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城中依舊如同往常一般熱鬧非凡,夏日漸漸退去燥熱,可這江南的秋天卻還是留了幾分溫柔繾綣的意思,帶着些微清涼,令人心情十分愉悅。
若說起前幾日風鈴城中有什麼大事,那恐怕就是燕家娶親了。十里紅綃場面盛世壯觀。可若說起來這幾日城中有什麼大事,那恐怕就是燕家兒媳婦的臉被疹子毀了容。
想要堵住天下幽幽衆口,那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燕老爺雖然囑咐府中不許將此事泄露出去,可是這世間哪有不透風的牆,不過三日,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燕家兒媳婦被毀了容,個人雖然心緒不同,可卻都不約而同的拿這事兒當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呷,果然就沒有這天上掉餡兒餅的事,燕家雖然家大業大,可那傻兒子憑什麼就能娶得那麼俊的小姐,這下,可真是有夠燕老爺着急的了。”臨街茶樓之上,一漢子正對友人說起這事,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只見那漢子左手旁的一人接話,繼續道:“而且我聽說那疹子,倒是前所未見呢,連城中鼎鼎有名的劉神醫都束手無策。只恐怕那新媳婦的臉啊,是保不住咯。”
“哎,也是造化弄人。”幾人不由得紛紛嘆了一口氣,隨即便轉了話題說別的去了。而剛纔那番話,也是紮紮實實的落在了一旁桌上人的耳朵中。
“看來那蘇雨柔也是個決心堅定的,女兒家最注重自己的容貌,沒想到,她倒是一點都不在乎。”李小九一襲紅袍,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鬢間步搖晃動,帶起一絲清脆的響聲。整個人顯得靈氣十足,分外動人。
慕容子息點點頭,看了一眼李小九鬢間的髮釵,道:“今日這釵子倒是不錯。”
李小九聞言,伸手摸了摸自己鬢間的步搖,道:“那是自然。”
風清朗也轉頭看了一眼李小九,眼風上下掃掃她,道:“若是遠觀,倒真像是個畫中人,可惜一走進來看,就全都變了。”
這話,明顯就是在說李小九太過好動,片刻都閒不下來。
李小九頓時有些不樂意,輕輕瞪風清朗一眼,噘嘴道:“哥哥你這般說,我可就有些不太高興了。”
說完,便是要擺出一臉委屈的表情,一雙帶着秋水的眼眸也是定定的看着風清朗,片刻都不讓他安生。
風清朗實在受不了她這般委屈眼神,急忙道歉道:“是我錯,我說錯話,還請姑娘饒命啊。”
李小九看着他故作的投降動作,嘴角不由得掛起了一起微笑。傾城面容更加生動明豔。
慕容子息手中捧着一杯茶,細白的手指握着青瓷茶杯,指尖輕輕的扣着杯壁,眼神卻是從二樓落了下去,堪堪看到了一頂八人擡的華麗轎子從青石路上緩慢行過,而轎子後還跟了四個丫鬟,手中皆是提着香盒,看樣子,倒不像是什麼普通人家。
慕容子息皺皺眉,招呼來茶樓小二,不由得問道,“這轎子裡,是什麼人?”
那小二仰着頭朝外望了一眼,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公子看來不是這風鈴城中的人吧。”
慕容子息點了點頭,笑道:“怎麼,這其中還有什麼故事?”
只聽那小二說道:“您不是這城中人,不知道這事兒也不奇怪。那轎子裡的
人是這城中燕家的大夫人,每逢初五,十五都是要去城外的千佛寺燒香拜佛的,今日啊,正是十五。”
慕容子息聽完,瞭然的點了點頭,“原是如此。”
“本來這燒香拜佛也不過是件平常事,可偏偏這燕夫人講究排場,便是出個門也是帶着四個丫鬟,八擡大轎才能出的了這燕府大門,久而久之這街上的人也都認識那頂轎子了。”那小二拿起手中茶壺,在他們三人的杯中續了茶,道:“這千佛寺就在城南十里處。燒香拜佛求個平安也是不錯,若是不拜佛,那裡風景也是宜人,三位客官初來乍到,倒是可以去看看。”
慕容子息點點頭,面上一點笑意,道:“多謝小二哥了。”
這笑容十分的溫和輕柔,那小二見到這般丰神如玉的人,心中也是有些激動,連連點頭才退了下去。
李小九皺皺眉,看到慕容子息那帶着一臉溫和笑意的臉龐,心中一緊,默默的從袖袋中掏出銀錢,放在了桌上。
“還喝什麼茶,走吧。”
說完,便是起身,拍了拍紅色的長裙,轉身下樓去了。慕容子息一笑,拍了拍風清朗的肩膀,兩人一起走下了茶樓。
***
風鈴城千佛寺,傳聞中是前朝所修建,因千佛塔中藏有舍利,故而這塔十分受到朝廷重視,也正因如此,這塔中古蹟才得以保存下來。從而百年香火,連綿不斷。而這風鈴城,也正是有了當年正清大師風鈴尋事這一佳話,才得名而來。
