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楊雪,就像她不喜歡我一樣。
她吐完那口口水,哼了一聲就走了,什麼也沒有說。我和胡娃娃因爲她,剩下半截路都心情不好。
到了宿舍,胡娃娃就累的先坐在了椅子上,低頭看着地面。我也沒有太注意她,還以爲她是被楊雪氣的。
足足有十分鐘那麼久,我看她還在看着地面,才意識到不對,連忙去喊她,彎下腰一看,她臉色蠟黃,嘴脣烏紫。第一次見到她這樣,說實話我被嚇的不知所措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給楚芳界打電話,手機拿起來纔想起他關機了。
胡娃娃見我拿她手機,頓時慌了按住我的手,對我輕輕搖着頭。她竟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手上的力氣更是微小的很,只要我輕輕一甩,就能甩開她的手。可她看我的眼神太清澈了,清澈的我能看到她的掙扎,她的祈求,她的渴望,她的不甘。
我的手一動,她的手落下去,我連忙抓住她的手,用力抱住了她,聲音顫抖道:“娃娃你彆着急,我不給胡大哥打電話。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才能讓你感受一些。”
“水。”胡娃娃說罷,身子一軟靠在了我的懷裡。
我的心隨着她的身體猛然揪起來,就怕她昏迷了,低頭看去,她的雙眼還在睜着。
一手扶着她,一手給她倒水。水來了,她大口大口的喝着,一點也不覺得燙。但那一杯水下去,她的臉色好了許多,嘴脣也漸漸恢復蒼白。
我還想給她倒水,她又是搖頭,聲音微弱道:“不用。”
她軟綿綿的靠在我身上,這樣也不是辦法,我將她的被子和我的被子都拿下了牀。在地上打起了地鋪,將她扶着躺下。不一會兒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我伸手碰了碰她的嘴脣,那裡已經不再是烏紫,但是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看的心都疼了,小心走了出去,給楚芳界打了電話。他這時候已經開機了。
“楚老師,你帶人來看看娃娃吧,我害怕……”我一說話,楚芳界就說:“看着她,別和她說太多的話,我馬上帶人過去。”
楚芳界的效率極高,半個小時他帶着醫療隊伍過來,將小小的宿舍擠的水泄不通。我和他站在門口,看的出他很擔心胡娃娃,我也不敢和他說話。
也許是我太自私了,或者我根本還沒有認識到胡娃娃身體究竟壞到何種程度,所以我才說出那樣的話。請求楚芳界他們尊重胡娃娃的想法,照現在看來如果他們尊重了她的想法,就不尊重她的性命了。
楚芳界想抽菸,煙剛拿出來又扔了。
“有男的?!”一個女生出來,看到走廊裡有男人,尖叫一聲引出了很多女生出來看。
楚芳界低聲咒罵一聲,隨即進了宿舍。宿舍裡擁擠不堪,我只看到有許多看不懂的醫療器械,還有醫生們忙碌的身影。
花癡嚴和上官回來時,看到這一幕,眼裡都是錯愕。
“萱萱,娃娃這是咋啦?”上官壓低聲音問我,我對她搖搖頭,表示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下午還有課,我讓花癡嚴和上官去上課,順便幫我和娃娃請假。這裡雖然有楚芳界,有醫生,但是我不放心。
三個多小時,醫生們停了手,代表胡娃娃脫離了危險。
“肖,能留下嗎?”楚芳界一開口,一個三十來歲的男醫生摘下口罩,看了一眼宿舍的高牀,爲難道:“牀是個問題。”
“我知道了,辛苦了,肖!”楚芳界拍拍他的肩膀,開心的笑了一下,笑容很短促,還沒眨眼就看不到了。
“楚,說什麼呢,她也是我妹妹。”肖也拍拍楚芳界的肩膀,隨即吩咐人開始整理東西,撤退。
十分鐘他們收拾好東西,和楚芳界道別。宿舍一下空了許多,我坐在椅子上低頭看着地上的胡娃娃,心裡一片空白。
楚芳界送他們離開再回來,走到我身邊,突然對我說:“樂萱這次你沒有闖禍。”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又想起胡娃娃第一次發病,他將責任全部怪在我身上的事情了。眼神一暗,腦袋抽抽的說:“有時候我真羨慕娃娃,她生病了有這麼多人關心她,還有人爲她聲討我這個罪人。如果哪天我也像她這樣,說不定有人會拍手稱快,希望我早……”
“樂萱你胡說什麼!”楚芳界沉了臉色,眸光深邃的可怕,我被他看的脖子一縮,悶悶道:“我說的也許……”
“別說了,什麼都別說了,一個字都不許說!”楚芳界聲音冷的凍人,我也不敢再開口,宿舍裡的溫度一下降到了零點以下。
過了有五六分鐘,他偏頭對我說:“你在這裡好好看着,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現在出去找房子,明天你們都搬出去住。”
“我們四個都搬出去?”我有點吃驚,這是不是有點太……
