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結束得很快，趙美如一臉喜氣的跑回來，不用問我就知道，孟照答應了她。
“南歌，南歌，孟照答應了，他答應了。還說他請我們吃飯，他剛好有點事情和你說，說是工作上面的事情。”趙美如抱住我，“太棒了，我又可以看到了他了。”
“哦。”我應了一聲，想說點什麼，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南歌，我跟你說，到時候你還要幫我，你就……你就找個藉口提前離開，好不好？”趙美如摟着我的肩進了大廳。
“好。”我答應了她，成人之美，爲什麼不呢？
我們進了大廳，餐廳那邊，傳來阿姨說話的聲音。趙美如扯了扯我，示意我聽聽。我停住腳步，阿姨果然在絮絮叨叨的數落着她的兒媳婦，數落聲裡，還夾雜着低泣聲。聽了幾句話，我有些詫異起來，阿姨這是在跟誰說話呢？
我快走了幾步到餐廳門口，這才發現，阿姨在跟我外婆訴苦呢。我外婆抱着個抱枕坐在椅子上，眼神充滿憐愛的看着懷裡的抱枕，象是看着自己初生的孩子那般渾然忘我。兩個人各說各的，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南歌，你回來啦？”阿姨見了我，趕緊擡手擦了擦眼淚，“現在還早，我等一會兒才做飯，你要是餓的話，我給你拿零食吧。”
“阿姨，我晚上要出去吃飯。你煮我媽和我外婆的飯就可以了。”我說完就轉了身。
“好，好。”阿姨如釋重負的語氣。
“阿姨好怕你哎。”趙美如小聲對我說。
“有嗎？怕我幹嘛？我從來沒有罵過她，對她客氣得很。”我皺眉。
“有。”趙美如回頭望了一眼餐廳的方向，“阿姨在嬸嬸面前都要自然很多，唯獨見了你，大氣不敢出。”
我眉頭皺得更緊：“我那麼可怕。”
“噓！”趙美如推着往前走，“上樓說，別給阿姨聽見了，不好。”
“南歌，你不是可怕，你是冷漠。嗯，我想想，要怎麼形容，你的眼神很可怕，裡面裝滿了什麼呢？疏離感。對，就是這種感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冷冰冰的。感覺隨時一個不對，你就能跟人翻臉罵人。就象上次我發神經，雖然我象只紙老虎一樣張牙舞爪一直罵你，你都不說話，我心裡可害怕了，因爲害怕，所以，才越罵越過分。”趙美如走到樓梯拐角處時停下來，說這幾句話時，她的表情是不安的。
我抿着脣看着她，不說話。
“你不要生氣，我這個人憋不住話，情商太低了。你快別這麼看着我了，我就是想告訴你，別人對你的一些感覺。”她囁囁的。
“沒事兒。”我吐出這三個字，擡步繼續往樓上走。
“我閉嘴，我不說話了。”趙美如跟上來。
其實在今天之前，趙美如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但不知道爲什麼，我今天的觸動特別大。
以至於，我和趙美如出了門，趕到了孟照請我們吃飯的餐廳，菜上了桌，吃了快一個小時了，我還是處在一種若有所思的情緒中。
趙美如給我使了好多眼色我都沒接收到，最後，忍無可忍的她在桌下狠狠踢了我一腳。她踢我的時候，我剛好夾了一塊紅燒魚。腳上被重擊，手就跟着抖了。那塊紅燒魚不偏不倚的掉到了趙美如的飲料杯裡，她驚呼一聲，我嚇得手猛的一縮，那杯飲料也被我打翻了。我眼睜睜的看着那杯飲料有一半潑灑到了趙美如白色的羽絨服上，飲料是橘色的，很快在白色的衣料上漫延開來。
事情發生得有些突然，大家都顯得很茫然。
“我的衣服……”趙美如哀嚎了半聲，估計意識到孟照在場，她生生把後半截吞了回去。
我扯過紙巾，手忙腳亂的幫她擦了擦，不擦還好點，擦完後，她的衣服也算毀了。我歉意的看着她：“對不起，美如，我回頭給你重新買一件吧。”
趙美如很氣惱，但還是忍住了沒衝我發脾氣，起了身後，她抓過包包快步往洗手間跑去。看她這樣，我心裡的歉意更濃重了，爲了見孟照，她特地跑回家去換了這件新買的羽絨服，結果卻被我毀成這樣。
“孟經理，我去看看。”我抓着起了身。
“好。”孟照看着，眼皮都沒朝我搭一下。
我匆匆往廁所的方向追去，追進廁所後，我看到趙美如把衣服脫下來了，正在水龍頭下拼命的搓洗着。
“能洗掉嗎？”我走過去。
她搖了搖頭。
“那就不洗了吧，明天我幫你重新買一件。”我說。
她又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站在那裡看着她搓洗。
