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魯脫下長袍,喝令部將退下。衆將盤膝坐下,圍成一圈,笑吟吟的坐觀二人摔跤角力。
孛魯是典型的蒙古漢子,雖然孔武有力,但是不講究摔跤技巧。巴根臺留了不少情面,終於還是把孛魯摔倒了。孛魯翻身站起,哈哈大笑,說道:“你終於回來了,還是那麼厲害,我不如你啊!遼河一別10年了,草原是你的家,蒙古軍隊是你的家,家永遠期待着兒子歸來,沒有臉面不臉面的。”
巴根臺說道:“我做夢都想念我們的草原家鄉,想念我們的蒙古大軍,想念大汗。”
孛魯說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大汗也知道。無論多麼艱難困苦,你都沒有違背大汗的扎撒。你一統山東,掩護了我們蒙古大軍經略太行以西、河北東西兩路,我們進軍關中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你在山東,在淮南,殲滅了數十萬金軍,你一個人頂10萬雄兵!你是我們蒙古的驕傲,草原的雄鷹。大汗在萬里之外的六盤山等着爲你慶功,美麗的草原到處傳揚着你的英名,每一個草原姑娘都願做你的新娘!”
孛魯身後的蒙古軍隊見到了他們的傳奇英雄,臉上全是崇敬的激情,他們發出了狂熱的吼聲:哇唔!哇唔!!巴根臺絕望的心好像又活了,家的感覺真好啊。
巴根臺說道:“孛魯殿下,我懇求你一件事。”
孛魯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要青州投降,我就饒了李全,還封他做山東行臺都元帥。能和我蒙古大軍對抗8個月的人,一定是將才。至於其他人,你就不用管了。”
巴根臺說道:“城中的這些軍隊,都是我千辛萬苦培養出來的百戰精兵,忠勇天下無雙。我懇求殿下饒他們一命,我保證他們會爲我們蒙古效力。我們蒙古人最看重英雄,屠殺這樣勇猛的士兵不應該是殿下所爲。如果有殿下的諾言,我這就進城,勸他們歸順你。”
孛魯遲疑的說:“大汗急着見你,命你一個月內趕到六盤山大汗斡爾朵。在這裡耽擱時日,恐怕不妥。”
巴根臺想了一會兒,說道:“忠義軍是山東地區唯一的一支抵抗蒙古軍隊的力量,這些人都是我的舊部。收服忠義軍就意味着山東全部進入我大蒙古汗國版圖,這是多麼大的軍情。爲這個事情耽擱一天,大汗是不會怪罪的。”
孛魯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好,我就再給他們,也是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他們投誠,我絕不妄殺一人!”他折斷一支箭,在蒙古這就等同於誓言了。
傍晚時分,巴根臺和楊妙真匹馬來到青州城下。巴根臺向城上高聲喊話:“我是忠義大帥王棟樑,開城!”
城上諸軍看到真是巴根臺和楊妙真,都歡呼起來,以爲救兵來了。李全喝令趕緊開城,巴根臺和楊妙真進得城來,李全早在城門迎候。
他緊緊握着巴根臺的手,熱淚橫流,說道:“大帥,想不到我李全今生還能見你一面。你帶了多少軍隊?多少糧食?蒙古人強悍善戰,我們應該怎麼對付?”
楊妙真痛苦的說道:“三哥,你就別刺棟樑的心了,我們哪裡還有軍隊,哪裡有糧食啊。南朝換了新制使,不僅不派援軍,還突襲了咱們的淮北大營。咱們一兵一卒也沒有了,也沒有一粒糧食了,我們本來就是來青州和你們同死的。”
李全呆若木雞,頹然坐倒,絕望籠罩了他消瘦的臉。好一會兒他才問道:“二哥呢?怎麼只有你們兩個?”
巴根臺說道:“二兄爲了救我們,戰死了,死在制置使劉焯的鎮江兵手裡。”
李全放聲痛哭,拔出佩刀,破口大罵道:“我們爲他們拼死拼活到這種地步,他們就這麼對我們,真正是禽獸不如!我要宰了那個狗孃養的劉焯!”
巴根臺抱住李全,說道:“三哥,你不要慌亂,你聽我一句話好嗎?”李全憤怒的已經喪失了理智,聽不進任何話了。巴根臺只得喝令參謀們把李全扶到指揮所。
好一會兒,李全才平靜下來。他擦乾淚水,說道:“大帥,你說我們怎麼辦吧,我們都聽你的。我們不能死在這裡,我們要殺回去宰了那幫禍國殃民的混蛋。你是天才的戰術家,神勇無敵,現在只有你能領着我們殺出去,重整我們山東忠義軍!”
巴根臺說道:“到了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出路了,只有一個辦法能拯救我們。”
李全說:“什麼?”
巴根臺說道:“投誠!”
