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灣村。
張大傻子結婚了?居然結婚了?這讓整個張灣村的人大吃一驚。
張大傻子不是一個外號,而是真的是一個傻子。據說好像是因爲四歲的時候,從山坡上摔下來,摔壞了腦袋,從此以後智商就一直停留在那個時候。
張大傻子今年二十五歲,其實人長的也挺帥氣的,但可惜被一個‘傻’字給毀了。
張大傻子特別喜歡笑,見人都笑,沒人自己也笑,整天嘴裡都流着口水,擦也擦不乾淨。張大傻子喜歡和小孩子一起玩,沒人給他玩了就哭着讓爸爸媽媽抱。
這是張灣村,不,十里八村對張大傻的印象。所以,突然之間張大傻子就要結婚了,怎麼能不吃驚。
這一天,好多人都跑到張大傻子家圍觀,張父張母心情高興,人也大方了起來,只要來就招待,不管隨不隨禮錢都招待!
院子裡亂哄哄的都是人,有來蹭吃蹭喝的,也有很多想看張大傻子的新娘子是什麼樣子的。
屋內。顧小潔和張大傻子坐在新牀上。
張大傻子父母能幹,這些年掙到不少錢,所以房子裝修的在村內也算得很豪華的了,僅僅兩人屁股小面的一張牀,據說就花了五千多元。
張大傻子坐在顧小潔的旁邊,一會拽拽顧小潔的婚紗,一會偷偷的看顧小潔兩眼,看上去似乎是在害羞。
張大傻子嘴裡唸叨着:“娶媳婦,娶媳婦了……”
張母看了自己的傻兒子一眼,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小潔,你今天嫁到我們家來,那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我們以後也絕對不會讓你吃苦。”張母嘴裡唸叨着:“你對我家俊兒有多好,我和他爸就會對你和你爸有多少,這一點你儘管放心。”
顧小潔低着頭,抿着嘴,不說話。
“多餘的我也不說了,一會你趕緊換下衣服,準備一下拜堂成親吧。”張母繼續道:“俊兒,來,給我出去一趟。”
張大傻子給個小孩子一樣扭了扭屁股:“我不,我不要,我要娶媳婦,我要娶媳婦。”
張母臉上帶笑的拉住了張大傻子:“俊兒乖,讓媳婦換下衣服,一會就能娶媳婦了。”說着話,硬是將張大傻子拉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了顧小潔一個人。
窗外傳來歡慶的音樂,和衆人議論紛紛的談論聲,顧小潔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然後房門就被再次打開了,張母又走了進來。
張母看了眼一直動也未動的顧小潔,心裡似乎有些不忍,但還是開口說道:“你自己換,還是我喊人幫你換,你選一個吧。”
張母說過話之後,就再次出去了。
顧小潔聽到張母的話,身體瞬間輕微的顫抖了一下。
她扭過頭,看着牀上的大紅外套,眼淚控制不住淚如雨下。
她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堅強的人。但再堅強的一個人,也有一個崩潰的界限。
三年多的時間,當別的同齡人都在教室裡讀書,都在爲了考大學爲了將來而努力學習,她卻只能早早的退了學。
每天都要做好父親的一日三餐,每天都要爲父親清洗按摩身體,每天都要強忍着惡臭味幫父親清理屎尿洗衣洗被單。除此之外,她還要兼職工作。因爲要照看父親,只有搬家卸貨,跑着發傳單這樣的需要大量體力和掙錢少的活才適合她。
就這樣,堅強的她一天天的做了下來,她咬着牙從十六歲做到十九歲,一做就是一千多天。
當同齡人都進入了大學校園時,她還再想着這樣的生活要持續到什麼時間。
她有想過放棄,她的媽媽都已經放棄了,把所有錢的都捲走帶着她弟弟去另一個地方去開始新生活了,她就算放棄,也絕對不會有人說她的不是。但她卻同時又想到,也許他爸爸第二天就能醒過來了呢,她已經失去母親,不想再失去父親了。
她發傳單的僱主,手機店的店長說她偷了手機,但她沒有偷,所以她很倔強的說不是她。但當那個手機店的店主帶着警察在她的家中搜到了三部破碎的手機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被誣陷了。
她害怕了,她怕自己被抓到監獄裡去,然後這一生就真的完了,她也就真的可能成爲一個孤兒了。
這個時候,張父張母突然上門了。
他們告訴她,只要她願意和他們的兒子結婚,手機的錢她們就會幫忙還上。她當然不會同意,但她發現就算她掏出了所有的錢,都仍然不夠時,她頓時忍不住嚎嚎大哭。
她想給吳秀雲打個電話。但張父張母阻止了她,告訴她,只要她願意和他們兒子結婚,那他們就願意照顧她的父親,一直到他能醒來爲止。
她當時就沉默了。
她心中一直繃着的那根‘堅強’的弦也在這一刻斷了。
她父親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她永遠都不可能拋下她的父親。但她真的累了,真的太累了。她對這種看不到希望,只有一片黑暗的日子感到恐懼了。
她當時就知道了整件事情就是針對她的一個圈套,但那又如何呢?警察就在一旁等着,她走投無路。
而張父張母的那句照顧到他父親醒來爲止的保證,也讓她心動了。
她同意了,她知道張父張母這樣來逼迫她,那孩子肯定會有一些問題,但她還是同意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張父張母的孩子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很醜啊,或者身體殘疾啊之類的,反之,看上去還是挺帥氣的。
只是,這是一個傻子。
她就要嫁給一個傻子了。
這和她想象中的婚禮一點都不一樣。但她也清楚,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去追求想要的婚禮的資格了。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是她的不幸,但這世界上總是會有不幸的人在,也不是隻有她一個。
最起碼,在這裡,她的父親有人照顧了,她也不用再那麼的累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張母期間又進屋了一次,看到她在哭,什麼也沒說就又出去了。
她漸漸的停止了哭泣,她不哭了。
事到如此,她也只有認命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擦乾了眼淚,顧小潔脫去婚紗,換上了大紅的便裝外套。
“新娘子出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