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爾德國王檢視了他的軍隊,接收了一筆鉅額的款項,又清點了馬匹器械和各種物資,國王一時間志得意滿。而尼阿特派出的特使也在差不多的時候到達了邵爾斯伯爵的城堡。
“伯爵大人,我代表尼阿特伯爵,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特使瑞思邦向着彩虹堡城主恭敬的行了禮,就催促着下人趕緊把禮物給擡了上來。
虛眼看着滿箱的金珠光燦,邵爾斯伯爵摸着他肥碩的下巴說:“到底是尼阿特伯爵,出手就是與衆不同,好大的手筆呢。我這個窮鄉僻壤的,可比不得呢。”
“伯爵說笑了,誰不知道伯爵大人的封地裡就有金山,我們這點東西就怕您看不上呢。”
邵爾斯擺了擺手說:“哪裡是我的金山,分明就是國王陛下的。他暫時放在我這裡,沒準哪天就找了個什麼藉口,連着我的人頭一起收回去了。喏,這,這些,你這是在給那個若昂塞把柄!還嫌我被他罰得不夠麼?拿回去,趕緊都拿回去!”
“大人,這一次您是僥倖逃脫了若昂的算計。可下次呢,下下次呢?您還能有這麼僥倖麼?到那時,您就眼睜睜的看着若昂奪走您的這一切麼?!大人——!我們伯爵大人派我來,也是爲了您啊!說起來,您和我們家的尼阿特伯爵,可都是斯克瑞普的血脈呢。”
邵爾斯伯爵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這位使臣,他語氣幽幽的說道:“逃得脫怎麼樣,逃不脫又能怎樣?他是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瑞思邦貼在伯爵的身旁輕輕的說道:“可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又從哪裡來的呢?是上天的賜予,神賦的王權……,還是因爲那強大的軍隊呢?”
“你這是不敬!”邵爾斯故作驚駭的大叫着。
“我這是事實!”瑞思邦寸土不讓的瞪了回去。
邵爾斯伯爵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揮退了手下,才盯着瑞思邦說道:“說吧,現在沒有別人了……”
“伯爵,我們家大人說了,如今新王剛剛繼位,就任用奸臣,把整個王國搞得烏煙瘴氣。如今邊關上有蠻族侵略,國王竟然置之不理,卻一門心思的來對付您這樣的有着高貴的血統和崇高聲望的貴族。這是什麼,這是顛倒黑白,本末倒置,是昏庸啊!”
瑞思邦的話語直擊邵爾斯的痛處,他猛地邁出幾步,咬牙恨聲道:“接着說!”
看見似乎有效,瑞思邦緊接着說道:“那個若昂,不過一個平民!在先王手下時,他也不過一個小小的參贊,因爲陪着當今國王讀書,竟有了國王老師的名義,如今當了樞秘大臣,權傾朝野啊!您看他給您羅織的罪名,簡直就是荒唐!這樣胡亂給貴族們編制罪名,他想幹什麼?他這是要攪亂整個王國!大人,您作爲斯克瑞普的後裔子孫,王族的宗親,您能容忍麼?我們尼阿特伯爵大人可容不下他!”
停頓片刻,看見邵爾斯伯爵逐漸泛紅的臉龐和愈發粗重的喘息,瑞思邦決定趁火打鐵。只見他壓低了語氣,幽幽的說道:“我已經聽說了,在您的領地裡曾有流星降下火雨。相信您也聽說了,在我們大人的領地裡,冬天裡竟然爆發了蝗災。大人,這片大陸早就沒有了巫師,可這麼怪異的事情,偏偏現在就發生了,就發生在我們的身上!”
