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點別了新月向前趕路。
卻說這日腹中飢餓便欲尋找一去處找些飯食。
小雨點正這樣想時,忽然聽到前面隱隱有人聲,剛翻過山頭,便見一處巨大的城池,方圓千里城郭一座連着一座,城池前有巨大的城牆,城牆外有寬而深的護城河。
小雨點輕輕地走上前,走近時方發現城牆上書着兩個巨大的龜形字,字體古樸,字跡深陷牆中,盯睛看時,卻是“無詐”。
無詐城?
小雨點心中默默唸着就走入城中。
城內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作買作賣煞是熱鬧。
小雨點穿行在人羣中,就像穿行在一滴水融入到大海里瞬間消失了影蹤。
小雨點正走間忽然看到前面有人在高一聲低一聲地爭吵,小雨點好奇心起,輕輕地走過去,發現前面是一個菜市,爭吵的兩人是爲一斤大白菜的價錢而口角。
“我這菜黃腐老只能要你市價的三分之一即五文銀子。”
賣菜人道。
“你這菜水嫩鮮肥必是上好佳品,必須付給你市價的五倍即七十五文銀兩方可。”
買菜人大聲分辯道。
“五文銀子!”
“七十五文銀子!”
“七十五文銀子我不賣!只賣五文銀子。”
“五文銀子我不買,一定要付七十五文銀子!”
“我七十五文我不賣,你另找別家吧!”
“一客一煩二主,我非要付七十五文找你買!”
“不賣!”
“要買!”
“我的菜我作主!”
那買主忽然抓起那斤白菜三下五除二就塞到嘴裡,買主像一隻羊一樣把一整個大白菜吃到肚裡。
“我看你賣不賣!”
買菜人輕輕地道。
“賣也只賣五文銀錢!”
二人爭執不下,人越圍越多,卻都看着不說一句話,似乎二人對這樣的事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只是想看看二人有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忽然那買菜人放下七十五文銀錢就分開人羣向着外面跑去了。
“你站住!”
那賣菜人拿起那七十五文銀錢就放下菜攤子撒腿就追,二人越跑越遠,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周圍選好了菜欲付錢的人卻都愣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在等那賣菜人回來,沒有一個人會想到買到霸王菜,也沒有一個人會選擇離開。
“你爲什麼不走呢?賣菜的人走了,你可以選擇買其他人的菜啊!”
“不行,我既然選擇了買他的菜,和他有了無形的約定,就一定要買他的菜,況且他的菜被我這樣挑來揀去已經發黃變枯再賣給別人就要折本了。”
“賣菜人若不來,你們就一直在這等嗎?”
“是啊!喏,那邊十幾個都在這裡等了三個月了,就是爲了要買挑好的攤主的菜。”
“那邊的攤主呢?”
“聽說死了老婆娘和孩子回老家置辦喪事去了。”
“他老家在哪裡?”
“在距這裡萬里之遙的海上仙山方丈山。”
“一來一回要多久?”
“多則一年少則六月。”
“那他們還等嗎?”
“等啊!你看東邊的那個攤子旁的買菜人已經等了四個月,不吃不喝不離不棄他的老鄉已經準備了薄皮棺材守在那裡了,一旦他死去就裝在棺材裡。”
小雨點聽到此番言語直驚得目瞪口呆,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小雨點想到此就漸漸離開了此攤,向前走去。
剛走過三個攤,就又見有人在大聲地爭吵。
小雨點走上前,發現爭吵的是買雞蛋的人和賣雞蛋的攤主。
“十年前我媽媽病重要吃熟雞蛋,我從這裡買了一個雞蛋煮了讓媽媽吃了,完成了媽媽最後的遺願。爲了媽媽能夠有尊嚴地下葬我自賣自身給一家寡婦爲奴才,凡是人間能受的罪我都受了。十年後我終於用雙手贖清了爲媽媽下葬的棺材錢,今天我特來還那個雞蛋錢。我算了一下,一個雞蛋值三文錢,一個雞蛋孵成雞一年下三百個蛋,每個蛋再孵成雞,每個雞一年下三百個蛋,以此類推,十來年我一共欠下了你三十萬兩銀子。這三十萬兩我一生不吃不喝也還不清,所以我決定賣身爲奴,終身侍奉於您,爲您端茶倒水提鞋鋪被養老送終不離不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爲你守靈。”
一個蒙着白布的大漢大聲地說着。
那攤主是個白嫩的瘦子,聽到此連連擺手,“你說的事誰記得,就算有,一個雞蛋能值幾個錢,就算我送給你的好了,怎麼還會要你來賣身爲奴來還債?這裡有三十兩銀子是我一年的積蓄,送於你作路費,作個小本生意也好,就此別過,你從哪裡就到哪裡去吧!”
