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醒了?”
一個嬌媚的聲音,響在耳邊,就像一個鈴鐺響起在人生的懵懂曠野。
小雨點睜開眼就看到阿紫關切的明眸,就像一粒珍珠鑲嵌在月亮裡,又像一滴露珠滾動在荷花上。
“我是在哪裡?”
小雨點輕輕地問。
“在我們的洞房裡,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官人難道忘記了我們一起拜過花堂嗎?”
“我們是在洞房?”
“是啊。”
小雨點小心地看向四周,果然見紅燭高照,紅蔓高挽,紅桌,紅椅,紅粉盒,紅色的夢,周圍的一切都瀰漫在一種綺麗香豔的氛圍裡,小雨點也許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坐在自己的洞房裡,可現在他在洞房裡,他自己的洞房裡,旁邊是他自己的新娘子。
紅燭將盡,夜色深沉。
洞房中的兩人靜靜地對坐着,沒有風,燈芯卻爆了又爆。
小雨點不知道說什麼,阿紫更是第一次作新娘子,一切都似乎是甜蜜的,而又充滿了期待和新奇。
“今天天氣不錯。”
小雨點說。
阿紫有些着惱,可仍是抿着嘴笑着,她又能說些什麼。
“你看明天會不會是個好天氣?”
阿紫沒有看,小雨點也沒有聽到阿紫發表對明天天氣的意見,因爲他疑惑地擡起頭,發現他的新娘子只餘一絲新鮮的脂粉氣瀰漫在空氣裡。
“阿紫?”
小雨點驚慌地喊叫。
沒有人應。
新娘子在洞房裡憑空消失了。
“阿紫?”
“哈哈哈......”
一陣尖利的笑聲傳播在洞房裡,就像黑山老妖,就像孩提時夢境裡的大灰狼。
“你是誰?”
“我是你的新娘子阿紫啊。”
那尖利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嫵媚,就像一個老人從老年一下子變回了童年,充滿了詭異和恐怖的不可思議。
“你究竟是誰?”
“我是燈芯。”
“燈芯?”
“你們小夫妻的對話都被我看在眼裡,我犧牲自己的身子燃亮了洞房,才方便你們卿卿我我,怎麼一轉眼就把媒人忘得乾乾淨淨了。”
“原來是燈芯姑娘,失敬失敬,剛纔多有冒犯。阿紫現在何處不知可否見告?”
“阿紫我知道她在何處,但我不願見告。”
“爲何?”
“因爲我喜歡作新娘子。”
“你可以找自己的新郎啊。”
“現在洞房是現成的,新郎也同現成的,爲什麼我還要費心找新郎?”
“可是,入洞房這件事最要緊的是兩廂情願,你想入洞房,要看看新郎是不是願意。”
“你是不是想知道阿紫在哪裡?”
“是。”
“你作我的新郎,我就告訴你阿紫在哪裡。”
“可是。”
你想不想知道阿紫在哪裡?
“想。”
“想就不要有那麼多的可是。”
“好吧。”
“你現在是我的新郎。”
“是。”
“我是你的新娘子。”
“是。”
“我們在洞房裡。”
“是。”
“這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是。”
“你除了說是,能不能說點其他們?”
“是。”
“你說。”
“阿紫在哪裡?”
“不許想阿紫。”
“是。”
“你是新郎,在洞房花燭夜,面對新娘子總要盡到自己的義務,做點什麼。”
“是。”
“你做呀。”
“我要做什麼?”
“你不知道嗎?”
“我第一次作新郎,怎麼知道?”
“好吧,我教你。”
“是。”
“我只需要你替我打開一個結。”
“何結?”
“心結。”
“你有心結?”
“心有千千結。”
“你要我打開哪一個?”
“最易打開的一個。”
“什麼結?”
“爲什麼你不愛我?”
“我們沒有萍水相逢過,並且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你,我怎麼愛你?”
“你見過我,我們一起呆了五年,可是爲什麼你不愛我?”
“你究竟是誰?”
“我是吳豔。”
“吳豔?”
小雨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燭火,燭火跳動,好像在迴應他的眸視。
“你怎麼變成了燈芯?”
