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喃喃出聲，可是沒有人給她答案。
蘇老夫人壓根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那雙平日精明強勢的雙眼此刻瞪的好大，流出渾濁的淚水，一會兒哀求，一會兒不解，一會兒憤怒，她想問問蘇瑾到底在說什麼，什麼鞭子抽她？什麼亂葬崗，什麼逐出家譜……
什麼時候的事？
可是蘇老夫人發現她連唔唔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脣瓣僵的厲害，甚至眼珠子都沒法轉動了，只能呆滯的看着的某一處地方，可是她的神志卻是好生清晰，無比清晰。
秦歌看着蘇老夫人的反應，知道藥效是全部發作了。
這時候秦歌的眼神終於看向了大丫鬟霜晴的方向。
“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奴婢什麼都沒看到，奴婢什麼都不會說的，大小姐饒命。”
霜晴整個人已經嚇的癱軟了，她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臉上白的一點兒血色都沒有。
完了，完了，她要死了，大小姐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秦歌看着這個叫霜晴的大丫鬟，知道她伺候了老夫人很多年，是個衷心的，但也知道這個大丫鬟不是個勢利眼，往日裡對自己還算恭敬。
今日她回來蘇家，就是爲了從蘇老夫人這裡覈實一下她的身世，也沒想着就輕易算了，至於爲何留下霜晴在屋子裡而沒有將她趕出去，那是因爲蘇老夫人出事，她逃脫不了關係不是？但有個人證在身邊就不一樣了。
“霜晴。”
秦歌出聲。
“大小姐……”
霜晴戰戰兢兢擡起頭，一雙眼又紅又腫，全都是淚，卻又不敢大聲的哭喊，只是盛滿了驚懼。
她平日裡與大小姐相處的並不多，畢竟她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但是這不妨礙過去那麼多年她對大小姐的崇拜。
大小姐在她心裡知書達理，溫柔賢淑，是她崇拜的榜樣。
可是一場怪病，和一場栽贓之後，大小姐整個人都變了。
霜晴的眼淚落下來，在她心裡始終堅信大小姐依舊善良溫柔，她是受了太多的冤屈才成爲這個樣子的，她今日跪在這個屋子裡，聽到了關於大小姐的，關於蘇家的這麼多的秘密，她心裡更是難過，爲大小姐難過，且大小姐給蘇老夫人餵了藥，讓蘇老夫人變成這個樣子，她都不記得大小姐做錯了，反而覺得是蘇老夫人咎由自取。
“霜晴，我記得你家裡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算起來你來蘇家也有快十年了吧。”
秦歌看着面前涕淚橫流的大丫鬟，出聲道。
這些記憶都是前世的，她有一次與霜晴交談時得知。
那一次是她熬了甜湯給祖母送過來，卻因爲口味不太好，被祖母呵斥了一番，她心情有些低落，霜晴送她出院子，當時她開口跟霜晴交談了幾句，本意是想詢問一下關於祖母的事情，最後倒是她們兩個聊了會兒。
“回大小姐，今年是第九年。”
霜晴說道。
秦歌點了點頭，看向這個大丫鬟，只道，“我也記得你說過，你娘身體不好，常年臥牀，只靠你爹爹一個人打零工賺點兒銀錢，你們一家人都靠你每個月的銀錢過活。”
秦歌說着，霜晴已是淚流滿面。
她沒想到大小姐竟會記得她的家裡事。
沒錯，她是家中老大，家裡條件極差，都靠她每月那點兒銀錢過日子，給孃親抓藥，給弟弟妹妹吃飯……
她十歲進的蘇家，如今已是九年，其實早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但她卻是不想，因爲沒了她往家裡拿銀子，她的孃親就沒了藥，弟妹就吃不飽飯。
“大小姐，我……”
“我不會殺你。”
不等霜晴說完話，秦歌便直接開口道。
“你沒做錯什麼，我殺你作甚？你不用怕，只是……蘇老夫人她變成這樣，這件事很快便瞞不住，到時候他們問起來，你可知道如何說？”
秦歌在跟霜晴說話的時候，語氣不似那般冰冷，倒有幾分往日時候的幾分溫和。
霜晴忙不迭的點頭，“奴婢知道，大小姐謝謝您饒過奴婢的命，您的恩德奴婢不會忘記，還有奴婢就算是死，也絕對不會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霜晴眼含熱淚，出聲喊道。
秦歌似乎笑了下，又似乎沒用，她起身往門外走，“嗯，抽個空通知二小姐吧。”
老夫人變成了這個樣子，作爲孫女兒怎麼能不知道呢。
“大小姐……”
秦歌已經走到門口的位置，霜晴突然出聲。
“嗯？”
秦歌回頭，以爲她還有什麼事情要說，而後就聽到那個大丫鬟道，“大小姐，你不要難過。”
秦歌整個人一怔，隨即點了下頭，“早就不難過了。”
話音落，擡腳出了屋子。
她啊，早就不難過了，眼淚在那一次次滅頂的折磨之中也早已經流乾了。
外面天氣很好，陽光灑落下來，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秦歌吐出一口濁氣，怎麼辦？心情還是沒有好一點兒。
……
秦歌離開蘇老夫人的院子，去到她自己的院子，拿了幾件東西，給自己易了個面，遮了臉上胎記，描黑了眉，便出了府邸，她答應顧影去顧家一趟。
顧家，位於東面長安街，顧府的門匾高高掛起，龍飛鳳舞的大字，蓋着的宮印，彰顯他們家的榮耀，門口的石頭獅子威風凜凜。
她直接去了角門。
叩叩叩。
秦歌敲響了門，很快門就打開，露出一個小廝圓圓的腦袋，看到蘇瑾的時候，他愣了下，“請問，您找誰？”
“我找顧影。”
蘇瑾直接道。
那小廝聽到蘇瑾的話，整個人明顯的警惕了下，當即開口道，“抱歉，顧三公子不在，您是哪位？”
蘇瑾眨了眨，看來顧影回來的消息果然沒有大肆宣揚，但這小廝一臉警惕的等在這裡，應是被顧影吩咐了的。
“我是蘇瑾。”
秦歌道。
話音落，果然見面前的小廝好一個愣，他上上下下將秦歌給打量個遍，眼前站着的分明是個俊秀無邊的少年郎，哪裡是蘇家大小姐？
這小廝不信。
“您先等會兒。”
一句話落下，砰的一聲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