說着攤主取出三十兩銀子來遞了過去。
那大漢硬是不接,一定要給他作奴才。
一時之間二人爭執不下。
忽然那大漢猛擊一下攤子,攤子上的雞蛋全部都落在地上摔碎了,蛋黃蛋清流了一地。
“你的蛋我是賠不起了,你還是收我爲奴吧!”
那大漢理直氣壯地道。
“別說是幾個雞蛋,你就是把我的家燒了,我是一定不會收你爲奴的!”
攤主一下跳到攤子上當仁不讓地說。
“大恩人,你就收我爲奴吧,我欠你的人情還不清,我一生都不得安生,你就眼看着我墜入欺詐之無間煉獄中永世不得超生嗎?”
那大漢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道。
“大兄弟,實在不是我不願幫你,而是你那個雞蛋根本不值得你爲奴,若收你爲奴,我的良心終生不安,死後也要墜入無間煉獄。”
聽得小雨點一頭霧水,這‘欺詐無間煉獄’到底是什麼?
那大漢突然取過一把水果刀來,伸出食指,刀光一閃,食指就被剁了下來。
“你若再不肯時,我就自斷頸脈而亡。”
攤主看到此處,只是輕輕一笑,取過大漢的水果刀。
小雨點以爲攤主要答應了。
不料只見攤主突然用力地把水果刀在他頸脈上一劃,只見血流如注,人頭滾落,人眼見是不活了,人頭卻還張開口說了最後一句話,“寧死不收你爲奴!”
大漢愣了好久,終於輕輕地嘆了口氣,“算你狠!”
就拾起落在地上的斷指放到嘴裡三下兩下就嚼碎嚥到了肚裡揚長而去。
直看得小雨點心腸動盪心緒久久不平。
忽然小雨點發現周圍有些異樣,擡頭看時,發現所有人都看着他,好像在看着一個怪物。
“你們怎麼了?”
小雨點輕輕地道。
沒有人回答。
小雨點置身人羣中,若置身羣鬼中,他發現每一個人都穿着白衣戴着白帽下身白褲腳踏白鞋,每一個人行走舉止間都整齊劃一,縱使呼吸也是同一個節奏,一團團白氣從他們口中鼻中呼出,就像一隻只奇怪的小鳥飛出他們的體內又瞬間飛回。
“你們爲什麼這樣看我?”