“我和燈草打賭,賭你愛我,他給我再見你一次向你表白的機會,我輸了就替他作燈芯,我贏了他就甘心情願爲我們的洞房花燭作燈芯。”
“你輸了?”
“我輸了。”
小雨點看到燭火一閃一閃,一滴滴燭淚流下燭臺,就像玉人流下的一顆顆珠淚。燭光迷離了洞房人家眼淚。
“你不是。”
“不是什麼?”
“不是吳豔。”
“你怎知我不是吳豔?”
“吳豔不會流淚,她的淚流在心裡。”
“你瞭解吳豔?”
“不瞭解。”
“吳豔她在受苦。”
“何苦?”
“相思苦。”
“多苦?”
“以淚洗面,心雨灑下淚的雨。”
“你究竟是誰?”
我是吳豔的閨蜜,無鹽。
“吳豔有閨蜜?”
“美女都有閨蜜。”
“美女的閨蜜爲什麼是無鹽?”
“因爲無鹽和美女在一起,美女纔有自信。”
“你想要我做什麼?”
“雪恨。”
“你有何恨?”
“你知道爲什麼我要拆散你們?”
“哪個我們?”
“你,阿紫。”
“因爲吳豔。”
“閨蜜只負責對閨蜜出主意不負責包辦更不負責親自出馬替閨蜜報仇雪恨。”
“所以你讓我爲你報仇雪恨?”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何事?”
“你愛阿紫還是吳豔?”
“這......”
“這不難回答。”
“一定要回答?”
“一定要回答。”
我只能告訴你我希望她們過得幸福。
“我奇怪。”
“奇怪什麼?”
“我爲什麼遇不到你這樣的人。”
“你遇到的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需要你爲我雪恨的人。”
“他爲什麼這麼令你着惱?”
“你知道爲什麼我變成燈芯的嗎?”
“不知。”
“因爲我的生命和青春纏綿在一起獻給了我認爲一生中遇見的最對的人。”
“他不是?”
“我不知道。”
“可是你恨他?”
“我恨我自己。”
“你要報仇雪恨?”
“我要雪恨,只是要雪恨,我不敢奢望報仇,仇是不能報的。”
“恨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恨深深地埋在我的心裡,紮在我的靈魂裡,使我食不知味,衣不知暖,恨的影子像一個魂靈纏綿在我的心裡。”
“怎樣才能雪恨,殺了他嗎?”
“不。”
“你還愛他?”
“我不知道。”
“你要我怎麼做?”
“讓他告訴我,爲什麼他不愛我,我是一個永遠都不會被人愛的人嗎?”
“你爲什麼不自己問他?”
“我怕。”
“怕什麼?”
“怕見他。”
“你可以請人帶話。”
“我怕。”
“怕什麼?”
“怕他知道我在問他。”
“你怕的太多了,你不知道愛是要正面面對的嗎?”
“我知道。”
“可是你假裝不知?”
“我只知道一件事。”
“何事?”
“愛情裡沒有對錯,沒有輸贏,沒有虧欠,沒有多一點少一點,愛就是愛,在愛裡,人會迷失自己。而人一生中,除了生死只有愛情是公平的,愛情如此公平而無欺,所以我纔要問爲什麼他不愛我,我如此愛,爲什麼得不到別人的愛?”
“他在哪裡?”
“阿紫在哪裡,他就在哪裡?”
“他是誰?”
“愛使儀潔。”
“你說他是男的。”
“他沒有性別。”
“可是你愛他?”
“每個人都會愛上儀潔,因爲他是愛使。”
“我怎麼樣才能找到他?”
“他在相思裡,你想起了相思就能找到他。”
“每個人只要人心不老都有相思,相思催人老,而又有哪個人不願相思光顧呢?”
小雨點有相思,相思成災的時候就見到了儀潔。
儀潔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儀態萬方,潔淨純情,就像每個人心中最理想的情人,每個人的情人都不一樣,於是每個人夢中遇見的儀潔都不一樣。小雨點見到儀潔的時候,她正穿黃綢衣裙,打着黃綢傘,倚在一個黃色斜橋上,腳下是黃色的金魚,一陣風來,飄飄若仙,你會想起兒時曾經做過的一個夢幻。
“你好,儀潔。”
小雨點沒見過儀潔,可一見她就知道她就是儀潔。
“你好,我遠道而來的朋友。”
“你知道我要來?”
