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請慎重啊,自古哪有女子做家主之理,且將未出閣女兒家入族譜,怕是老祖宗也不願啊。”
說話的正是將軍府的大姨娘陳茵茵。
將軍府共一房正妻,四房妾。
生了四個女兒卻未有一位公子,大將軍桓殊也是頗爲心急,身體卻因常年征戰留下隱疾,再納妾卻也是力不從心。
正房夫人九公主晴蘊生下嫡長女容蕙後便身子不好,期間也懷過身子,卻是因病榻着並未生下來。
三房姨娘姜氏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容賢清和容賢頌後便因失血過多歿了,因着後來陳茵茵也有了身孕,大房夫人身子不好,便將這對雙胞姐妹’交給了四房盛書虞養着。盛姨娘本就是書香世家的女子,雖是庶出,卻也將這書香之氣侵染的不差分毫,將一對雙胞胎養的甚好。
歷朝歷代,官家嫡子都以單字爲榮,到了容蕙這也不例外。嫡長女單名一個蕙字,庶女雙字範賢。
陳茵茵那一胎,生出的也是個姑娘,名字喚作容賢楨,也是家裡的幺女。
陳茵茵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陰翳,就算是府上沒有公子,卻也還有這些夫人姨娘們,偌大的家業,怎可便宜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況且大夫人一向身子不好早就不論家事,桓殊也將後院大半的鑰匙給了她,她怎可輕易拱手讓人。
“大爺,且先不論從前有無這樣先例,蕙兒一個姑娘家承下這樣大的家業操心不說,若是大了,可如何嫁人。有公子願意入贅算好,若是沒有呢。”陳茵茵道。
陳茵茵句句戳到了桓殊的痛處,桓殊眉頭緊皺,憂心的樣子在陳茵茵看來,卻是好事,大爺猶豫了便說明他並不想將家業託給一個未經世事的丫頭。
可她卻是最不明白桓殊心思的人。
“行了,容我再想想。”桓殊起身出了陳茵茵的院子。
“聽聞江陵府陳家要將府上嫡女嫁進將軍府做妾?”容蕙撥弄着眼前的薰香,懶聲道。
“回姑娘,外面且是這樣傳的。”說話的是琉璃院的大丫頭望月。
“陳家倒也下得狠心,從前將本家的嫡姐兒嫁給大將軍做妾就算了,如今又要將分家的嫡姐兒嫁過來與將軍府攀親。誰不知那分家的幾位姑娘性子都頗刁鑽,且陳家家主從前便是暴發戶買了個官做,百般討好朝臣才得了至今的地位,如今,膽子倒是越發大了。”望月憤恨道。
容蕙輕笑“若是真的嫁來了,我便還要尊稱一聲姨娘呢。”說罷,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姑娘竟連這也要打趣一番,我看他陳家便是故意的。”
“無妨,他把嫡女嫁來府上做妾,我不過是多了個姨娘,將軍府不丟人。”聽罷,望月也不禁笑起來。
兩位嫡女都跑來將軍府做妾,丟人的可是他陳家。
“望月,隨我出去走走。多日不出門,竟也不曉得誰纔是這院子裡的嫡姐兒了。”
“是,姑娘。”
容蕙纔出了琉璃院,正遇上了前廳回來的容賢楨。
容賢楨作揖便道“大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前些日子便想來姐姐院子裡探病,只是姨娘說姐姐身子疲乏不便叨擾,妹妹這才晚了些,請姐姐責罰。”
“你既如此說了,我倒是不應罰你了。”容蕙道。
說罷,只見容賢楨臉上一陣青白。
“近些日子卻是身子疲乏些,勞楨姐兒掛心了。”
這個容賢楨卻是個聰明人,只是在更聰明的人面前賣弄,實屬不該。
聽着容蕙這樣子也並未將她的關心放在心上,便也作罷。
“聽聞咱們府上要多一位姨娘,楨兒,可曾聽說了。”容蕙似是無心的問道。
“妹妹…妹妹倒是不曾聽說。”
“哦?妹妹的下人不曾告訴麼,那姨娘也是陳家的嫡女,且跟你一般大,想來將軍府還在江陵府時你們也是識得的,她名喚陳盈盈。”
容賢楨臉色忽的發白,身子險些不穩。
想來,容蕙定是知道些什麼,不然便不會出門尋着她說這些話。
“原來,竟是陳家姐姐。”
“果然是識得,”容蕙輕笑。
“從前是陳家姐姐,往後若是嫁過來,你可不能如此了,按輩分,可要喚陳家姑娘一聲兒姨娘了。陳家兩位嫡女都嫁了將軍府做妾,我將軍府可真是,好福氣呢。是不是,楨兒。”容蕙輕聲道,語氣卻是越來越冷。
“是……是。”容賢楨臉色越發慘白。
“看妹妹臉色不好或是生病了,還是趕緊回院子裡休息片刻,不該做的事便不要做,省的勞心神。”容蕙說罷,不等容賢楨開口,便拂袖而過。
容賢楨袖子裡的拳頭握的越發的緊,慘白的小臉上滿是陰翳。
容賢楨回了院子便朝着陳茵茵大發了一通脾氣,
“姨娘找得誰家姑娘不好,非要找陳家那些個貨色,害我平白被容蕙那賤人欺辱。”
陳茵茵瞧着容賢楨略紅的眼眶很是不忍,便道
“楨兒莫氣,分家的姑娘名聲在外,且也嫁不得好人家了,你大舅舅既來求着我了,我也正好想找個性子硬些的。盈盈嫁過來也能幫姨娘不少,楨兒且忍耐些。”
榮賢楨聽罷倒是靜了心。
原來棋子早就安排好了,以那陳家那個嫡女的性子,容蕙定要被她狠狠折磨一番,容賢楨心中冷笑。
容蕙教訓以後自覺心情頗好,想着後園子菡萏亭裡的荷花開了,便也想去瞧瞧。
不想父親也在水汀前坐着,容蕙上前,桓殊眉頭緊皺,似是有萬千愁緒無處排解。
“父親,可是遇到了憂心之事。”容蕙作揖。
“蕙兒,坐。”見到了容蕙,桓殊臉上才漸露笑顏。
“父親因何時愁眉不展,可否與蕙兒排解一番,也好出出主意。”容蕙道。
桓殊嘆息一聲“還不是爲了家業,爲父從前便想着由你來承的。只是,這將軍府無論是後院還是朝前,水牽扯過深,爲父怕你深陷泥濘,若是當真要與那些個豺狼爭鬥,你怕是……”
“父親可信着我?蕙兒並非軟弱無能之輩。”
容蕙早已知曉父親要讓她接替將軍府,卻真是不知父親雖是個武將,卻也有這般細膩心思。
桓殊聽着這話頗爲震驚,如此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瞧着眼前這個倔眉眼清明的丫頭,
“從前卻是不放心的,不過現在心倒是放實了。”桓殊大笑。
“望月,”
“是,大爺”
“吩咐伍家布莊,九月初二前將蕙姑娘的裝束做來,祭祖是大事,總要莊重些。”說完便大笑着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