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讓時光慢慢的走

喬平安走了,她消失在街頭的人流中,長髮飄揚,步伐也變得輕快.經歷過對愛情的執着、迷惑和等待,大氣開朗的喬平安和杜小康走向一種細水長流的安定生活。

遠方隱隱的傳來歌聲:“有時候,有時候,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江一米一直羨慕很多年前,有個叫胡蘭成的男子戀上叫張愛玲的女子,體貼細心的鐫刻下一句暖人的誓言:“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這樣美好的願望,誰不曾有過?年輕的時候,總希望愛一個就是轟轟烈烈,甚至是灰飛煙滅的悲壯,將近三十的年紀,所求的不過是有一個人始終陪在身邊,看細水長流的景緻。

喬平安找到了,祝福她。

再見,平安。

再見,初入職場相濡以沫的日子,喬平安消失到街頭之前,回首朝江一米燦爛一笑,江一米亦朝着她笑,兩個人的笑容穿過了人流,闡釋着兩個職場女子世俗煙火的友誼。

人生本是一個孤獨的旅程,穿過或漫長或短暫的時間之海,走向同一個歸宿,而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不同的人陪我們一程,分享着我們的喜怒哀樂,有這樣的人在,江一米會珍惜。

所以,她珍惜着和喬平安的相遇,在喬平安這樣的朋友,真好。

火車就要啓動了,她不知道下一段旅程去往哪裡,會遇見什麼樣的風景,會和什麼人相遇,一個人的旅程,總有些蕭瑟。

她好像看到了李小剛,那個和她青梅竹馬,用整個童年來相伴,用整個少年相戀,卻用整個青春來思念的人,難道還會用整個後半生來回憶嗎?

命運把他從自己身邊驟然推走,再見面卻已滄海桑田,她早已不是米江岸邊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而他,也不再是米江岸邊那個外來的少年。

也許冥冥中真有那個叫做命運的大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以人之微薄之力,不可相抗。

江一米和李小剛,終究是沒有緣分。但誰知道呢,也許下一個路口,仍然能與他相見。

和陸子川之間,那麼尷尬的開頭,倉皇的過程,而故事的結局卻如此俗氣,她像一個莽撞的小獸,一頭撲進了獵人精心佈置的陷阱,但是,這段混亂倉皇的日子,她不後悔。

江一米留戀很多人,想念很多人,但是,最難忘的還是小陌,不知爲什麼,她覺得和小陌之間有說不明道不明的親近,似乎與這個生命緊密相連,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把這種感覺分割。

她愛小陌,覺得超出了愛任何人,包括自己。也許是因爲除了小陌,並沒有一個人這麼全心全意的信賴和依戀過自己。

也許,沒有任何原因,江一米相信,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因果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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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已經啓動了,江一米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手裡拿着一個黑色的小包,那是喬平安在分別時塞到她手裡的。

喬平安攬了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說:“親愛的一米,我就是你命中的那個遊方僧人,手中正有一方魔法鏡,透過這個鏡子,你可以清楚的看到,前世,是誰埋了你。”

揮手離去之前,喬平安還一再叮囑:“一米,你這麼好,在前生,也一定不是隨岩石風化的女人,一定有人埋了你。我走了你再看,你看過之後要尊從自己的內心,做一個選擇。作爲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你也一定要幸福。如果你不幸福,我的幸福便打個折扣,不那麼圓滿了。”

江一米看着手裡這個黑色的小包,方方正正的,實在看不出哪裡像魔法鏡。她小心的拉開拉鍊,裡面有厚厚的,硬硬的東西。

取出來,是一個牛皮紙的信封。

她突然笑了,會不會像小時候聽的故事裡一樣,包裡面有信封,信封裡面還是信封,最後的信封上面有一句警世的名言,讓江一米看了茅塞頓開,如醍醐灌頂一般,驟然清醒。

世界上本沒有魔法鏡,所有的魔法都在人的一念之間。

停止了胡思亂想,江一米打開那個牛皮紙的信封,江一米瞬間傻了。

那是一疊厚厚的照片,關於江一米的。

最上面是一張清麗的學生證,黑直的長髮,紮起漂亮的馬尾,眼角眉稍都帶着年輕的氣息。

照片背面卻有一行遒勁有力的小字:某年某月某日,於米江岸邊臨江旅館內。

照片上的字跡江一米不再陌生,是陸子川的。

第二張是在“留住時光”的會所裡面,江一米正在打電話,手無意識的撫摸着牆上大朵的芙蓉圖案,背影安靜,側面美好。

第三張是在公司的天台,烏黑的長髮和咖啡的長裙一起飛揚。

第四張是正在專心致志的在電腦前加班,每一個毛孔都書寫着認真兩個字,這張照片下面有一個註解: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第五張是給小陌講故事的時候,小陌的小臉緊緊的挨着江一米的胳膊,神情專注,眼神兒明亮,而江一米從來都不知道,怎麼居然可以這樣溫柔和安靜,她看着小陌的眼神兒,像一個真正的媽媽。

第六張是和小陌和廣場上奔跑,汗珠在陽光下有着晶瑩的光芒……

江一米忽然覺得,原來,和他在一起,曾經這麼快樂麼?照片上的快樂和幸福都這麼真實,並不是像自己以前認爲的那樣倉皇無措和充滿期騙。

照片很多,基本上有和陸子川重逢以來各個階段的照片,甚至包括在鄉鎮教書時,江一米在學校裡安靜讀書的照片,有張照片上江一米拿着書,頭髮上落了一片葉子,眼底卻是一抹淡淡的哀愁。