“要不……你穿我的外套吧，我把你的衣服送去幹洗店，看他們有沒有辦法？剛好，我也想回家了。”我又說。
她關掉了水龍頭：“我剛纔連招呼都沒跟孟照打一聲，是不是顯得特別沒風度，顯得特別計較衣服弄髒這事兒？”
“不會啊。”我呆了一下，完全不覺得她的反應有任何問題。
“算了，我不好意思回去了，特別丟臉。”她用力擰乾了衣服，披到身上後，她擡頭看我，“南歌，我先走，你跟孟照說一聲。”
“什麼？”我拉住她，“你不是讓我先走的嗎？爲什麼……”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她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他要是真的對我哪怕有一點點情分，知道我先走了，也會打個電話關心一下我吧，我就等這個電話。”
說完，她甩開我的手拎着包出了廁所。
剩下我站在那裡，完全摸不着她的邏輯，她怎麼就這樣走了呢？
上了個廁所，我回到了餐廳，跟孟照說趙美如有點事情先走了。他喝了一口水，應了一聲哦，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我和孟照都捧着飲料杯喝飲料。少了趙美如，氣氛一下就變得很怪異了。
“上次的事情，很感謝你。”我放下手裡的杯子，很鄭重的對他說。
他這才擡頭看我：“不要謝我，你該慶幸你求生意志強，否則，我們只能找到一具屍體。”
我有些訕訕的：“我聽我媽說，是你最先發現的我，那個地方挺隱蔽的。”
他端起水杯，頓了一會兒才說：“小的時候，我和我姐愛玩捉迷藏，經常和在同一條街的幾個孩子一起玩。玩的時間長了，我找藏身的地方越來越厲害，他們都找不到我。後來，他們就不跟我玩了。警方鎖定了你所在的範圍，找到你，是時間問題，而我只是經驗稍微多一點而已。”
“還是要謝謝你……”我話音還沒落下，拐角的走道處，我看到了一男一女，女的挽着男人的手臂，很親密。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起了身。
“怎麼了？”孟照問我。
我沒說話，快步往外面追去，追到餐廳門口時，我喊了一聲：“於北庭。”
一男一女回了頭，於北庭拍了拍身邊的女人，讓她去外面等他。那女人很好奇的看着，也沒多說就出了餐廳。
“這裡坐坐吧。”於北庭走到靠窗邊的餐桌前坐了下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坐到了他對面。
“這就是你今天晚上的應酬嗎？”我出奇的冷靜。
“算是吧。”他很坦然的看着我，“一個老朋友，我們認識快二十年了。她手上有一些資源，我們準備達成合作。”
“你有多少這樣的老朋友？”我咬着牙問。
“南歌。”他有些擔憂的看着我，“我解釋一下吧，我和高芸太熟了，俗一點說，我們更象姐弟，所以，她挽我的手臂，我覺得很自然。對不起，南歌，如果這讓你感到不舒服，下次，我一定和高芸保持距離，好不好？”
我看着他，想起和我媽的對話：“於北庭，你是不是隻想跟我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跟我結婚？”
於北庭怔了一下：“好好的怎麼說到這個問題上來了？”
“你就說你有沒有考慮過吧？”我追問。
“南歌，這個問題太突然了。”他很迴避這個問題。
“所以，你沒考慮過，最多，也就是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我笑了一下，“是這樣嗎？”
“我當然希望我們能往最好的方向發展了。”他說。
我點了點頭：“不虧是商人，避重就輕運用得很好。你朋友還在等你，你先走吧。”
他擡手看了看錶：“你在這裡等我，送完她，我待會來接你，我們一起去吃宵夜。”
“我已經吃得太飽了，吃不下宵夜。你快去吧，我朋友也在等我。”我起了身。
“南歌。”他喊了一聲，但也僅僅只是喊了這一聲，連身都沒有起。
我回到了座位上，孟照在接電話。我坐在那裡，想着於北庭說的話和他的表情，又想到價值觀，成長環境這樣亂七八糟的字眼。
“時間還早，去喝杯咖啡吧？”孟照掛了電話後，問我。
“好啊，我知道有家咖啡廳的甜點很不錯，我帶你去吧。”我換上了笑臉。
“剛纔是看到你朋友了嗎？”他隨口問。
“認錯人了。”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