李全呆坐半晌,說道:“我沒想到這個詞會從你嘴裡說出來,我們是軍人,軍人的榮譽比性命重要。我們就是靠這個信念支撐到現在,如果我們貪生怕死,早投降了,何必等到現在。”
巴根臺說道:“人間,還有比榮譽更重要的東西,那是責任。我們拼死拼活在這裡奮戰不是爲了南朝那些昏君奸臣,我們是爲了山東百姓免遭戰火蹂躪,是爲了在和平的土地上建設我們的理想之城。
現在的形勢是,如果我們繼續抵抗,不僅我們全軍會死在青州,山東百姓會遭到更大的劫難。我們蒙古軍隊一貫是這樣,投降者免死,抵抗者屠戮殆盡。我們的犧牲不僅救不了百姓,還會給百姓帶來更大的災難,那麼我們的犧牲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我們投誠,雖然我們榮譽無存,但是我們保全了一方百姓,值得!我已經得到了蒙古統帥孛魯國王殿下的諾言,如果我們投誠,他就認命你爲山東行臺都元帥,不戮一個無辜。而且他保證只要你聽命於蒙古大汗,3年之內一個蒙古人不入山東。
三哥,活着!我們都活着!全軍、全山東人民都要活着!活到我們再建設一個理想之國!”
李全沉思着說:“果真如此,我們就按大帥說的辦吧。但是你怎麼就能保證他能遵守諾言?”
巴根臺直視着李全的眼睛,堅定的說道:“因爲我就是蒙古人,我們蒙古人說謊就觸犯了大扎撒令,要被處死。我與孛魯殿下是好朋友,老戰友,我瞭解他,既然他已經答應了我,就絕不會食言。”
李全驚呆了,愣愣的看着巴根臺,說道:“什麼?大帥你是蒙古人?”
楊妙真說道:“是的,他的真名叫做巴根臺。這個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現在更是天下皆知,只有困在青州城的你們不知道。
棟樑雖說是蒙古人,但是比那些南朝漢人如何?他是俠骨仁心的錚錚鐵漢,他爲我們忠義軍和山東百姓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汗。你問問你部下的忠義軍將士,你問問那些在痛苦中掙扎的山東百姓。他們是願意跟着忠義大帥走,還是願意跟着南朝那個卑鄙奸詐的朝廷走?!”
李全呆了半晌,擡起頭說道:“這麼些年生裡死裡,我深知棟樑的爲人。蒙古人也有好人,漢人也有惡人,我就沒看出漢人比人家蒙古人強在哪裡。
誰能保全軍隊,保全百姓,我就跟誰走。我打定主意跟棟樑走了,有誰不聽招呼就是跟我李老三過不去。
棟樑,你們今晚就不要出城了,我們明日開城投誠!我們不僅要保全山東,我們還要重整山東忠義軍,殺回淮南,把那些胡作非爲的昏君奸臣全部消滅!我們要重新建立一個更加美好的理想之國!”
深夜來臨了,巴根臺、李全和楊妙真三個山東忠義軍領袖聚集在一起,對這支軍隊和這塊土地的命運做最後的商議。
巴根臺說道:“我明天就要到開城州覲見我的大汗了,我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罰我。我觸怒大汗很多次了,這次我想他很難原諒我。我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重要的是我們的忠義軍將士和山東百姓,重要的是我理想的種子要開花結果。三哥,四姐,這塊土地就交給你們了,如果長生天垂憐,今生我們還有相見之日。”
楊妙真緊緊握着巴根臺的手,哭道:“棟樑,你就不能不見你的大汗嗎?我們到一個沒有戰爭,沒有痛苦的地方去好好生活。我們都不貪圖榮華富貴,幾畝地一頭牛我們就足夠了。”
巴根臺說道:“我必須要去見我的大汗,我是蒙古人,服從我的大汗是我的職責。我是軍人,榮譽是我的生命,責任是我的靈魂。如果我逃走,就是失信於我的大汗,那麼大汗也會失信於我們。我們草原人家最恨失信,我們蒙古軍隊會大開殺戒,這塊土地的軍民就要遭受滅頂之災。”
楊妙真說道:“那我跟你走,這塊土地太傷我的心了,我再也不想留在這裡了。我跟你去六盤山去見你的大汗,是死是活我們都在一起。”
巴根臺說道:“四姐,這裡是天順王楊安大哥,是史潑力、張林、棘七、陳四強,是迪烈大叔和賈瑀大哥還有無數忠義軍將士長眠的地方。他們在天上看着我們,我們有責任保護這塊土地,我們有責任把這裡變成天堂。
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會留在這裡,和你們一同奮戰,可是沒有這種可能。四姐,留下來吧,幫助李三哥,替我實現我們共同的夢想。”
楊妙真哭的象淚人一樣,說道:“我知道你是不願你的大汗連我一起處死,可是你怎麼捨得扔下我一個人離開。今生見不到你了,我沒法活下去。”
шωш● тt kΛn● C O
巴根臺的心都要碎了。他是失敗者,失敗者無權主宰自己的命運。今生他再也不當失敗者了,他要贏,並不是爲了作威作福,而是再不要生離死別,再不要所愛的人痛不欲生。
他拔出佩刀,割掉一縷黑髮交給楊妙真,說道:“我什麼都沒有,只有我的血肉。我聽說頭髮是不朽的,我的頭髮留給你,我的靈魂就在這一縷頭髮上。”
李全說道:“棟樑,我們會繼承你的理想。我永遠也不會有你的本事,但是我也是有責任有血性有擔當的漢子,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WWW. тт kǎn. ¢O
巴根臺堅定的說道:“照顧好四姐,照顧好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