“我還知道你爲何而來?”
“你爲什麼不愛無鹽?”
“我一直愛無鹽。”
“可是你拋棄了她。”
“我沒有拋棄任何人,是她自己拋棄了自己。”
“她說她愛你。”
“我也愛她。”
“你爲什麼不親自當面對她說。”
“因爲她沒有親自當面問我。”
“她現在變成了燈芯,所求只是一個承諾。”
“我可以給她承諾,可是她得到了承諾仍然會自願做一個燈芯。”
“爲何?“
“她爲自己設了一個局,她不願走出這個局,在這個局裡她是主宰,她能夠實現任何平時不能實現的夢想和妄想。”
“你認爲她是自願不走出這個局?”
“一定是的。”
“爲什麼?”
“因爲我早已告訴了她答案,可是她不願意相信,所以她認爲我沒有告訴她答案。”
“你的答案是什麼?”
“答案是,我愛她,我也愛別人。”
“她要的答案是什麼?”
“答案是,我愛她,我只愛她一個人。”
“你爲什麼不願意騙她?”
“愛情裡沒有欺騙,我是愛使也不能例外。”
“我代她問你,你愛好嗎,她如此愛你?”
“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是什麼,可是我不能給你。”
“爲何?”
“她已經病入膏肓了,我不忍她病入脊髓。”
“怎麼才能救她?”
“讓她明白有一個人像她有別人一樣愛她。”
“她會明白嗎?”
“她會明白只要有人願意去做。”
“怎麼做?”
“做她的假扮新郎。”
“你是說讓我假扮親郞?”
“你不是特別想幫她嗎?”
“可是......”
“想幫她就要付出真誠並且你永遠都不會後悔的。”
小雨點還想再說什麼,可是什麼也說不出了,因爲夢醒了。
小雨點還躺在洞房裡,桌上只有一紅燭,行將燃盡,而又似乎永遠燃不盡。
“你見過他。”
“我見過她。”
“他怎麼說?”
“她說你沒有心結,有心結的應是她。”
“他是個好人。”
“她個好人。”
“你也是個好人。”
“我也是個好人?”
“你答應他了。”
“答應什麼?”
“三百年來沒有人答應他,可是你答應他了。”
“你知道。”
“他一直心懷愧疚,一直想把我的心結解開。”
“你的心結解開了?”
“他不知道,我的心結永遠也解不開。”
“爲什麼?”
“因爲他答應我不**神,只做惟一的屬於我的新郎。”
“他反悔了?”
“沒有。”
“可是他沒有做新郎?”
“因爲我無法做新娘?”
“爲何?”
“因爲一夜之間我變成了盲的人。”
“爲何?”
“因爲天帝懲罰,天帝不願意愛神娶個凡人。”
“可是你愛他,他愛你。”
“作愛神就不能愛,這是天條。”
“他改變了主意?”
“不能怪他,沒有人能接受一個盲新娘。”
“我可以。”
“你可以?”
“我可以。”
“你爲什麼可以?”
“因爲你不是盲的。” щшш● Tтkд n● ℃o
“我不是?”
“一個心靈美的女孩永遠美眸善睞。”
“你見過我?”
“我見過吳豔。”
“吳豔?”
“吳豔的閨蜜也必是如吳豔一樣。”
“吳豔什麼樣?”
“善良單純美麗。”
“你們真是天生一對。”
“我們?”
“你和吳豔。”
“你見過我們在一起?”
“吳豔就在這裡。”
說話間,燭光大閃,洞房裡一下子亮起了無數枝紅燭,照若白晝,就像太陽初升時滿天霞光。吳豔坐在牀前,就像海上嬌羞色韻俱佳的初浴凡塵的日出。日出是紅色的,就像吳豔羞紅躲避的臉。
“祝福你們。”
祝福的聲音從四下裡響起,小雨點看清了是狐族的老祖宗帶領狐族上下......
“你們這是......”
“其實我們狐族有個秘密,就是我們族中真的有寶藏,不過這寶藏是阿紫。”
“阿紫?”
“阿紫就是吳豔,吳豔就是阿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