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就結婚這個話題和於北庭聊下去，而我是一個多麼較真的人，能忍住不逼着他追問到底，只因爲我真的很愛他。
按照於北庭的計劃，我們先去吃晚飯，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兒，最後去酒店共度良宵。
計劃挺完美的，誰知道，我們飯吃到一半時，我接到了趙美如的電話。電話裡，她哭得一塌糊塗，她說，她爸狠狠的給她兩個耳光，臉都打腫了。她說，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我家，問我今天晚上能不能陪陪她。她還說，如果我有事兒的話，可以不用管她，她去她同事那裡住一個晚上。
“阿北，我得去找美如。”我放下筷子，不安的看着他。
“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他有點莫名其妙的看我。
我把事情簡單的跟他提了一下。
“好吧，我陪你去。”他也放下了筷子。
“今天晚上……那什麼，我可能得陪着她。”我咬着脣看着他。
“……”
“阿北，情況特殊。”我抓着他的手，嬌媚地笑。
“我不管，今晚你是我的。”他起了身，“走，先去找到她。然後，給她找個酒店開個房間，這樣總可以了吧？”
“行吧，先去看看再說。”我也跟着起了身。
我和於北庭在北陽市的某條街上找到了趙美如，她拎着個包，坐在人行道的花圃邊沿上。夜色裡，到處是行色匆匆的人。
她看起來，像一隻被主人遺棄了的薩摩耶。而在她認識孟照之前，她是那種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有一半時間都在笑的人。我一直覺得，她神經線比一般女孩子要粗許多，所以根本感知不到悲傷和痛苦。
因爲一段得不到的愛情，她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樣的愛情，真是不要也罷。
“過去啊。”於北庭輕輕推了推我。
我忍不住回頭看他，我和他，將來會是什麼樣子？
他挑了挑眉，用眼神詢問我。
我收回了視線快步走到了趙美如面前：“美如，你怎麼坐在這裡？”
“你來了。”她仰看我，路燈下，她的臉腫得老高，眼睛也通紅的。
“快起來。”我看着她那樣，忍不住心疼，“你爸也太狠了，下手這麼重，是不是親生的女兒啊？”
“沒事兒，我該打。”她緩緩起了身，衝着我笑，眼淚也順着眼角往下流。
“別哭了。”我伸手幫擦了擦淚。
她一把抱住我：“南歌，我都不知道我怎麼回事？我爲什麼會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人求而不得，她們也能夠忍着心痛過得好好的。爲什麼我自控能力這麼差？”
“別哭了，美如，你不要哭。”我笨拙的安慰着她。
“我好想改變自己啊，我這個樣子，別說孟照不會喜歡我，我自己都討厭自己。”她拼命着的忍着哭泣，抽噎得十分厲害。
我輕輕的嘆氣，拿過放在花圃邊沿上的包包：“走吧，美如。”
她默默的跟着我走到了車邊，我跟着趙美如上了後座。探身從前座拿過紙巾盒，我放到了她懷裡。
於北庭也沒多話，直接啓動了車子。
路上，我給我媽發了條信息，告訴她趙美如和我在一起。我媽好一會兒纔回了信息，說我伯母家已經亂套了，伯母哭天喊地的。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趙美如如果要一意孤行，短時間內她父母怕是接受不了。
我看着我媽說的話，登陸微信，我點開了孟照的頭像。五分鐘前，他更新了朋友圈。只有一句話：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比較罕見的是，他居然上傳了一張自己的照片。他坐在窗前，端着酒杯，一臉詫異的樣子。我琢磨了一下，照片看起來像是偷拍的。
趙美如之前說過，孟照刪掉了她的一切聯繫方式。我有點想將趙美如的情況告訴孟照，看看他會是什麼反應？但又覺得不要瞎摻和別人事情。
十來分鐘後，於北庭將車子開到了某酒店的停車場。
“我去看看有沒有房間，你們先別下車。”於北庭推開了車門。
趙美如靠在座椅，絞着紙巾呆怔着看車窗外的夜景。
沒一會兒，於北庭小跑着出來了，房間開好了。
“南歌，謝謝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趙美如啞着聲音說。
“不行。”我打斷她。
拿了房卡，我陪着趙美如上了樓。原先以爲她到了房間要抱着我接着再哭一場，但她很平靜的去洗了個澡，穿着酒店的浴袍出來後，她又裝了一壺水開始燒。
“你有沒有吃晚飯？”我問她。
“我泡盒泡麪吃。”她走到櫃子旁，“南歌，你吃嗎？要不要也幫你泡一盒？”
