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將軍,宇文桓!”聽到這個名字,梵火赫埋藏在最心底的恐懼被不斷調出,殺人嗜血,攻城屠城,把人頭用投石機扔進城樓,各種器官散落一地,這些場景不斷在腦中閃爍。
坤平十年,宇文桓帶兵收復西域各處失地,他的名字充滿了書生氣,但性格一點也不書生,易怒,暴躁,故而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狼藉,年僅四歲的梵火赫,親眼見到了宇文桓那可怕的笑容,以及屍山血海……
高瑜還在一邊笑着,一邊往下走,伸出大手好像要來抓他,梵火赫立馬嚇得向後退了兩步。
身邊的侍從也顫抖着趴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少……少主,他手上有老繭,而且這個身高體格,還帶着面罩……這……這是雍涼狼衛啊!”
“而且……而且他能調回洛陽,還是皇子親衛的美差,說明他立下的軍功很大,起碼是個校尉以上……咱們……”
“哈哈哈哈,你們兩個墨跡啥呢?趕緊跟老子出去玩玩,手癢的不行了!”高瑜一步一步往下走,而且眼神發亮,似乎越來越興奮。
梵火赫猶豫一陣,突然向蕭瑟躬身行禮說道:“六殿下,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我只是想見公主一眼,既然你們自家人有話要說,我且就先行離開了,等日後有空再來拜見公主。”
行禮完畢,立馬轉身推搡着手下的人,向樓下跑去。
高瑜怎能隨便放過他們,也向樓下跑去,但始終控制着速度,跟在身後,嘴中不停的喊道:“哈哈哈哈哈,小兔崽子,好不容易見到幾個若羌,別跑啊,跟老子玩玩再走。”
又追逐下一層樓,他手背過身去,不斷朝蕭瑟打着手勢。
“咳咳……”蕭瑟會心一笑,嚴肅的說道:“住手!老高,那畢竟是王子,別犯你那老毛病!”
“哎呀!!六殿下,他們先侮辱咱們的,俺是受不了這個氣,今天必須耍耍他們!!”高瑜繼續裝作不服氣的樣子,又往下跑了幾步,同時喊的更大聲。
西域一行人聽聞此話,跑的更快了,梵火赫推開攔在面前的人,倉皇向下跑。
二樓以下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着這一夥討厭的人倉促往下跑,也樂的不停嘲笑。
“跑那麼塊幹嘛,再跟老子玩玩!!”這會高瑜沒動身,而是站在四樓樓梯口,大聲喊道。
蕭瑟終於忍不住,樂出了聲,強忍着笑意說道:“行了,阿瑜,那都跑出一樓了,快上來吧。”
“哼。”高瑜拍了拍手,嚥下那口痰,聲音變回正常的樣子,向五樓走去。
孔軒站在樓梯上,心情複雜,高瑜的做法確實很有效,金寧公主免於被梵火赫調戲,但這不是他造成的結果,所以很難接受。
高瑜纔沒心情管孔軒怎麼想,快速跳回到樓上,走到蕭瑟身邊,沉聲問道:“六殿下,我記着宇文將軍威震西域,剛剛也是藉着宇文將軍的名號,才嚇退梵火赫,但是爲什麼……爲什麼天子要對他如此放縱。”
蕭瑟無奈的笑着說道:“阿瑜,父皇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我也同你一樣,認爲明明是該更硬氣一些,但是……但是被父皇臭罵了一頓,我也不明白了……”
高瑜還想繼續追問,但是就在一瞬間,他也突然想通,皇帝放縱西域諸國……有可能是爲了防止宇文桓在西域獨大。
再拓寬思維,他又想到了幾年前的雲中大敗,那是胡勝隆的愚蠢……還是爲了削弱賀遠山的實力……朝堂真是同父親說的一般,
叵測難料。
“高少俠,你……你也太聰明瞭,怎麼想到用宇文將軍來威懾他們的……”薛桀激動的走到高瑜身邊說道。
從沉思中脫出,高瑜隨便回覆道:“靈機一動。”
“吹牛吧你。”嚴溫玉也笑着從湖字房走出,來到高瑜身邊:“我還不瞭解你,心眼子越壞,鬼點子越多。”
雖然口氣像是教訓,但高瑜看見嚴溫玉眼裡盡是歡喜,他自信的說道:“那不是還有小姨你嘛,大不了就動手,這什麼錦雲樓的樓主,量他也打不過小姨,誰敢攔着我不是。”
嚴溫玉還是輕笑說道:“你小姨我,確實比這錦雲樓樓主強了一點,但她今天還正好沒在,你剛纔要是動手也沒人攔着你。”
就在兩人聊天的同時,蕭瑟走回湖字房。
金寧見六哥進來,剛纔外面那麼熱鬧,她都聽見了,所以好奇地很,立馬問道:“六哥,六哥,你見到梵火赫了嗎?他長什麼樣?”
