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微弱的光芒亮起在夜色之中,恍若微弱的點點繁星,忽明忽暗,透出幽幽的光芒。
阿花低頭看了看掌心的螢火蟲,而後擡頭看看敞開的後窗,而後輕輕捏起一隻螢火蟲,隨手丟入了窗內。
屋子裡,葉小小正捏着毛筆伏在八仙桌上,一點一點的畫着田壟上的花架,她先是畫了一條路,而後路的兩邊豎起兩排架子,小丫頭蹙眉想着,到底該怎麼打理這一架子的花海比較好。
正想着,眼角劃過一點幽幽的光芒,小人兒一愣,忍不住擡頭看去,便看到一隻螢火蟲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飛過去,肚子上一點小燈,一閃一閃的,十分好看。
葉小小的精力瞬間被螢火蟲吸引,她忍不住跳下椅子追逐着這隻蟲子,可這隻螢火蟲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不肯與她親近,飛了一會兒之後,見怎麼也飛不出去,於是在半空之中劃了個弧線,從剛纔進來的那扇窗戶裡,又飛了出去。
葉小小一臉興奮的追到窗邊,便看到房屋後面的林場裡,恍若散落了滿天星辰一般,飛舞着一點一點的光芒。
而光芒之中,卻站着一個女子,女子似乎是在抓着螢火蟲,但又好像不是,她只是靜靜的立在那裡,手掌攤開,便會有螢火蟲出現在她得掌心,爬一會兒,才飛走了。
葉小小一臉驚訝的看着,回頭看看從正門出去似乎有點遠,於是便想也不想的直接翻窗,輕輕的落到了後牆根下。
阿花靜靜的立在黑暗之中,這個季節正是螢火蟲最多的時候,且這些蟲子並不怕人,所以只要她身上有螢火蟲在,就會吸引來更多的螢火蟲。
聽到背後的聲音,阿花忍不住笑笑,慢慢的轉過頭來。
雖並不美豔,但卻還算好看的面容,帶着農家小娘子特有的美好,半邊面容被螢火蟲的光芒映照的透出幽幽的綠光,但葉小小並不害怕,她依舊樂呵呵的奔上前去,看着阿花笑道:“你是誰,你在這裡做什麼?”
阿花靜靜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這是七年以來,她第一次離着葉小小這麼近說話。
於是眸子靜靜的打量着小人兒,將人從頭掃到腳。
沒有了硃紅的鳳袍,也沒有了精緻華美的鳳冠,只穿了一身素衣的葉小小,卻依舊帶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氣質,這種氣質已經深深地印刻進她的骨頭裡,不會因爲服裝的改變而產生什麼變化,唯一的區別是,站在宣政殿一聲宮袍的女子要比起現在來更具威儀,更具氣勢罷了。
“你又是誰?爲何出現在周莊?”
阿花故意反問着。
小丫頭撓撓臉蛋笑道:“你不認識我麼?我每日都出來幫藤哥做花架的啊。”
阿花歪着腦袋想了想,而後又問:“藤哥是誰?”
聞言葉小小開始皺眉思考着,而阿花卻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
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這樣也好,畢竟她跟葉小小,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
“就是鴻哥家隔壁的。”
阿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是這樣子麼?可能婆婆的兒子回來了,我六年沒有出門了,所以很多人都不認識了。”
六年?葉小小掰着手指頭數着:“你爲什麼六年不出門?”
聞言阿花的眸子微微一暗,她笑道:“因爲……因爲夫君離我而去,家中家破人亡,我只能投奔孃家的遠親。”說着眉頭蹙起,眸子裡滾出一滴淚痕。
葉小小看到人傷心的模樣,連忙掏出帕子來給人擦乾淨淚水,而後才笑嘻嘻的指着漫天飛舞的螢火蟲道:“姐姐,別想了,我們看蟲子可好。”
阿花點了點頭,伸手抓住一隻慢悠悠飛過的螢火蟲,遞到葉小小的面前:“喏,這個給你。”
小丫頭便樂呵呵的接過來,瞧着螢火蟲在自己的掌心慢慢的爬來爬去。
因爲螢火蟲的爬動,掌心傳來癢癢的感覺,葉小小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來,而後爬動的螢火蟲便這麼停下來,微微擡頭,似乎是在看着她似的,肚子上的小燈籠便跟着越發的明亮起來了。
“哎,這個好好看啊!”
阿花靜靜的立在小人兒身邊的黑暗之中,林子遮擋了清冷的月光,只螢火蟲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這一片漆黑的世界,而黑暗之中,阿花的眸子微微閃了閃,越發深沉的看着一臉欣喜的逗弄螢火蟲的小女人。
“好看麼?”黑暗中,阿花的聲音幽幽的,帶着點點清冷的味道。
“嗯!”葉小小的全部心思都在這隻螢火蟲上,眼睛只盯着蟲子,也並沒有注意到阿花的異樣。
“我知道有個地方,螢火蟲特別多,要不要同去?”
葉小小聞言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敞開的後窗戶裡透出微弱的光芒,她在猶豫要不要去通知詹洪一聲。
“若是你不想去,那我便回去了。”說完阿花擡腿就要走,卻被葉小小一把拉住:“去,我想看,不過我們要快去快回!”
阿花見狀點了點頭,應道:“好!”
聽到人同意了,小人兒高興的眯起了眼睛,這下子好了,等到到了地方,她先看看,如果真的好看,就把藤哥叫來一起看,到時候藤哥一定會誇我的!
葉小小一邊想,一便忍不住翹起嘴角,仰頭看着漫天飛舞的螢火蟲,一邊提着裙襬,緊緊的跟在阿花身後。
阿花一邊走,一邊用餘光打量着身後,她忽而覺得,失去記憶以後的葉小小似乎變得更單純了些,至少沒有身爲皇后時候的步步爲營,那時候的葉小小,桃花眼掃一眼宣政殿,即便是馳騁沙場的武將都要瑟瑟發抖,不管是誰說些什麼,她都能將人辯駁的一句話都沒有,且不說威儀,只說這精明勁兒,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得,而今日,自己隨隨便便這麼一說,這個小女人就這麼一臉信任的跟着自己走了,難道說不光是失憶了,還傻了?
阿花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帶路,忍不住笑問:“你不是村子裡的人吧?是哪裡來的呢?”
葉小小嘻嘻一笑:“我不是這裡人,但這裡有我的親戚。”阿花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只加快了速度,除了林子便是進出莊子的田壟小路,路的盡頭,便是林昌盛的馬車了。
黑暗之中,阿花忍不住揚起嘴角,忽而一隻螢火蟲被風吹着飛過面頰,照亮了方寸之地,顯現出一個冷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