離開了他們,縱使有童年的青梅竹馬相伴,快樂和幸福,也變得遙遠和艱難。

最後一張照片,是江一米在仰着頭,數着二十九樓的樓層,不知道從什麼角度照的,照片很小,但江一米的擡頭的姿勢卻很虔誠。

最後一張照片上的那行小字是:有你相伴,只願時光慢慢地走。

外面的陽光有點兒耀眼,江一米突然覺得心上疑竇頓消,空明澄清,喬平安說的沒錯,這對她來說,就是一方魔法鏡,透過這個鏡子,她真切的望見了前世是誰埋了自己。

火車在下一站停車,江一米飛速的跑下車,附近不好打的,她願意一步一步的走回去,走到離陸子川越來越近的距離。

她在街頭穿過馬路的時候,擡頭看見大屏幕上有關於山海集團和陳氏家族訂婚典禮的報道。

盛大的場面,高官鉅富雲集,在娛樂記者流利的口才裡,那場人人皆知的典禮,被描述的花團錦簇。

而那,不是江一米所熟悉的生活。

一場娛樂報道,把江一米從夢境打入了現實,陸子川也許愛她,但愛並不解決很多實際問題。

這一刻,江一米又猶豫了。

“哇,你們看,新郎長的多帥。”旁邊有女生對着大屏幕流口水,江一米禁不住也擡頭看去,記者給了準新郎和新娘幾個鏡頭。

鏡頭前的新娘高貴典雅,端莊美好,眼角眉梢都帶着幸福的笑意。

而準新郎……

怎麼可能?江一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低頭閉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再擡起頭……那個在鏡頭面前溫和如玉的君子,不是李小剛,又是誰?

在愣神兒的功夫,江一米的手機“嘀嘀”的響了,是一個短信:“一米,我終於想到可以爲你做些什麼,而且我也已經做了。想留給你的話都在一封郵件裡,而最初我給你申請的郵箱,你還記得密碼嗎?一米,無論何時,你要相信,只有你幸福了,我纔會幸福。希望永遠會是你的:小剛。”

江一米信步走進附近的網吧,登錄這麼多年自己唯一用的郵箱,一封未命名的郵件靜靜的躺着。

親愛的一米:

但願我還可以這樣叫你,如果你還能登錄這個郵箱,那我很感動,曾經的過往,你如我一樣珍惜,這就足夠了。

你看到這個郵件的時候,我已經永遠失去了和你相愛一生的權利,我要做另一女人的夫君,並決心給她幸福。

但相守亦有很多形式,我願意,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朋友的位置,一個哥哥的位置,我站在這個位置上,安安分分的看着彼此慢慢變老。

你要相信,這對我,是最幸福的事兒。

還記得我對你唱的歌嗎,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的變老。直到今天,我仍然這樣想,我們在同一個時空下,能經常相見,能一起變老,這是蒼天的厚愛。

一米,以前你總是說,我給你力量,但是你從來不知道,你又給了我多大的力量。你或許並不需要我在你身邊,但是,我一直很需要你在我身邊。

因爲在米江岸邊的童年生活中,沒有我,你還是那個陽光快樂的小姑娘,你有疼愛自己的父母親人,但沒有了你,我在米江岸邊一無所有。

你不記得嗎,5歲那個夜晚,我被迫來到這個江南小鎮,那時候,我任性、倔強、發脾氣,沒辦法喊陌生人的爲父母。我很想念千里之外的故鄉,想念北方的天空蒼茫的底色。同歲的男孩女孩都不願意和我玩,因爲對他們來說,我只是猛然闖入他們世界的外鄉人。

他們喊我外來戶,一米,親愛的妹妹,如果那個時候,不是你在我身邊,每一個假期,每一個週末,每一個放學以後的黃昏,你一直陪在我身邊,讓我溫暖。在光陰的流逝中,我漸漸喜歡上江南的景色,喜歡上米江,也喜歡上米江岸邊的妹妹。

我經常想,如果不是有那場病,那場離開,是不是我們就可以一直相守下去。可是,我病了,我走了,對你不辭而別。是老天就讓我這麼失去你吧,但是,我此生最好的日子都留在了米江岸邊。

我想獲得重新愛你的資格,但是,時間和空間已經改變了彼此的心境,我還能爲你做什麼呢。

其實,從你看哥哥的眼神兒裡,我早就知道了答案,因爲,你曾經那樣看過我。但是,我只是不甘心。

後來,我知道了小陌的身世,你知道我有一個很強大的父親,只要他想知道的信息,幾乎都能弄到。

小陌是你和哥哥的女兒,這一點兒在哥哥收養小陌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只是在又一次回米江的時候,撿到了這個路邊的棄嬰,而這個棄嬰是你的母親特意放到路邊,看到開車的人撿走才離開的。

雖然她棄了小陌,但也是想讓她有一個好一點兒的生活環境吧。

所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娶陳一諾,我也有信心她會同意,只是兩家的聯姻,你放心,我可以做的很好,你對我要有信心。

最後,一米,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此生,只有你幸福了,我纔會幸福。

看完信件,走出網吧,已是薄暮籠罩城市的黃昏時刻,江一米站在街頭,不知該何去何從,手機忽然響了。

那端傳來清脆的童聲:“媽媽,我是小陌,你在哪裡,我和爸爸正在開車去找你,你要乖乖等着,不要動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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