沒有人回答。
突然其中一個人一把抓起小雨點就把他扔向空中,剛落下就有另一雙手把他扔向空中,小雨點就像一個繡球落下又騰起。
到了後來小雨點直覺得暈頭轉向,那手也變得尖利如刀,割入小雨點肌膚中,使小雨點每一次落下就像落入煉獄中。
又一次小雨點被扔到空中,落下時小雨點看到一把把刀刀尖朝上,向着小雨點的心臟,如果落下小雨點的命就會殞於此。
小雨點大喊一聲,身子憑空借力騰上一塊雲就落於別處。
那羣白衣人目光齊齊地看向那片雲,終於什麼也看不到了,就散去了。
小雨點筋疲力盡地落下來,撒腿就跑,直到覺得遠離了那菜市才停歇下腳步。
此處人煙稀小,甚是安靜。
小雨點這才感覺腹中飢餓難耐,身上腰痠背痛。
小雨點慢慢地走着,終於在一個大街正中央的位置看到了一處小酒館。
小雨點像遇到救星一般輕輕地走上去,只見酒館的酒幌上寫着小小的“酒”字。那酒字已經被歲月侵蝕得斑駁陸離看起來又像“飯”字。
小雨點全顧不得細看一下就踏進去,剛坐下來就覺得詭異。
飯店裡沒有一個人,觸目即是一片白,白色的桌布,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碗筷,白色的椅 子,白色的空氣,白色的氛圍,白色的牆上白色的畫,白色的畫中畫着白色的白娘子,白娘子正在拿着白梳子梳着白色的頭髮。
小雨點置身房間中,若置身一個白色的墓室裡。
小雨點只覺得脊背發涼,直欲拔腿就逃。
忽然門簾一動,從內室就進來一個白衣人。
只見此人面容枯稿,形容憔悴,好像從墳墓中爬出來的一樣,雙眼發直,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行走舉止間手足僵硬好像不會打彎一樣,又像在空中不着地的飄。
小雨點剛看到他的眼,就發現他的眼竟是兩個黑洞,小雨點仔細看纔看清,眼中的眼珠竟全是黑眼珠,卻看只看向一個方向,就是那牆上白娘子的方向。
小雨點忙低下了頭,不敢和他目光相碰。
只見他輕輕地走到小雨點面前,張開口,輕輕地道,“客官,要點什麼?”
小雨點聽着那聲音生澀,就像是從地獄中傳來的。
“這裡有什麼?”
“只有面!”
“一碗麪,大碗!”
小雨點輕輕地道。
那人再不說話,輕輕地走開了。
小雨點看着那個白娘子,白娘子還在梳頭髮,那梳頭髮的手本來不動,可是小雨點也許看花了眼,那拿梳子的手竟然動了動,並且嘴角牽動流露出一絲笑意,甚至小雨點聽到白娘子輕輕地道,“晚上請到白房子裡來住,那是我的閨房,我在香閨裡等你!我用我的香吻香甜你的夢鄉!”
“啪!”
小雨點一驚,手邊的白色茶碗就被他推到地上摔得粉碎,小雨點的手馬上就因爲推力過猛滲出血來,小雨點卻渾若不覺。
“你的面!”
小雨點正驚魂不定間忽然一個鬼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雨點一回頭,那個店小二就來到他的面前,端着一碗麪。
小雨點不敢看他的眼,輕輕地伏下身來吃麪。
那店小二一陣風般消失了,奇怪的是地上的碎碗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來沒有茶碗碎過一樣。
小雨點再看其他的飯桌,沒有一個飯桌上有茶碗,那這個茶碗是從哪裡來的呢?
小雨點輕輕地低下頭吃麪。
剛吃一口就覺得清淡無味難以下嚥,那面竟是白麪用白水煮的無菜無鹽無食材的尼姑面。
小雨點越吃越覺難吃,越吃卻越覺腹中飢餓。
可是小雨點實在是飢餓難耐,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閉了眼睛三下五除二把面連湯一起倒進了肚裡。
剛倒下,就覺飽漲感頓生,好像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
小雨點忽然對這飯店起了感激之情,心想着多給飯錢。
可是小雨點等了好久仍不見店小二來。
“掌櫃,結帳!”
小雨點大聲地喊着。
沒有人應。
小雨點十分奇怪,輕輕地走到內室。
內室竟然蛛網纏結,顯見很久無人來過,水米菜鹽油俱是空的。
再看其他房間,也是死氣沉沉。
惟一有些生氣的就是牆上那幅白娘子的畫。
這是怎麼回事呢?自己明明剛纔吃了一碗麪。
可是一回頭,桌上的碗也不知什麼時候不翼而飛了。
小雨點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是自己碰見了鬼,還是鬼碰見了自己?