大雄寶殿中,燕夫人一身華貴常服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叩拜佛祖,樣子好似一個虔誠的佛教徒。寶殿之中除了些許佛音,便只剩下嫋嫋香火連綿不斷了。
燕夫人叩拜佛祖許願,直起身來,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雖然已經年過四十,可是這容貌還是十分嫺靜美麗,風韻猶存。只不過,常服太過華貴,讓人有些不敢靠近罷了。
“施主此番前來,似乎是有些心事?”一直立於旁邊的主持,微微擡眼看了一回燕夫人,沉穩說道。
燕夫人聽聞主持問道,也不隱瞞,只嘆口氣道:“府中有些煩心事,只恐怕,是又要添些憂愁了。”
說道這裡,燕夫人回憶起府中新過門的媳婦的臉,便不由的是一陣顫抖,當真這樣詭異的事情都能讓燕家碰上,真是該好好的拜拜佛祖了。
主持聽出燕夫人話音中帶着一絲憂愁,只合掌行了一禮,道:“俗語有云,船到橋頭自然直,夫人莫要太過掛心了。”
燕夫人也只能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道:“若真是不掛心,那便好了,只可惜……”
說着說着,似乎是有些說不下去了,也只自己無奈的搖了搖頭。
主持微微一笑,卻是忽然說道:“施主心情煩悶,不如去這後山走走吧,山中的花,要落得晚一些呢。”
燕夫人素來愛花,聽到這話,臉上浮現起一絲笑意,對着主持行禮道:“如此,那是甚好了。大師多保重,我先告辭了。”
主持輕輕一笑,還了一禮,隨即朝着佛堂內殿走去了。
而燕夫人一行聽聞山中還有花未落,心中的煩悶似乎也是去了一些,只當是散散心,收了收自己的常服,帶着四個丫鬟便朝着後山前去了。
剛剛來到
後山,卻只見山中果然如同那主持說的一樣,有些早已落敗的花此時開的正好,放眼望去,一片景色美不勝收。燕夫人頓時大喜,多日來心中的鬱悶不由得少了幾分,面上也帶了一絲的笑容,將手中持的佛珠收緊,便循着這條花道往前走去。
果然寂靜幽林之中,花香四溢,當真是一片美景。燕夫人吸了一口氣,心中倒是十分的愜意。
“春月,採些花回去,這山中的花當真是美的緊。”燕夫人喜上眉梢,素白的手指伸手採了一朵,放在鼻尖輕嗅一回,頓時香氣撲鼻,眼前也是一片豁然開朗。
“是。”春月急忙答應着去了。
燕夫人將手中花握緊,進去往前走去,卻不想剛剛走了兩步,卻是忽然聽到竹林深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明朗的聲音。
悠悠揚揚的,倒不似這塵世之調。
燕夫人一愣,眯眯眼擡頭看的時候,卻是隻看到一道白色人影從不遠處的竹林走了出來。白色的道袍穿在身上,年輕的面容上帶着一絲笑意,雖是個道士的模樣,卻是比道士更加出塵。
“莫問前塵,莫問後世,因緣果報,自有天定。”悠揚的嗓音又傳了下來,字字都敲在燕夫人的心上。
燕夫人頓時醒悟過來,走上前去攔住了那道士,有些奇怪的問道:“這裡是佛寺,你這道士,怎會來此?”
聽到這話,那年輕的道士卻是輕輕一笑,道:“前面是千佛寺,可這後山卻並不是,貧道,只不過是來後山賞花罷了。”
聲音甚是溫和,再配上那一張溫文爾雅的臉龐,燕夫人自然是十分信服,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輕人之後,燕夫人開口道:“這位大師,難不成能算這命?”
道士聽到這話,道:“天命不可違,貧道也不過是披個命格罷了。天命可不敢算。”
這般忽悠人的話從風清朗的口中說出來,竟然如同真話一般,哄的燕夫人頓時心中敬畏十足,不由得道:“原是如此。”
語氣中都帶了一絲的沮喪。
風清朗瞥了燕夫人一眼,卻是笑道:“若是貧道沒有猜錯,夫人最近這家中,似乎並不太平呢。”
聽聞此言,燕夫人頓時眸中冒出一絲亮光,道:“正是,大師所說,正是家中之事。”
風清朗聽完,不由得點了點頭,道:“貧道亦是猜到了幾分,夫人若不嫌棄,不如讓頻道來爲夫人測一字吧。也好知道,這日後該如何做。”
聽到這話,燕夫人亦是點點頭,一行人尋了後山的一處石桌坐了,風清朗拍了拍自己的道袍,笑道:“此地簡陋,就請夫人在這帕子上,寫下一字吧。”
燕夫人隨即拿起手中的帕子,將帕子鋪在了青石桌上,略略思考一分,落下了一個字。
風清朗目光一直落在燕夫人的手上,等到她寫完,風清朗看了一眼那帕子,眯了眯眼睛,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
那燕夫人見狀,心也不由得微微緊了一分。不知眼前這年輕道士究竟會說出怎樣的話來。
半晌,風清朗卻是忽然睜開了雙眼,笑得一臉諱莫如深,道:“只怕夫人家中,最近是要出一番禍事呢。”
“什麼?”
此時,正是竹葉林瀟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