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前在奔跑時,也看見了那些傭兵未用過的石浮萍,也想到了那是用來通往湖心的工具,可就算知道又如何,在當時的情況下別說通往湖心,就是靠近湖邊,對他們而言都是致命的。使用若看小說閱讀器看千萬本小說,完全無廣告!眼下情況同樣如此,雖說許多藤蔓纏繞上了廊柱,但還有很多藤蔓在湖中游弋,看起來就像無數黑色的柱子,快速地在湖中穿來穿去,時不時有一根柱子突然張開頭頂的口器,情形十分詭異。卓木強巴擡頭看了看穹頂的日輪輻射線條,詢問道:“走上面如何?”
莫金大驚,道:“你是說,懸吊攀爬?”懸吊攀爬,實是攀巖中最極端、最危險的方法,身體完全懸空,僅憑手指的力量抓住頭頂的縫隙,就算是手指力量再強的攀巖高手,以這種方式能攀爬一百米就算不錯了,可從他們這裡到湖心的距離,那是相當地遠啊。莫金試了試一根
通向火盞的輪輻,搖頭道:“不行,以我們現在的體力,不足以支撐着攀爬到湖心去,你要是掉下去了……”他看了看湖裡面那些張着大嘴的傢伙,憂慮道:“那就有意思了。”
“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看着?”卓木強巴有些怒了,將揹包解下,問莫金道,“你還準備了些什麼工具?”
莫金苦笑着反問:“你們又準備了些什麼工具?”
兩人無言以對,陷入沉寂。他們都沒到過神廟,根本無法想見神廟是什麼樣的,他們準備的一些工具,對於探尋普通古建築是足夠了,可誰能想到神廟裡竟然會有這樣的大廳,大得能容下一座湖。而那些古人竟然能飼養出這種奇怪的生物,現代的武器拿它們竟然沒什麼好辦法。莫金準備了鉤槍,不過繩子長度最多就兩百米,而且還不在這個揹包裡,卓木強巴有飛索,但他的飛索就算在平頂懸蕩也需要極高的技巧,像這種半球形的穹頂,飛索盪出去之後,收索,再射出,根本就夠不着巖頂。
“你選好走哪條路了嗎?”莫金繞着環道走了一段,也注意到了四道門,便岔開了話題。
“嗯,”卓木強巴肯定道,“你看那石柱,三面都有野獸,只有那一面沒有,選那面空牆的右側門。”卓木強巴的第六感不可謂不強,他毫不猶豫地選了一條贖罪之路。
或許是受到卓木強巴那種肯定的感染,加上反正也要選一條路,莫金也就默認了。那三面牆的怪獸是如此巨大,又是如此猙獰,哪怕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或許真的象徵着某種邪惡的力量。雖然卓木強巴覺得其中某一幅巨大的雕像有些面熟,不過他把這歸咎於自己研究了太多密教佛像,那些密教的佛像和怪獸都比較猙獰,而且看起來也都差不多,莫金也有同感。
石屋沿着近三十度的斜坡向下滑移,一開始還較爲緩慢,隨着時間的推移,移動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石屋裡的人如同站在一臺巨大的電梯內,隨着電梯的加速沉降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加速帶來的摩擦令整個石屋的地板都在輕輕震顫,剛開始還能看見一些細小顆粒的跳動,隨着震顫的加劇就看不出那些顆粒在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飛機啓動時引擎旋轉的聲音。
向下的通道似乎無窮無盡,只有少數幾個人感知到他們又在以環道向下,他們感到了一種輕微的慣性偏移;亞拉法師默數着自己的呼吸脈搏,加上聲音波動的輔助,來判斷他們此時的速度。時速一百公里,兩百公里,三百公里,三百五十公里……還在加速……隨着石屋滑行的速度越來越快,法師察覺到他的心跳和脈搏也在加速,顯然這種速度已經超過了他的修爲和傷情所能承受的限度了。法師看了看呂競男,呂競男面色鐵青,顯然是在調整自己的呼吸,以對抗這種不斷激增的速度;再看那些傭兵,他們的面色就難看了,有幾個已經到了噁心嘔吐的邊緣,唯一若無其事的似乎只有那個年輕人。
其實年輕人的面色也不好看,但與其餘人不同,他並不是驚懼,而是一種憎惡,由於石屋頂部被那些黑藤鑽出幾個孔,在加速前進的時候,便不時有些細沙從孔隙中飄落下來。年輕人將細沙接在手中,輕輕地捻動,沙極細、極滑,像塗抹在臉上的粉餅,顯然古人用這些沙做幫助石屋移動的潤滑劑,不過在年輕人看來,出現這種人工磨製的細沙往往標誌着,這個建築物中將出現那種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機關。對於那種機關,年輕人也只能束手無策,他在心中暗罵着:“中國爲什麼要出個諸葛亮。”
石屋還在加速,尖銳的嘯聲越來越高,那感覺就像坐雲霄飛車下大斜坡,只是這個大斜坡顯得太長了。那些構成石棺的石片,終於經不起高速震顫,一一向外凸了出來,不僅石棺,彷彿這間密閉的石屋也快要禁不起摩擦而散架了,每個人的心都懸在空中,在這種高速的情況下,一旦散架,屋子裡的人將無一倖免。
那兩名握着槍的傭兵,手足早就震麻了,看着隨時都會散架的石棺,驚恐道:“需,需要轉了嗎?先生?”
