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林子、木子和我,我們三個人,坐在醫院的病房裡,就如一年多前一樣,聊着一些無關痛癢的話。林子笑了,木子也笑了,我看着他們兩的笑容,有一瞬間說不出話來,我想是不是每個人在特殊的時候都有一件事情可以觸動你的笑神經,然後讓你擠出一點笑容來,但是隻有自己才知道,在那個笑容背後到底隱藏着多少悲傷和眼淚。
那晚我回去了,林子留下來照顧木子,走的時候我看到林子和木子的眼角都有一大片霧氣,那種感覺我說不出,就像是兩個人都在害怕一個空間裡只有他們兩。
回去的時候呂程不在家,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我想呂程或許忙去了。畢竟他不是和我們一樣的是學生。我給呂程打電話,我問他在哪裡,我說你腿不方便還到處跑。他說,他在外面處理點事,晚點回來,在我想問他在處理什麼事的時候,他已經把電話掛了。我有點小小的失落,一個人在家裡坐着看電視。電視的聲音的調得很大,其實我有點害怕這種沒有呂程的空洞感,房間很大,三室一廳,還有一個廚房,空洞得讓我快要窒息。我關了電視,走到呂程的書房,打開了電腦。
呂程的桌面還是沒有換,是他的那張騎車時候的照片,我看着桌面上呂程的照片發呆,我想,就是這個男子,就是他,讓我走進了一個奇妙的世界,是他給了從來沒有過的感到,也是他讓我有了從來沒有過的悲傷。我開始有點感傷起來,我和呂程的明天會怎樣開始,又該怎樣去結束?
我打開了呂程電腦裡的文件夾,裡面有很多他騎車時候的照片,從15歲開始,他就在單車上開始了自己的人生。我一個文件夾一個文件夾的看着。有一個命名爲:foreverlove的文件夾需要密碼才能打開。我試了很久,我想了很多種可能的數字組合,最後,我帶着忐忑的心按下了:xiaoying,文件夾打開了,在文件夾被打開得瞬間我的心就涼了一大截。我想,呂程,這個永遠的愛的密碼是小影,我有點不敢看裡面的照片了。
最終我還是鼓起勇氣一張一張看完了,那是呂程和小影從戀愛到結婚時候的所有照片,我看了一個小時左右。那是他們的甜蜜時光,小影最喜歡的動作就是從後面抱着呂程的腰,真幸福。我看到了呂程在照片上的燦爛笑容,就如我在15歲那年見到的一樣,可以壓倒一大片油菜花。小影那個時候也笑得異常開心,她們還拍了很多特寫的鏡頭,有小影正在擰呂程的耳朵,有呂程正在刮小影的鼻子,有他們親吻時候的照片。每一張都像一道刺眼的光芒,直直的照進我的眼睛裡,我感覺我的眼睛有點溼潤起來,我想是被他們的幸福刺傷了。
我看完後就趴在電腦面前靜靜流淚,我在心裡默唸,呂程,你喜歡刮我的鼻子,原來在好多年前你也喜歡刮小影的鼻子,呂程,你的那些燦爛得可以趕走悲傷的笑容,不只因爲單車還因爲小影。我知道這一切後,又該以怎樣的姿態在你面前繼續做你的女朋友,繼續傻傻愛你。
呂程回來的時候,我還在電腦面前哭,他走到我面前,將我扶起,見我眼角有淚,他說:“丫頭,你怎麼了?我回來了,今天忙瘋了,好多事。”我看看錶,已經快12點了。我說:“怎麼這麼晚啊,累了就趕緊洗洗睡吧。”我的語氣有點冷,呂程堅持問我怎麼了,我看着電腦,沒有說話。呂程也看到了,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少了剛纔的柔情,他有些生氣的說:“誰讓你隨便看我東西的。”我定睛看着他,我說:“foreverlove”呂程忙把電腦關了,表情還是剛纔的有很多氣憤在上面氾濫。他說:“我警告你,沒有我的允許你,最好不要亂動我的東西。”呂程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也從來沒有這麼大聲對我咆哮過,我想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我衝着就跑出了家門,呂程沒有追上來,這是我意料中的事,他不是木子,他不會那麼傻追出來找我,更何況他腿腳還不方便。我一個人在街上游走着,我看着路上稀疏的行人,Q市真是一個夜生活豐富的地方,在大半夜的時候路上都還有人在玩耍。KTV的聲音大得有點刺耳,還有一排一排的酒吧,我想酒吧裡一定有很多像我這樣心碎,然後選擇買醉的人。我忘記戴帽子和手套出來了,Q市的夜晚很冷,在冬天的寒氣裡,我蜷縮在街邊的椅子上。我想着我和呂程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已經快半年了,他的秘密我知道的好少,不管是他的刻意隱瞞還是忘記告知,我都覺得我依然像是呂程生命中的一般人。
我腦海裡一直閃放着剛纔照片上的一幕一幕,呂程和小影幸福的樣子,還有呂程在罵我的時候臉上猙獰的表情。他怎麼可以因爲我看了一點照片就對我發那麼大的火,如果他不發火,我或許會覺得小影真的只是過去,而我纔是現在和將來。他的憤怒讓我不安了,是不是小影有可能還是現在,而呂程也在期待將來。
我把電話關機了,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我似乎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木子住的那家醫院樓下,我想,或許還是木子可以收留我,就算他在醫院,他依然可以。
我走到木子病房門口的時候,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敲門,這個時候,應該是屬於木子和林子的時間,而我冒昧的出現,又該怎麼去解釋呢?最終我還是敲門了,是林子來開的門,原來她還沒有睡覺,木子倒是睡了。林子一臉訝異的看着我,說:“半夏,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我強擠出一個笑容,我說:“我來看看你們。”林子沒有再多問我什麼,我想她沒有看出來我那個笑容很牽強。我進去和林子悄悄聊了幾句就趴在病牀邊睡着了,林子也是,我們兩個動作很一致的在病牀邊守候着木子,這個我們生命裡都很重要的男孩子。夜裡我做夢了,我夢到我在黑屋裡被虐待的場景,我拼命搖晃緊鎖的門,我拼命呼喊,始終沒有人來救我,沒有人幫我。我大叫了一聲木子,然後就醒了。林子和木子都一臉疑惑的看着我,木子說:“怎麼了,塗半夏,睡覺都叫我。”我撈了一下腦袋,然後擦擦額頭的汗,我說:“沒事,做噩夢了。”木子差點就跳起來打我,他說:“塗半夏,夢見我是噩夢?”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那是我心裡的痛,我不曾向任何人提及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