蕭瑟想也沒想回道:“皮膚褶皺,形似枯槁,臉上畫着油彩,長得有點老。”
“咦~”金寧公主心下頓時感到一陣噁心,隨後又打聽另一個人:“那,那六哥,我好像還聽到有位公子阻攔那梵火赫,他是誰啊?”
“不就是阿瑜嗎?”蕭瑟隨意說道。
金寧連忙又說道:“不是,不是,是另一個。”
“另一個?”蕭瑟仔細一想纔回道:“你說的,是汴州孔公子。”
“他,他長什麼樣子?”金寧又追問。
蕭瑟笑着說道:“長相極佳,江湖上有名的玉面公子,英俊的很。”
“英俊……那,他是參加這次大比的嗎?”金寧迫不及待又問。
蕭瑟大概知道二妹想的是什麼,笑着回答道:“當然是,而且他還挺有實力的,他父親汴州牧,也同父皇說過你的親事。”
金寧臉色有點發紅,小聲說道:“六哥,我能見見他嗎,但是!但是,別太刻意,讓我看兩眼,你幫幫我……”
“好好好,六哥幫你。”
“等會我就叫他上來,說二妹你感謝他相助,賞他個玉佩什麼的……”
金寧立馬臉色羞紅的說道:“六哥~你太刻意了。”
“沒事,沒事。”蕭瑟也不過多商量,立馬走出湖字房。
“哥!”金寧大喊一聲也攔不住蕭瑟,當下滿面羞紅的看向正在偷笑的張筱筱。
“筱筱!你還笑我!”
張筱筱捂嘴說道:“沒有,我這是,這是覺得你們兄妹倆關係好呢。”
金寧偏過臉不去理她,但又小聲問道:“筱筱,你知道這個孔軒嗎?”
張筱筱平息下笑容,說道:“當然知道了,畢竟吹的是什麼州牧二代第一公子,好像還文武雙全,會作詩,會武功,不過武功肯定是打不過我了。”
金寧聽到這話先是開心,隨後又有點不高興的問道:“筱筱,你怎麼知道他打不過你呢。”
“切。”張筱筱嗤笑一聲回道:“他在人榜上排名不高的好吧,跟我比差得遠呢。”
金寧嘴硬道:“那……那人家說不定最近努力的很,實力上升了呢。”
張筱筱突然笑的更厲害了,調笑道:“寶月,這還沒選出駙馬呢,你到先着急的替人家說話,這讓其他的選手心寒吶……”
“你又瞎說,我只是有點好感而已。”金寧模糊不清的說道。
湖字房門外——
孔軒怎麼也想不到,剛剛還感到失落,下一秒幸運就降臨,六殿下突然叫他上樓,說是金寧公主要感謝他,趕緊整理容裝,臉上恢復到那個自信的公子,準備朝樓上走去。
“孔……孔公子。”黃芷柔還是沒忍住,先叫了一句。
孔軒轉過身,可能是因爲要見公主心情不錯,所以面帶微笑溫和的問道:“黃姑娘,有什麼事嗎?”
