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司儀拿着話筒喊道:“各位親朋好友不要擁擠,麻煩大家把中間的位置空出來,結婚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馬上就要開始了。”
“娶媳婦嘍,娶媳婦嘍。”張大傻子傻笑着衝了上五,一把拉住了孤俠顧小潔的手臂,嘴裡還在流着大灘的口水。
張母喜笑顏開:“對對對,娶媳婦嘍,趕緊去拜堂,他嬸,你來幫忙照顧點。”
一箇中年婦女走了上來:“呵呵,行,交給我了,你去坐着等喊兒媳茶吧!”
中年婦女攙起顧小潔的手臂,拉了一下,卻沒有拉動。
顧小潔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沒有絲毫的表情。
“哎,姑娘,都到了這一步了,別想那麼多了。老張他們兩個原本也是老實人,這些年爲兒子的婚事愁的頭髮都白了,才迫不得已想出了這個方法。你就安心吧,他們兩個能掙錢,脾氣還好,你以後不會受苦受累的,走了,走了,先拜堂。”
顧小潔嘴角抿了抿,心裡一片哀默。
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了,又何必再想那麼多呢,顧小潔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跟着中年婦女往院子內走去。
院子中央已經清理了一片出來,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紅地毯。在紅地毯的盡頭,擺着兩張太師椅,還有一張牀。
太師椅上面坐着張父張母,牀上躺着的是他的父親顧明。
顧明是張父張母主張接回來的,說是結婚之後,就幫忙安排一個更好的住院環境。顧小潔想結婚的時候有父親在場,所以也就同意了。
看到自己的父親,顧小潔當即掙脫開了中年婦女的手小跑了過去,然後,‘噗通’一聲,跪倒父親的窗前。
“爸……”
顧小潔泣不成聲。
“爸,你閨女馬上結婚了,你不是說將來一定要參加女兒的婚禮的嗎?”
“爸,醫生說你能聽到我說話,你聽到了嗎,你如果聽到了爲什麼還不捨得醒來呢。”
“爸,你睜開眼睛看看啊,你閨女就要結婚了,你如果不看看將來不要後悔哦。”
“……”
顧小潔的聲音越來越小。
“爸,他還不錯,人很英俊的,不知道你是不是會喜歡。”
“爸,你以後都不用再爲我擔心了,他會對我很好的,以後我也不用這麼累了。”
“爸,我不多說了,我去結婚了,一會我和你女婿一起給你敬茶。”
院子內靜的落針可聞,緊接着響起了小聲的嗚咽聲,哭聲彷彿會傳染,雖然大家都在極力剋制,但嗚咽聲也是越來越大。
顧小潔站了起來,走到了張大傻子的身邊。她高傲的昂起頭:“開始吧。”
她沒注意到,在她轉過身時,顧明的眼角流出來了一連串的小淚珠。
婚禮司儀眼圈紅紅的向了張父張母。這個婚禮儀式,他有點快主持不下去了。
“開始吧。”張母說道。
婚禮司儀回過神來,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只是一個婚禮司儀,只是拿錢辦事,唸完致詞就行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顧小潔剛纔的話彷彿不停的循環在他的耳邊。那一聲聲爸,如泣如訴。
“開始了。”張母再次說道。
婚禮司儀看了眼顧小潔,她仍是高昂着頭顱,彷彿在享受着這也許最後一刻的驕傲。
他今年三十二歲,主持的婚禮不低於一千場了,什麼樣的婚禮現場都曾遇到過。搶婚,雙方大打出手,賣女兒……他深知這世間的一切不公平,也早已認爲自己看淡了一切,但現在,這場婚禮他卻無法再主持下去。
這樣一個驕傲,惹人憐惜的女孩,他不能親自將她推進深淵,就算有他沒他結局都已經註定,但他也絕不能。
婚禮司儀深吸一口氣,在衆人的注視下,一把將手中的致辭個撕了個粉碎。
“對不起,這場婚禮我無法主持!”
“嗡……”
人羣中頓時響起了議論紛紛的聲音,甚至隱隱還夾雜着鼓掌叫好聲。
張母‘騰’的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這場婚禮我不會再主持,因爲他可能會成爲我們婚慶公司營業生涯中最大的一個污點。”
婚禮司儀不願意主持了,這倒是一新鮮事,村民都擺好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張母臉色冷的就像結了冰霜一樣。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可是給了你錢的,你說不幹就幹了,你信不信今天這一套所有的錢你一分都別想拿到。”
攝像,婚車,婚禮現場佈置,這零零碎碎加在一起用去了近三萬,但婚禮司儀還是果斷的說道:“我不要了,這場婚禮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主持的。”
“你……”張母大怒,當即就要衝向婚禮司儀,但被一旁的張父給拉住了。
“你想幹什麼,今天是結婚大喜的日子,不要壞了事。”張父說道。
他是一個老實而又能幹的人,張母和她說給顧小潔下圈套的時候,他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架住張母的苦口婆心。
而且,他兒子的事情,他確實也操碎了心。他同意了張母的想法,他一直想着結婚了以後,一定加倍的對顧小潔好,用來彌補。
“壞事,婚禮司儀都不幹了,再壞還能壞到哪去?”
張父搖頭說:“沒事,沒事,他不主持我自己去主持,咱一切從簡,一切從簡就行了,婚禮完成纔是最主要的。”
他只想儘快的將婚事結束,省得再生事端。
張母雖然心中仍有怒火,但也明白婚事完成纔是最主要的,狠狠的瞪了那婚禮司儀一眼就保持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