“是你說的她捨不得你們,你們也捨不得她。若是讓她一個人住在外面,還不如把她接回家。”楚芳界頓了一下,又道:“你們不願意的話,那正好我將她帶回家。”
“沒有,我們很願意。”我連忙說道,就怕楚芳界再改變主意。
“好好看着,有什麼事打電話。”楚芳界走時叮囑我,我追出去對着他的背影說:“那你別關機。”
楚芳界沒有說話,身子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我又趕緊回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胡娃娃,就怕錯過了什麼。
好在這兩個小時的時間裡,胡娃娃睡的很香。她像個剛出生的嬰兒,除了貪睡就是貪睡。這時候我還不知道她貪睡是因爲她的心臟負荷不起,只能沉睡。
楚芳界再回來時還給我帶了飯,我這才響起我午飯沒吃呢,接過來就要吃。楚芳界指了指門外:“去外面吃,在這裡吃氣味很難散開。”
要不是因爲我餓,我很想賭氣的和他說我不吃了。
爲了胡娃娃考慮,我端着飯盒默默的走了出去。這時候我看到其他宿舍有人,連忙跑出去蹭位置。那宿舍的人蠻好,讓我在裡面吃。
看吧,別人都不嫌棄屋裡味道散不出去,只有楚芳界會嫌棄。
吃了飯,我才和她們道謝回去。一出門就看到楚芳界站在門口,似乎在找我。
看到我從別人宿舍裡走出來,我能感覺到他對我很無語。很快,他轉身進了宿舍,我也慢慢的回去了。
“房子找好了嗎?”我問。
“嗯,房子還在打理,你們後天再搬過去。”
“那也行,後天正好週末。楚老師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不能!”楚芳界很自然的拒絕了我,扭頭看着我:“我的事你們不用擔心,學校不會將我怎樣。”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委屈呀,他太自以爲是了,以爲自己智商高就能猜透我的心理嗎?
“那也不能問。”楚芳界看了看手機,起身道:“快放學了,我先回去。今晚你們辛苦一下,輪流守着她,不能有失誤。我會和學校說一聲,晚上不給你們斷電。”
“楚老師再見!”終於要走了,我立刻起身恭送他。
楚芳界看我一眼,神色慼慼,也看不出什麼!
晚上,我和她們倆商量,誰在哪個點守着胡娃娃。
第二天胡娃娃還在睡,我們都有些擔心。楚芳界就讓我們守着,別的都沒有說,胡娃娃這樣睡會不會有問題。
我忍不住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他正在刷牙,漱口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特別的刺耳。
“沒事,讓她睡。”楚芳界說完,又想起來什麼:“你別去上課了,就在那裡守着,等會我就過去。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隨便。”我說,他說:“那好。”
花癡嚴問我給誰打電話,我說給楚芳界。她卻不相信,當我的面撥了楚芳界的號碼,提示手機關機。
“萱萱,爲什麼你打楚老師的電話可以打通?”兩個人圍過來,好像我做了多大的錯事一樣。
“我也不知道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以爲楚芳界開機了我才能打通,現在看並不是那麼回事。
“算了,能聯繫上就好。他現在都在躲着我們,我們好擔心他。萱萱你幫我們問問他,他會不會被學校開除?”花癡嚴不再追究我爲啥能打通他的電話,改爲對他的關心。
我心知就算學校不開除他,這學期結束他也會辭職,反正以後不會再在學校看到他就是了。很想告訴她們別擔心,楚芳界怎樣都會走的。
可我怕說了,麻煩更多,只是先應着她們。
八點半楚芳界就過來了,帶着早餐,包子豆漿,好像是他小區樓下買來的。不過都還熱乎着呢,這麼遠的路,不知道他怎麼保存的。
“她這樣睡真的沒有問題嗎?”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楚芳界看了下胡娃娃,“沒事,讓她睡,睡飽了自然就會醒了。”
他一句睡飽了簡單,可知道胡娃娃睡了近三天三夜。醒來時,胡娃娃精神好的很,跟沒事人一樣。
宿舍裡除了被子沒有拿走,其他東西都被楚芳界送到校外的房子了。
胡娃娃醒來看着空蕩蕩的宿舍問我:“萱萱,我這是在哪?是我們的宿舍嗎?”
“就是在我們的宿舍,娃娃來喝點水。”我將杯子遞給她,沒一會她就把水喝完了,嘴脣看上去也不是那麼幹了。
“我是不是睡了很長時間?”胡娃娃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問我,我搖着頭:“時間也不長,三天而已。”
“是不長,我曾經睡過半年。”胡娃娃一笑,我一愣,兩人都沉默了。
睡半年,那豈不是和植物人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