小雨點正在發呆,忽然聽到外面響起急促的鈴聲。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小雨點輕輕地走到門邊,發現門前由遠至近走來一羣人。
那爲首的正是一個搖着鈴鐺頭戴高帽的白衣人。
他的身後跟着十個人,俱是和他一樣的打扮,白衣白帽,手腳僵直,骨節似乎不會打彎,俱是一蹦一跳地走路,像一節節竹子。
那人走到小雨點近前,恭了一下手,輕輕地道,“二師兄,請了!”
小雨點不知道對方爲什麼叫他二師兄,見對方執禮也還禮道,“遠來辛苦!”
“天晚日落在此歇息半日,午夜時分再行趕路!”
“不必客氣!”
那人再不多言,竟徑直走到飯店內,他後面的人也跟着他走進來。
進來後十個人圍坐成兩桌,井然有序,一聲不吭,好像是個稻草人。
那高帽人也不多言,取過隨身白麪就走到後廚,不一會兒就陸續端出十一碗熱氣騰騰的尼姑面,無鹽無油無菜,放到十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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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人見面,一聲不響埋頭就吃,不大會兒就吃了個乾乾淨淨。
高帽人收拾完麪碗,回到小雨點面前,拱手道,“打擾了!”
“我也是過路人,談不上打擾!”
小雨點輕輕道。
“你來此多久?”
那人見小雨點如此言語甚是奇怪。
“不足一個時辰!”
“可有異端?”
“只無端吃了一碗尼姑面。”
“誰做的?”
“一個黑目人。”
“黑目人現在何處?”
“我也不知!”
高帽人來到內室,上下打量一番,說道,“你已是她的人。”
“誰的人?”
“白娘子!”
“誰是白娘子?”
“你有沒有看到牆上的那幅畫?”
“有看到!”
“那便是白娘子!”
“白娘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有人說是神有人說是獸有人說是仙有人說是魔,說神的說她救世濟苦說獸的說她殘忍嗜殺說仙的說她使人成仙成佛說魔的說她讓人瘋癲着魔。”
“她在哪裡?”
“沒有人知道,有人說她在天上,有人說她在夢裡,但只要她確定你是她的人,那麼你就會突然和她相見就像在夢裡。”
“你爲什麼說我是她的人?”
“你見過的那個黑目人是她的勾魂使。”
“勾魂使?”
“見過勾魂使的人,用不了一時三刻魂就會被白娘子勾去。”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因爲我天天和魂靈身體打交道。”
“你究竟是誰?”
“趕屍人!”
“趕屍人?”
“有人死在外面,親人託我趕至家中落葉歸根入土爲安。”
“那些是什麼人?”
小雨點一指坐在桌上一動不動的人。
“那不是人。”
“那是什麼?”
“那是屍體。”
“屍體?”
“這飯館也不是普通的飯館。”
“不是?”
“這是趕屍客棧。平時只留宿趕屍人和趕的屍體。久未有趕屍人路過,這趕屍客棧就慢慢地荒廢了。”
小雨點聽到此,心中一陣發緊,身子不由自主地離那屍體越來越遠。
“他們已經是死人,不會傷害你!”
趕屍人似乎看出了小雨點的心思。
小雨點雖聽他如此說,心裡還是發毛。
“時間不早了,午夜還要趕路,我們先行歇息了!”
趕屍人說着就站起身走到內室的一間房間裡。
那十個白衣人也一蹦一跳地跟着趕屍人走到房間裡。
不多時房間裡就響起了輕輕地酣睡聲。
小雨點好奇心起,輕輕地捅了一個洞就從窗上往裡看。
只見趕屍人仰面躺在草蓆上就像一個死人,那十具屍體就齊齊整整地立在門的兩邊,一面五個。
忽然其中一個竟然動起來,接着另外九個也動起來。
十具屍體在房間裡不斷地走動打拳踢腿舒活筋骨好像得到了難得的自由。
最後都圍在趕屍人面前,舉起拳頭欲擊下,卻又慢慢地收起。
一眨不眨地看着趕屍人,似乎要看看趕屍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那趕屍人卻鼻息均勻,好像一點也未察覺。
終於那十具屍體鬧夠了又在原來的位置立在了門後。
“你們想要的得到了嗎?”