“不，不用。”我有些膽戰心驚的，她看起來挺正常的，正常得有些可怕。
“我吃完了就睡，你別擔心我。”她笑了笑。
她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放心。無論她怎麼勸我走，我都不走。哄了於北庭半天，最後，我留在了酒店陪趙美如。
一夜平靜，趙美如還真像她說的那般，吃完泡麪後就乖乖的睡了。我夜裡還驚醒了幾次，生怕她鑽牛角尖從窗口跳下去了。
天微亮時，我再次醒過來。打了個哈欠，我摸過牀頭的，昨天和於北庭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估計他後面肯定還有發信息過來。
一拿起來，它突然就響起來。這樣的清晨時分，還真是嚇人。
電話是於北庭打來的，我拍了拍胸口，接起了電話。
“阿北，早上好。”我含着笑意跟他打招呼。
“南南。”他的語氣略急促，“趙美如還和你在一起吧？”
“對啊，怎麼了？”我聽着他的語氣不太對勁，趕緊坐了起來。
“她的父母連夜跑去b市去了，鬧了幾個小時了，孟照被打傷了，你伯母因爲太激動，昏過去送醫院了。”於北庭說。
“天啊……你怎麼知道的？”我驚問。
“孟照給我打了電話。”他說。
“他打電話給你幹嘛？”我很奇怪。
“南南，你的重點抓得真不錯。”他笑道，“趕緊讓趙美如起牀，去b市看看什麼情況。”
“我估計着，我得跟她一起去，讓她一個人去，事情只會越弄越糟糕。”我低聲說。
於北庭沉吟片刻：“你今天不是得回趙家老宅嗎？”
“我打電話給我父親說說吧，行了，先不跟你說了。”我匆忙掛了電話，側過頭，我用力推趙美如。
至少兩分鐘的時間，趙美如才睜開眼睛低聲問我：“怎麼了？”
“美如，快起來，我們現在得去一趟b市，出了點事情。”我邊說邊掀開被子。
她一臉的茫然。
我只好把於北庭告訴我的事情避重就輕的跟她提了一下。
她仍然一臉的茫然。
“美如。”我推推她，“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快起牀啊。”
“爲什麼會這樣？”她喃喃的問，“我昨天臨睡前給我媽發了短信，我說，這輩子我就認定了孟照。我說，哪怕她不認我，我也認了。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就想跟我媽表表決心。電視裡不是都說，做父母的看孩子九頭牛都拉不回，也就含淚答應了。怎麼到我這裡不就靈光了呢？”
我張口結舌，半天我纔開口：“就算是這樣，你爸媽也沒有理由找孟照鬧啊，這關他什麼事兒？他多無辜啊？還把他打傷了。”
趙美如低下頭，囁囁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說我懷了孟照的孩子……”
我扶額，伸手指着她，再也說不出來話了。
“我沒臉去b市。”她躺回被窩裡，拉過被子將整個人罩住。
我在房間裡轉了兩圈，然後拔通了孟照的電話，提示無法接通。我轉而拔我媽的電話，響了好一會兒她才接。
我媽聽我說完後，也是半天說不出來話。
“媽，這可怎麼辦？”我着急的問她。
“我去吧，你們去了也沒有用。美如那孩子去了，只會把事情鬧得更大。”她嘆氣，“大過年的搞成這樣，真是……”
“媽，那麼遠的路程，你一個人開車很累的。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別去。”我媽一口回絕，“想到你上次在b市出的事兒，我就心有餘悸。”
“那好吧。”我被我媽一提醒，背後也有點冒冷汗。
掛了我媽的電話後，我一屁股坐到牀頭。
“事情被我搞得越來越糟糕了。”趙美如從被窩裡探出頭，苦笑着，“我應該把砸了，然後找個沒人的深山老林蹲起來，省得老是給大家添麻煩。”
“美如。”我耐着性子，“你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壞脾氣，可就算是我，也知道凡事該有個分寸。你這樣……我坦白說，孟照以後只會對你惟恐避之不及。”
她抓着被子，臉色蒼白：“我沒想到我爸媽會那樣……我以爲最多就是拿我出氣。”
我也無話可說了。
呆坐了半個多小進後，我的又響起來，我拿起來。這回，電話是趙家老宅打來的。難爲我的記憶這麼好，離開十幾年了，還記得住那串固號。
“南南。”趙東陽的聲音傳來。
“爺爺，早。”我下意識就坐得端正，挺直了背。
“八點鐘，我讓老白過去接你。”隔着距離，他說話的氣勢還是撲面而來。
“好的。”我應了一聲。
“那就這樣，我掛了。”他一板一眼的。
“爺爺，再見！”我趕緊說，看了看時間，已經七點多了。
“你去吧，我一個人沒事兒。”趙美如幽幽的聲音傳來。
“我不放心你，你和我一起回去。”我腦子一抽，說出這句話足以讓我後悔一年的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