“以聖劍的名義——!”領主瞪着瑞思邦,眼神中有掩不住的憤怒與驚恐。
“以聖劍的名義!大人,您作爲斯克瑞普的直系後裔,您有責任挺身而出,制止他們!大人,只要我們兩家匯合結盟,就幾乎佔據了王國三分之一的力量。到那時,王國的領主們都會匯合到這旗幟之下。您只用堵住馬格里菲山口的激浪要塞,截斷斯蓋因河的水路,讓歌德堡和聖朗格沙瓦不能呼應,尼阿特公爵大人就會發動他的十萬大軍,幹掉歌德,再同您一道會師聖朗格沙瓦。我家大人說了——”瑞思邦看了一眼邵爾斯,附上了他耳朵說道:“他願同您平分整個王國。”
伯爵轉頭看着瑞思邦,慢慢將眉眼舒展開來。他拍了拍這位使臣的肩膀:“你跟我來……”
領主們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彙集着他們的陰謀,而國王也在宮廷帷幕的深處緊鑼密鼓的準備着。但在他們的視線之外,還有另一位玩家正在桌子邊緣徘徊着,他正在考慮——自己是否應該參與,以及在什麼時候參與到這個遊戲中來。
瑞斯邦在說服了邵爾斯伯爵,並參觀了他的積蓄與貯備之後,便馬不停蹄的向北進發。因爲他已經聽到了來自聖朗格沙瓦的消息,國王已經公佈了尼阿特公爵的罪名,並着手消減公爵的實力。
瑞斯邦知道時間緊迫,便輕車簡從,竟然趕在了國王派出的使團之前見到了蠻族的大首領。
此時聖劍帝國已是一片春暖花開,而北方大地,冰雪還遠沒有消退。
當瑞斯邦頂着凌冽的寒風,撥開漫天的飄雪,興沖沖的在通報聲中一頭闖進蠻族的大帳,通報了來意之後,他才突然意識到,這趟蠻族之行也許並沒有他先前想象的那麼容易。
此時,那位披着皮毛大髦的蠻族首領正圍着他打轉,彷彿在看着一隻掉進陷阱的可憐獵物。
當這巨熊般身影再一次轉到了瑞斯邦的正面,完全遮住了大帳中的火光,將這位來使整個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裡,“你的主人們要推翻懷爾德,好讓自己去做國王,是這樣的吧?”
沒想到這蠻族的大首領問的如此直接,可瑞斯邦卻不想就這麼直白的回答他。畢竟這是他的底牌,如果現在就被揭開了,這位體格看起來像熊,心思卻像狐狸一樣的蠻族首領就能更從容的開價。
“尊敬的大撒轟。您知道麼,這懷爾德是何等的昏聵,他全然不像先王那樣寬容而仁慈。如今奸臣當道,羅織罪名,逼迫領主,我們也是不得已……”
“別跟我說那些!那是你們的事情。”打斷了瑞斯邦的解釋與纏繞,蠻族大首領緊追着話題逼問道:“你就告訴我,是——或不是!”
面對大撒轟的咄咄緊逼,瑞斯邦並不準備輕易就範,他轉換了話題:“大首領,您想想,懷爾德連他的叔伯都不放過。等他完全收服了國內的領主,騰出了手來,誰會是下一個目標呢?”
大撒轟盯着瑞斯邦,彷彿一頭熊盯着一條在淺水中努力撲騰的魚。他裂開嘴,大聲說道:“來啊,把烤羊拿進來,好好招待一下這位遠道而來的使者,躺讓他嚐嚐我們的美味。”
一隻冒着熱氣的烤羊被整個的擡了進來,一整塊羊屁股肉被割了下來,盛在盤子裡,堆在了瑞斯邦的眼前。
瑞斯邦看着眼前這塊黃皮焦黑,紅肉滲血,白油冒泡的羊肉,一股腥臊的羶味撲鼻而來。他擡眼張望一陣,就看見帳篷裡的蠻族人都雙手油膩的抓着羊肉啃食,將腥血肥油塗了一臉。
“吃啊,怎麼不吃?在亞克族裡,不吃主人的食物就是對主人的侮辱,你想侮辱我麼?”大撒轟眯着眼睛問道。
瑞斯邦無奈的捏起那坨羊肉,努力的將它湊到嘴邊,閉上眼睛,狠狠的啃了一口。“該死,他們居然沒有抹鹽!”
他翻着白眼,努力的想把這口羊肉嚥下去,可是那可惡的羊羶味卻從鼻子裡涌了出來。瑞斯邦趕緊伸手端碗,吞嚥着碗裡白色的粘稠的液體,希望能壓住這股油膩的羶味。可是,那碗裡的液體竟比羊油還要油膩,還夾雜着一股生奶冷腥的酸味。瑞斯邦再也無法忍住腸胃裡的翻涌,哇的一口將肉和奶全都吐了出來。
衆人的大笑在帳篷裡暴發開來,蠻族人像看馬戲小丑一般看到了他們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