趕屍人忽然輕輕地道。
十具屍體仍然紋絲不動。
趕屍人也不動,好像在說夢話,“我說過,你們想要的不在我身上,只有隨我回到家鄉,入土爲安後,在輪迴塔前才能得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說完又安靜的睡去。
小雨點看了好久,覺得無趣,終於輕輕地回到飯館內。
剛至飯館,忽然“撲騰”一聲,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打在他的臉上,又馬上滑到他的身上。
小雨點嚇得魂都要出來了,定睛看時,發現懷中抱着的是一個黑貓。
小雨點嚇得跳成一團的心慢慢地放下了,輕輕地拍着懷中的貓。
“好貓咪,你今天就和我作伴吧!”
小雨點的話剛說完,那黑貓就“噌”的一下跳出了小雨點的懷抱,向着外面無限的黑暗而去了。
黑貓剛走,小雨點就聽到一聲急促的敲擊木板的聲音。
“誰?”
小雨點大聲地問道。
沒有人應,而那聲音卻越來越響了。
小雨點四下裡看時,突然發現那聲音就來自自己剛纔站立的地下。
小雨點點燃一盞燈就來到那地下察看,剛照到地上。
燈突然滅了。
整個房間馬上變得漆黑一片。
一陣陰風似乎從地獄中刮過來,刮到小雨點身上,小雨點直感到渾身發顫,冷得刺骨。
“嗷!”
一聲驚叫,那地板一下子就被劈開了,從地下就鑽出一個白毛怪物來。藉着熹微的天光,小雨點看到那怪物渾身長着三寸來長的白毛,目露兇光,穿着一件灰衣裳,手執鐵鏟,向着小雨點撲過來。
小雨點忽然發現那白毛怪甚是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小雨點撒腿就跑,白毛怪隨後就追。
小雨點慌不擇路,七彎八繞,最後看到一個門,便不管不顧地鑽進去,關上了門,白毛怪隨後大力地砸門。
“你不必關門,我們來對付他!”
小雨點忽然聽到背後有一個陰森而熟悉的聲音,仔細辨解,才發現那正是白天裡見過的趕屍人。
“這白毛怪很厲害!”
“不用害怕,他不是白毛怪。”
“他是誰?”
“他就是白娘娘的勾魂使!”
“他怎麼來到此間?”
“他要勾你回去?”
“我?”
“我說過,我們對付他!你不用害怕!”
小雨點還沒有來得及答話,忽然門框一下子被白毛怪卸了下來。
“哐當!”
大門就倒向了門後的十個屍體。
那屍體就在門倒下的一瞬間跳到了別處。
“嗷!”
白毛怪大喝一聲就揚起鐵鏟向小雨點砍來。
小雨點趕忙躲閃在一旁。
“二師兄,一向可好?”
趕屍人突然說道。
那白毛怪正欲再行撲上,忽然聽到有人喚他,一下子愣住了。
白毛怪睜着一雙黑色的眼睛看着趕屍人,好像在分辨眼前的人是人還是鬼。
突然白毛怪一躍而起,鐵鏟就當頭向趕屍人劈下。
可憐趕屍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經人頭兩分,死屍栽倒。
趕屍人一死,十具屍體一下子撲到趕屍人身上。
過不多時,第十一具屍體就站起來了。
白毛怪怪眼圓翻看着那十一具屍體。
突然趕屍人的屍體向他撲過來,白毛怪靈活地一躲,另一具屍體就又撲過來,白毛怪再一躲就被三具屍體圍在當中,用不多時就被十一具屍體擡着舉在空中。
“嗷!”