年輕人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其餘三座石棺,沉聲道:“等一等,再等一等……”同時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那刺耳的嘯聲,總算他們運道不壞,在石棺即將崩裂開來時,那嘯聲沿着逐漸遞增的反方向,又開始慢慢減弱,而那傾斜的三十度斜角也開始緩緩變化,很快恢復了平坦。
就在大家剛剛放鬆下來時,“咔啦”一聲,三座石棺同時散開,彷彿在提醒他們,雖然已經進入了平道,但石屋仍像子彈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前進着。
年輕人提醒站在最前面的傭兵道:“往後站一些,小心會發生猛烈的撞擊。”
那些傭兵一聽,紛紛往後靠,“撲通”一下摔倒好幾個,卻是因站得太久,雙腿對抗那種震顫時有些失去了知覺。亞拉法師閉眼傾聽,在逐漸減弱的嘯聲中,不時有“嗡”的一聲響起,不多久又有一聲,就像石頭在與某種金屬摩擦。年輕人也在注意聽着那種聲音,同時心中默數着:“十,九,八……三,二,一!”
最後一個數數完,“轟”的一聲巨響,石屋的前端轟然中開,整個石屋都是一震,生生停住了。屋裡的人皆被震翻,連亞拉法師也未能倖免,唯有做好準備的年輕人站住了,可也沒穩住腳跟,接連退了七八步,撞上了石屋的後牆。
衆人哼叫着從地面爬起來,只見一個巨大的紡錘形輪子出現在破損的牆洞中,剛纔石屋就是與它正面發生了撞擊,將整面牆完全撞塌了,似乎猛烈的衝撞也破壞了那個紡錘輪子的什麼機關,在將石屋撞停之後,巨大的輪子沿着另一條軌道緩緩地加速移動起來。
隨着巨輪的移開,年輕人快步走到了石室坍塌的那面牆之前,看了一眼,轉過頭來對大家道:“諸位,歡迎來到帕巴拉!”接着,年輕人跟着巨輪移動,讓到了一邊。
贖罪之門
衆人眼前景象一變,出現了一座由石頭砌成的雄壯魁偉的宮殿。它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大,彷彿他們是從洞穴中爬到了草原上,那種天地陡然一空,遼闊無邊的視覺衝擊,讓所有人方纔都懸着的心,頓時放平,像落到了一個舒坦的所在。
巨大的立柱,巨大的殿堂,巨大的佛像,巨大的地板,當每個人看到這座地下神廟的真容時,首先便是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們如同一羣坐着火柴匣子的螞蟻,來到了一座真正的客廳之中。那無處不在的熊熊火焰,或許是在祭湖就被點燃了,或許是他們乘坐的石屋與方纔那個紡輪相撞點燃的,這都不重要了,只是那一塊塊平滑如鏡的地板,就將他們的目光吸引住了,而四周還有那無數莊嚴、肅穆、威武的佛像。
當所有人都沉浸於那種震驚的喜悅中時,年輕人卻敏銳地捕捉到方纔那個巨大紡輪移動到另一條軌道底端時發出的碰撞,緊接着他們來的方向,便傳來了更爲劇烈的震顫。他趕緊向那些還站在石屋裡發呆的傭兵道:“趕快出來,這個入口要被掩埋了。”
傭兵們全部離開石屋之後,石屋又發生了猛烈的碰撞,從斜坡上方傾瀉下與石屋同等體積的整塊岩石,也不知道有多少塊,將石屋生生擠成了一堆碎礫,將他們來時的斜道完全堵死。
大多數傭兵都沉浸在那令人窒息的震撼中,還是有少部分人慌亂起來,年輕人道:“不用擔心,自然有別的出路,古人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爲了讓那些企圖盜寶的賊生出絕望之心。現在,大家可以在這裡休息了,如果有什麼看得上的東西儘管拿,沒有人會阻止你們,不過我要提醒你們一句,隨着我們行程的深入,你們看到的東西只會比眼前的更好,到時候找不到東西來裝,就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了。”
