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佐羅所知,這個電子世界裡的“角鬥場”是特定的一個地方。重點是“角鬥”本身,一般用來在懲罰違背規則的“人”之外,還作爲給觀衆的娛樂節目。當然,這裡的“觀衆”當然也是打了雙引號的人。他們或許外貌不一樣、身高不一樣、體重不一樣、名字不一樣、性別不一樣,但他們有一樣的穿着——黑色底色、白色線條的緊身衣,背後還有一個圓盤。
如果將整個電子世界比喻成電腦或者智能手機的操作系統,那之前捉住薩姆這個異類的那些緊身衣上是橙色線條衛兵們戰士們工作人員們等等就是殺毒軟件,而白色線條的則是普通程序。
事實上,這個世界裡的“普通人”們也以“程序”自稱,跟人類把自己稱爲“人”一樣。而衛兵們等等“殺毒軟件”,不妨將之用“系統人員”來統一代名。
現實世界裡普通人有好也有壞,這個電子世界裡的程序們也是。這裡好與壞的定義標準由“殺毒軟件”制定,電子世界的規矩也是。遵守規則的好程序自然不會受到懲罰,不時還會有福利什麼的,比如開放一場角鬥讓他們觀賞娛樂一下。至於那些不好的程序,只有兩個下場——接受改造,或者被放進角鬥場內,進行生死搏鬥。
不,是死亡搏鬥,因爲從未有這類型的程序活着出來。
在這個世界裡,一般來說,橙色的系統人員與白色的程序並非對立的存在。但只要被放進角鬥場,那就是對立了。首先,被放進角鬥場的程序需要互相決鬥,直到一方死亡——化爲數據鏈條消散——爲止;而後,勝利的一方繼續與另一個勝者角鬥。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最後,或者乾脆提前,會有系統人員出手。他們也是穿着代表秩序和規則的橙色線條緊身衣,用比普通程序要強悍許多的身手直接給一重重殺到最後的程序絕望。
一次又一次之後,現在的程序們在聽到“角鬥場”就已經絕望了,根本都不用等到現場。
現在,薩姆就被撕掉那一身皮衣牛仔褲,強行換上帶白色線條的黑色緊身衣,背後掛載圓盤,變成一個程序——起碼錶面上是這樣,再被傳送進角鬥場內。哪怕這位小年輕還不清楚“角鬥”的那些內幕,在觀衆們興奮地看熱鬧的呼嘯下,在其他已經先行開始的角鬥場次中那些白色線條的傢伙們被打至無法保持人形的慘叫聲中,他也緊張和害怕起來了。
而佐羅就在角鬥場的外面遠遠地看着。剛進入這個世界,他就離開薩姆自己行動了。
說起來薩姆現在被換上的那種緊身衣挺好看的,很酷很有科幻感,但那個圓盤就不一樣了。它會記錄所在個體的所有經歷,這裡不單指以後的,甚至是以前的。也就是說,只要裝上那個圓盤,你的一生經歷就會成爲圓盤上的內容。佐羅有太多不想跟太多人分享的秘密,當然就不會任由那些衛兵給自己掛載圓盤。爲了避免麻煩,他索性就躲着那些系統人員了。
佐羅也對參加角鬥敬而遠之。不是說他害怕那種死亡搏鬥,而是理由同上,他不想節外生枝。作爲這個世界的“創世主”的兒子,薩姆弗林進入這個世界會引起騷動,但對這個世界的統治階級——系統人員們來說,這是一個可控的結果,甚至有人因爲某些原因而樂於看到這種情況。可是如果佐羅這個毫不相干的人的進入也被發現的話,事情就複雜得多了。
順便說一句,創造出這個世界的“創世主”,凱文弗林,他留下的絕大部分規則和設定,都已經被推翻了。換成現實世界的話,那就是一場政-變。而政-變的主角和發起人,則是凱文弗林在創建這個世界的最初,爲了提升效率以及時刻維持這個世界的有序運行而特意以他自己爲藍本複製出來的電子鏡像體,也就是他自己的反射面、他的思維化身,被他命名爲“克魯(clu)”的電子化身應用程序(codified-likeness-utility)。
而克魯正是“殺毒軟件”一方——系統人員內部的最高領導,當前創界——也就是這個電子世界——的統治者。按照衛兵們和部分程序的說法,是克魯這位智者、先知、解放者,將創界和所有程序從專制和暴政中、從腐敗的創世主手上拯救出來。
與自己的手下們不同,克魯的顏色不是橙色,而是唯一的黃色。
當初克魯完成政變之後,原本在凱文弗林的設定中某種應該是共存的關係變成了對立。這種關係的其中一方自然是程序,以及系統人員們,他們代表的是這個電子世界——創界的所有原生“生命體”。用比較現實的話來說,他們就是npc。關係的另一方則是玩家,或者說用戶,來自創界以外的人們,真正的生命體。
好吧,說起來在現實世界的電子遊戲裡,似乎用戶和npc之間也是壓迫與被壓迫的關係呢!
回到創界。現在,角鬥場之內,薩姆被創界內最有名的系統人員、戰士之一擊敗,手臂受傷,沒有如其他程序一般從傷口部位開始化爲數據鏈條消散而是流出了血液。於是,程序們知道了,他不是他們的一員,而是他們的敵人,用戶。
已經消失了很多個時間週期的“用戶”再次在創界內出現。上一位還是這個世界的創世主凱文弗林,結果他被推翻了,失蹤了,生死不明。那麼,現在凱文弗林的兒子出現在創界內,他的下場會是怎樣?
“暴君!”
“我們不想見到他!”
“殺了他……”
“刪除他!”
觀衆席上爆發出各種起鬨聲、喊罵聲、怒吼聲,就是沒有哪怕一絲絲是友好的。薩姆非常難受。他不明白這個由他父親創造的世界到底是怎麼了。而他更擔心的是,這個與他父親的宗旨已經完全背離的世界,到底把他父親怎樣了!
於此同時,角鬥場外,一直在等待的佐羅也終於等到了他要找的人——一個叫“葵拉”的女性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