白毛怪大聲地尖叫,十一具屍體卻不管不顧。
他們把他擡到廚房,取過菜刀來向着白毛怪的心臟部位就直挖過來,不一會兒一個白嫩嫩的心就挖了出來,還在撲通通地亂跳。
小雨點直看得心驚肉跳。
十一具屍體挖過心後把心往那白毛怪爬出來的地洞一丟,十一雙手撫過白毛怪的胸口,那白毛怪失心的傷口馬上就平復了,不一會兒第十二具屍體就誕生了,一起站在飯館的門後。
午夜到了。
十二具屍體就在沒有趕屍人帶領的情況下搖着鈴鐺一蹦一跳地走遠了。
小雨點再不敢在此呆,連夜逃出飯館。
小雨點跑啊跑,不知跑了多遠,忽然眼前現出一所房子。
只見這房子從外面看來就像一座船,又像一條魚,白色的魚,在漆黑的夜裡,這白色的房子顯得甚是耀眼。
小雨點慌不擇路,一頭就撞進這房子裡。
走進去一看,才發現這裡是一個客棧,客棧裡有大小十來個房間,每個房間裡都點着一盞長明燈。
“店家!店家!有客夜來投。”
小雨點大聲地喊着。
從前廳喊到後院,卻沒有一個人出現。
“這麼大一個客棧怎麼會沒有一個人?”
小雨點甚是奇怪,但是剛纔驚魂未定,顧不了太多,有一個地方安歇一下是最大的需要。
小雨點前後找了一圈,不見有人,便挑最大的一間房子住了。
枕頭是香的,又軟又香,牀是大,又寬又大。
小雨點頭剛接觸到枕頭就進了夢鄉。
在夢裡,小雨點感覺自己被那十二具屍體追趕。自己跑到天上,那十二具屍體就追到天上,自己跑到井裡,那十二個屍體就追到井裡。
一個不留神,白毛神那毛茸茸的大爪子就直摸到自己的臉上,小雨點頓時感到一陣噁心。
“啊!”
小雨點一聲大叫,眼一下子睜開了,才發現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就在自己臉旁邊輕輕地觸摸自己的臉。
小雨點一驚,用手一推。
“恰!”
那毛東西一下子跳起,向着窗外飛去了。
“撲!”
無數的毛東西都一起向着窗外飛去了。
小雨點才發現這是一羣羣的白鴿子,剛纔在自己臉旁的就是一隻最大的首領鴿。
小雨點驚魂未定,再也睡不着,輕輕地走下牀。
剛走到牀邊,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咯吱吱吱!”
一聲響聲過後,牆上就開了一個口子。
透過口子看去,發現牆內有一個神龕,龕上供奉的正是那白娘子,只見白娘子一身白絲裙,頭戴白花,左手撫在心上,右手作參拜狀,口中似乎唸唸有詞。
小雨點看着那白娘子,手不由己主地走上前去,雙手學着她的樣子探入到她的裙內去撫她的才臂,但覺得香甜滑膩,好像撫在一片雪上。
“大膽,你如此摸我的手,獲罪於天,還想活命嗎?”
那白娘子竟然開口講話來。
小雨點一驚,嚇得直跌在地上。
小雨點停了好久,發現那白娘子竟然紋絲不動。
小雨點乍着膽子輕輕地走上前,發現那白娘子竟是一個玉像。
但玉像雕刻得十分精美惟妙惟肖。
忽然睏意又襲上來,小雨點再次躺在牀上,欲睡去。
“撲!”
所有的燈一下子滅了,屋內漆黑一片。
小雨點一下子坐起來,但覺得陰風刺骨,小雨點背上胸前都流出了汗。
窗忽然開了。
一個個黑影飄進屋內。
“嗚嗚嗚!”
一種詭異的聲響響過,小雨點但見鬼影重重。
燈忽然亮了,漆黑的房間一下子照如白晝。
“啊!”
小雨點發現眼前竟然吊着一個人,白色的人影,白衣白鞋白襪白色的臉舌頭直直的伸出來雙眼發直,好像要向人索命一般。
小雨點一驚一下子跳起來。
才發現那是一個吊死鬼,脖子上繫着一根白綾子,隨風在屋內晃啊晃的。
小雨點腳不聽使喚不由自一的退後。
一下子就退到牀上,一下坐在地上,忽然臉碰到一個涼涼的東西。
擡頭一看。
“啊!”