傭兵們欣然領命,一個個比吃了興奮劑還興奮,哪裡有疲倦之相?呂競男輕蔑地看了一眼作鳥獸散的傭兵們,來到亞拉法師身旁,同法師一起帶着崇敬的目光打量這座先人們留下的殿堂。年輕人就站在他們不遠處,目光與法師所關注的地方一樣,如天門般高大的桌案上,刻着一些巨大的銘文。
“迷失於貪婪的人,將跌入無盡深淵。”年輕人將銘文用中文念出,嗤笑了一聲。
就在紡輪啓動了機關,石屋被碾碎的同時,祭湖的上方也起了一些變故,首先便是強烈的震感傳來,不僅卓木強巴和莫金覺得不妙,就連湖底的主人也覺得不妙,它愈發大力地掙扎起來,要離開那冰冷的湖底。可是它的體積實在太過龐大,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湖面上一些巨大的石像被生生地推倒,砸向湖邊的環形廊道,加上祭湖底部本身的震動,彷彿整個大廳都在震動。地動山搖,卓木強巴和莫金小心地扶着邊壁,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到震感稍弱,莫金和卓木強巴纔再度打量湖心。“天哪,你看到了嗎?”莫金驚呼道。
卓木強巴道:“那麼大,誰看不到。”
此時祭湖的湖心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它的體積大約有整個祭湖的四分之一大,身體臃腫,露出湖面的部分是一層長滿觸鬚的皮囊,由於身體過於肥大,以至於許多部位都被卡在石雕的佛像之中,也正是由於它的蠻力,竟將那些佛像擠得東倒西歪。
那個東西,說它是海星、海膽、海蔘、海葵,或珊瑚、魷魚、章魚、烏賊,怎麼形容都不過分,畢竟卓木強巴和莫金看到的只是它身體的一部分。那層皮囊就像生氣的河豚魚一樣鼓鼓囊囊,連接着許多黑色的藤蔓,直到這時卓木強巴和莫金才明白,他們先前看到的不過是這個傢伙的觸手而已。那些觸手的長度從幾十米到幾百米不等,黑色的觸手顯然是已經發育成熟的部分,在黑色觸手之間還有許多乳白色的、半透明的觸手,看起來要短小得多,一簇一簇的就像海葵的觸手般;而那些半透明的觸手中又隱約有黑色的線,各自不按規律地蠕動着,就好像寄生着別的寄生蟲一般,或許那些觸手也有別的作用;而另一些觸手則又細又長,外形有些像海蔘,動作則像水母的裙邊,一吞一吐,伸縮不定。若要說得形象些,就像是一大羣種類各不相同的蛇類生物,尾巴都長在一起,每一條蛇都各自獨立地行動着。
卓木強巴和莫金看着這個前所未見的怪物,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聯想起那段墓室銘文,卓木強巴才明白過來:“祭湖之主只有一個,這座湖和外面的湖或許是相通的,這傢伙鑽進來之後,吃得太胖,所以出不去了。”
莫金則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提醒卓木強巴道:“看,有路了!”
原來,那些被祭湖之主擠壓倒塌的湖中佛像相互傾塌着搭在一起,居然連成了一條橋樑,雖說這座橋是由湖中的許多長滿青苔,滑不唧溜的樁子組成,但卓木強巴和莫金一樣,只看了一眼就能隱約勾勒出跳過去的路線。
“走吧。”卓木強巴開始深呼吸,爲接下來的一連串衝跳做準備,他們必須在這個怪物從湖裡爬出來之前離開這裡。
沿着佛像滑行,蹬踏,側牆起身,貓步,猿行,狼跳,折返跳,卓木強巴爲了引開撲向莫金的觸手,甚至使用了飛索,在一連串的跑酷運動之後,兩人總算有驚無險地抵達了祭湖的中心,來到卓木強巴選定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