黃芷柔低下了頭,她根本沒事,但是內心裡一直有個聲音,讓她攔住孔軒,可能這一去,他就真的要娶公主了。
“孔公子,我,我……你,你的衣服上有點灰。”指了指孔軒的胳膊。
“哦。”孔軒這才發現,被梵火赫抓過的地方,有一排黑色的指印,趕緊揮手拍掉,隨後擡起頭給黃芷柔一個感謝的笑容:“多謝黃姑娘提醒,我先上去了。”
“我………嗯。”黃芷柔微微擡手,但孔軒轉身極快,她什麼也沒挽留住,一瞬間心裡難受的厲害,有股鑽心的疼痛。
立馬轉過身,獨自一人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旁邊,看着窗外的夜色,臉上流出一行清淚。
“爲什麼就不能是我………”
她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孔軒毫不避諱的告訴她要娶金寧公主,同時又日常的給她一份溫柔,導致現在她也非常迷茫,到底該怎麼辦……
五樓湖字房——
蕭瑟引着孔軒走進房內,金寧早就在位子上坐好,臉上遮着面紗,自孔軒一進來她就上下打量着,越看心裡越歡喜,畢竟對於未出閣的少女,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詩書禮樂,對於翩翩公子最喜愛。
孔軒只是打量了一眼,就再不敢多看,立馬躬身行禮道:“在下汴州孔軒,拜見金寧公主。”
“嗯……公,公子請起。”金寧已經臉色微紅,如果這個孔軒當她的夫君,她自是最滿意的,長相俊朗,品性謙和,聲音溫和,文武雙全……
蕭瑟站在房外,滿面帶笑看着這一幕。
而在海字房內,嚴溫玉則是眉頭皺起看着這一幕。
“阿瑜!你別吃了,還有心思吃,看看!你幫了忙,人家不感謝你,感謝那個孔家的小白臉。”再也忍不住大聲說道。
高瑜依然嘴裡沒停,吃着飯菜,含糊不清地說道:“小姨,你不是讓我帶你來的嗎,這宴會除了吃點喝點還有什麼,不吃幹什麼。”
嚴溫玉越聽越氣,怒聲嘀咕到:“你別岔開話題,我說的是,你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你看看現在還有誰記得你剛纔的功勞。”
高瑜吧嘴裡的飯菜嚥下,隨後語氣認真的說道:“小姨,當時那梵火赫要上樓的時候,你不挺同仇敵愾的,還主動進包房保護公主嘛,你當時要不進去,我還不準備幫這忙來着,我當時想的就是保護你……”
聽到這話,嚴溫玉趕緊打量周圍,見包房內只有他們兩人,才小聲說道:“真的?”
高瑜白了她一眼說道:“廢話,你當時上趕着幫忙,我才幫的。”
嚴溫玉心下溫暖一喜,俏聲說道:“我……我哪用你保護。”
“消氣了吧,小姨,消氣了就快吃吧,好不容易帶你出來一次,雖然這菜也不咋地,但是好歹是個宴會。”高瑜趕忙安慰道。
嚴溫玉沒動筷子而是挪了挪凳子,坐的離高瑜進了點,小聲問道:“小姨不是生氣,只是……只是替阿瑜感到不公,難道阿瑜你就一點都不想公主的賞賜?”
“切。”高瑜嗤笑一聲回道:“公主的賞賜有個屁用,也就孔軒那種上趕的稀罕,再說了……”
說到着故意打量四周,見沒人再周圍,貼近到嚴溫玉耳朵旁,小聲說道:“再說了,今天這事你還沒發現端倪嗎,梵火赫爲什麼能那麼囂張,因爲皇帝想削弱宇文桓,再想幾年前的雲中大敗,賀遠山也讓削,只有孔尚這個沒有軍事才能的老頭,皇帝才願意親近,我爹也算邊地州牧,能帶兵打仗,皇帝八成也在提防着呢……公主絕對不會往高家放,她那點賞賜打發要飯呢……”
聽完全部,嚴溫玉擡起頭,驚訝的看着高瑜,腦中細細思索:“沒看出來啊,你小子腦子比我靈光啊,我都沒想到……那,那咱們是不是更不應該來參加大比,照你這麼說,皇帝不放心,肯定把你留到洛陽怎麼辦。”
高瑜回道:“小姨,你看看又沒仔細想是吧,我爹在這些邊地州牧當中,屬於跟皇帝關係最好的那一位,皇帝要是敢在我這頭上做手腳,那他纔是大蠢,最聽話的幾個你都要動手,其他不聽話的那還了得?立馬要鬧事,所以我敢肯定,這次大比結束,進軍隊是板上定釘了……”
“嗯……好像有點道理……”嚴溫玉也認同的點了點頭,但又覺着不對勁說道:“也不對啊,那…那皇帝要是想拉攏這些州牧,最應該先拉攏的就是邊地州牧吧,所以公主嫁進高家比較合理……”
高瑜小聲回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還是得看皇帝的想法,你看現有的幾個駙馬,王華文是金州牧兒子,金州牧王永貴位置獨特,是四州的商道匯聚之地,所以把女兒嫁過去,再加上荊州的蕭商,還有巴州的黃倫,完全可以控制南方局面。”
“至於北方嘛……汴州牧孔尚是個文人,一直勤勤懇懇,忠於皇室,沒什麼威脅,他要是舍下老臉進宮,皇帝也得給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