發現臉旁又有一個白色的人影,雙眼發直,舌頭直伸到口外,脖子上圍着一個白綾子,又是一個吊死鬼。
小雨點一下子跳起來,發現屋內的樑上竟懸掛着七八個吊死鬼,地上牀上也躺着七八個吊死鬼。
那吊死鬼張大着雙眼,直伸着舌頭,好像向人索命一般。
小雨點向着門外就跑去,耳邊似乎聽到無數的人在大叫。
“納命來!納命來!”
小雨點越發急促地向外跑,終於跑出了門。
回頭一望,那白色的房屋燈火通明,在周圍一片漆黑裡顯得尤爲突出。
小雨點呼吸着屋外自由的空氣,才覺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汗流浹背了。
小雨點坐在外面的大樹下,呼呼地喘着粗氣。
夜是這麼難熬,所幸終於熬過來了。
東方漸漸出現了魚肚白,大樹旁有人零零散散的走過。
小雨點看到一戶炊煙人家,便走了過去。
這是一戶老兩口,老丈在收拾傢俱,老婦在燒煮早飯。
“老人家,有請了!”
小雨點輕輕地一恭手道。
“你是從哪裡來啊?”
“就從那邊的客店來!”
老丈一聽大吃一驚。
“你從客店來,莫非晚上宿在那裡不成?”
“正是!”
老婦聽到此語也停下了燒飯前來察看。
上下打量了小雨點一番,不由嘖嘖稱奇。
“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你晚上有看到什麼異相?”
“好像看到了吊死鬼!”
二人大悟了一聲,“這就是了,你活着出來算你命大。”
“怎麼?”
“你知道這客棧叫什麼嗎?”
“叫什麼?”
“叫天誅客棧。”
“天誅客棧?”
“這客棧也不知建於何時,也不知何人所建,好像一夜之間就起了這麼一所客棧。沒有業主,沒有人打理,只是白白亮亮的閃在那裡。每當夜裡就泛出白光,閃出白星,傳出鬼哭狼嚎聲。附近人家都受不了驚嚇搬走了。”
“你們二位爲何不搬?”
“我們年紀大了,又兼老眼昏花體弱多病,人埋半截的人了,死在哪裡不是死,寧願死在家鄉也不願死在路上。自那白房子出現之後附近百八十里的人經常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有一天大家集齊了,欲來這白房子裡一察究竟,我記得那是個大白天,晴好的天氣,忽然就下起了暴雨,又是颳風又打雷,十人合抱的大樹都連根拔掉了,去的一共三十二個人,我站在家門口遠遠地看着,忽然就見白房裡傳出驚心動魄的嘶喊,接着就有三個人發瘋地往外跑,一個人抱着一棵大樹再也不動,一個雷打下來,那人當場就被雷擊成了灰,其餘兩人就拼命地往山上爬,一個不慎跌入了山谷摔成了一堆爛肉,剩餘一個後來兩眼發呆,成了個又聾又啞的人,整天不吃不喝看着天空出神。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去那白房子。說來也怪,自那次後,也再沒有人失蹤過。大家過了一段太太平平的日子,直到有一個外地人經過這裡。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已經到了掌燈時刻,農家人窮,爲了省油都沒有點燈,在這漆黑的夜裡只能睡覺。我們小兩口正在休息就聽見有人砸門。開門看時發現一個風塵僕僕的人來到了我們面前。他說貪圖趕路錯過了宿頭想在此借宿。但我們實在沒有地方可供人住宿。這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那個客棧,問那是什麼?我好意相勸不要到那裡去,那是這裡的鬼屋。可是他偏偏不信邪,徑直走了進去。我們都爲他擔心吊膽,一段時間內卻相安無事。時交子時,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喊叫,但那喊叫只叫了一聲就停了。好像一隻什麼奇怪的鳥。第二天我們就聽說那客棧門前有了命案。我們上前一看,就看到正是那個前來投宿的人,可憐他年紀輕輕,就這樣命喪他鄉。驗屍官來後,發現他的心臟位置已經被什麼尖利之物挖空了,可是檢驗他的死因卻是被嚇死的。後來又有夜歸人不明真相前去投宿,可是都死在客棧門前的大樹下,死者全都被挖空心臟。於是傳言那客棧是天誅客棧,必是那夜歸人平素作了虧心事,遭了天譴,這才被天誅殺挖了心臟。你能住到那天誅客棧裡大難不死,必是受了天神佑護!”
老丈說着臉露仰慕之情。
“可有人去到天誅客棧看過那裡面都有些什麼?”
“誰敢去那裡察看,那裡猶如陰朝地府,有來無回。”
“也許和你們想的不一樣!其中必有隱情,今夜晚間我要再宿在那客棧裡,看到底有什麼陰謀!”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公子慧人,必有驚人藝,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可是若去時,只怕小命不保!空負了大好前程。”
小雨點聽了只笑了笑,不置一辭。
卻說當晚,小雨點來到天誅客棧。
小雨點只覺陰風陣陣,大大小小一共十來個房間,每個房間裡都點着一個蠟燭,那蠟燭通體晶瑩透明若幻,卻只見蠟燭亮不見蠟油下降。好像那蠟燭永遠點不完似的。
夜越來越深沉,小雨點索性睡在牀上,牀是竹節做的,竹節上鋪着稻草,睡在竹牀上壓得竹牀吱吱呀呀地響。
小雨點聽着那響聲,心緒更加煩亂了。
忽然小雨點覺得那響聲有些異樣,好像不止是竹節聲。
小雨點欲彈身而起,忽然覺得耳邊有一股熱熱的風,好像有人在向他吹氣。
小雨點一轉臉。
“啊!”
小雨點大叫一聲,他看到一張豔臉濃妝豔抹正對着他笑,血紅的嘴脣就像鬼娘子,長長的頭髮就像死人的孝衣,讓人心頭髮緊。
小雨點欲轉身跑掉,一時間卻怎麼也動彈不了,隻眼睜睜地看着那鬼娘子。
鬼娘子的脣輕輕地印在小雨點的脣上,小雨點頓覺得一陣噁心。
忽然又覺得一陣香甜,透人心脾。
小雨點一伸出舌頭,兩舌交纏,小雨點一咬那舌頭。
小雨點心想一定能咬出血來。
可是那舌頭竟然被小雨點咬下來,被咬下來的還有一張豔紅的鬼臉譜,入口滑膩,似乎是鮮肉所制,小雨點但覺得香甜可口,三下兩下就嚼爛吞進了嘴裡。
鬼臉譜下露出一張雪白晶瑩美若天仙的臉,櫻桃小口似要流出脂來,杏眼多媚情亦嬌,白而俏麗的鼻翼讓人遐思。
小雨點看着那俏臉,忽然那俏臉動了,小雨點才猛然發現那俏臉就像一隻香甜的鴿子,一種處女的體香透入鼻孔,令人沉醉。
“你在想什麼?”
那俏臉輕輕地問着。
小雨點卻像個木頭人不言不語。
“你一定是在想我吧?”
俏臉自信地說,“我也在白房子裡等你好久好久,你怎麼現在纔來?”
那俏臉說着一雙彈性而白皙細嫩欺霜壓雪的手就挽到小雨點頸上,輕輕一拉,小雨點就被她拉到懷裡。
小雨點若置身於溫柔鄉里,又冷又甜又舒服。
“你說吧,你要什麼,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你要我我也給你。”
小雨點聽到那俏臉溫香軟玉地說,吹氣如蘭的氣息就像情人在對自己最鍾情的初戀情郎說。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知道你的名字!”
小雨點輕輕地道。
“格格格格格格,我的名字,你原來只想知道我的名字。”
“是啊,你叫什麼?”
“我是你心上永不消融的雪!”
那張俏臉說完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