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正逢拍這場戲,這場戲只需要張新顏坐着說話,所以甘藍並沒有上場,和茶樹一起在旁磕着瓜子圍觀。
甘藍看着連叄苦,他好像眼睛不舒服,正在揉眼睛。
甘藍便連忙從包裡拿出眼藥水走過去,這是展濟交給她的。展濟因爲要幫連叄苦處理工作,所以經常不在片場,在片場甘藍陪着連叄苦的時間更多,所以展濟便把眼藥水交給甘藍。
連叄苦接過眼藥水,仰頭滴眼睛。
“怎麼了?有話說?”餘光瞥見此時甘藍看他的眼光有些奇怪。
“這部電影你會拍完嗎?”
“會,破繭投資了很多,我不拍完,會虧損太多。”
“你是爲了賺錢才拍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有名導演操刀﹑熱門小說粉絲基礎﹑不錯的劇情,加上有張新顏的演技和人氣,後期若是宣傳做得到位,票房不是問題。”連叄苦未加思索,便得出了答案,這也是他說服破繭其他股東投資《苦中作樂》的原因。
“你的演技也很好,完全看不出來實在演戲。”甘藍道。
“你認爲我在演戲?”
“不是嗎?”
“和張新顏對戲的時候,確實是。”
甘藍愣了一下,錯愕地看着他,這話怎麼聽着別有深意。
“我聽丁導說,你也參加過女主角的選拔,但表現實在是爛得不行。爲什麼故意不好好表現?”演自己還能那麼爛?不是故意的?沒有別的解釋。
“做自己和演別人是兩碼事,我不想再去扮演別人,況且搭戲的還是陌生人。”甘藍如實回答。
“那和我搭戲的時候也沒見你好好演。”連叄苦失笑。
“我只是替身,替身懂不?我又不用露自己的臉和聲音,重要的是動作和背影到位,我做到了一個替身該做的一切,很合格的替身。”甘藍深深打量連叄苦的臉,突然一笑。
“你別這麼看我?”連叄苦伸出一隻手捂住甘藍看他的那雙太過於溫柔的雙眼。
“怎麼看不得?哥哥。”甘藍壞笑着說道,開他個玩笑。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這個人很喜歡捂自己的眼睛。被他捂的次數多了,甘藍也慢慢習慣身處黑暗,不再像第一次時那麼恐懼。
在黑暗裡待久了,就慢慢習慣黑暗了。
“你這麼看我,會讓我覺得我纔是替身。”她在眨眼,手心裡癢癢的,但聽見臭小孩叫自己哥哥,連叄苦的心臟更癢,像是有根刺卡着。
沉默,又陷入一時的沉默。
“彼此彼此。”良久,甘藍輕笑一聲。
連叄苦愕然,但他一時不明白甘藍這話的深層意思。很快,連叄苦又被叫去補拍了一條。
甘藍回到茶樹身邊,繼續和他嘮嗑。
“藍,你那麼喜歡音樂,最後卻去學醫,還是眼科,是因爲他吧?”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不是,我是想幫助那些失明的人重見光明,與他無關。”甘藍坐在電腦椅上,搖晃着雙腿。
“嘴硬,學音樂明明是你從小的夢想。”
“我記得我沒跟你說過這事啊?樹,誰告訴你的?”甘藍疑惑,知道這件事的人沒幾個,但她確信自己沒告訴過茶樹。
“藍,說了,你別生氣啊。”茶樹小心翼翼道。
“沒事,這事並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告訴你的。”甘藍是真不生氣,就是想知道是哪位故人。
“言明。”
“言明告訴你的?”甘藍小小驚訝,而後反應過來,小聲嘀咕,“我也沒跟他說過啊。”
“哦,是你啊。”腦中想到什麼,甘藍神情和語氣都溫柔起來。
其實,言明還告訴了其他的一些事情,茶樹看着眼眶微微泛紅﹑神情已經轉變爲傷情的甘藍,那些話無法說出口。
收工後,甘藍今天沒等連叄苦,出了片場騎着電瓶車離開了。夜幕早已降臨,三千霓虹閃爍。
等紅燈的時候,甘藍看着那些明燈,心裡的孤寂感止不住的涌上心頭。
忽然背上一暖,似乎什麼東西貼了上來,緊接着腰上一緊。甘藍低頭一看,一雙纖細的雙手圈住了她的腰。不用回頭,她已然知道身後人是誰。
甘藍的眼眶更紅。
她側頭一看,看見一張明媚的笑顏,以及那人身後揹着的吉他。
好久不見。女孩說道。
好久不見。甘藍一出聲,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阿藍,好好騎車,別分神。女孩把甘藍的頭轉了回去。
嗯。甘藍直視前方,車上還有其他人,必須要專心,才能保證她的安全。
阿明的新女友好漂亮。女孩說道。
你也很漂亮。甘藍道。
我們阿藍最漂亮,特別你留長髮的時候,那背影都足夠迷得我暈頭轉向。女孩失笑,清脆的笑聲像百靈鳥。
又打趣我。甘藍纔不信這小妮子,她人如其名,嘴巴甜得如蜜,哄得人一愣一愣的。
哪有,實話實說。女孩語氣半是撒嬌半是認真。
我再漂亮,你不也選擇了別人。甘藍哀怨道。
阿藍,喜歡一個人,不是看這個人的長相。女孩道。
那看什麼?甘藍一直都想知道這一點。
不告訴你,這個問題你要自己去找答案。女孩笑道。
你不告訴我答案,那你來幹什麼?甘藍無語。
因爲你想我了啊,所以我就出現了。女孩蹭了蹭甘藍的肩膀。
沒有。甘藍拒不承認。
傲嬌鬼。女孩笑道。
甘藍正要繼續說些什麼,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刺耳的車喇叭聲,她回頭一看,是後面的車在催。
“小姑娘,綠燈了,快走啊。”後面一中年阿姨催促甘藍。
“哦,好的。”甘藍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身後,嘴角的笑意僵硬,她眨了眨眼睛,咬了咬下脣,苦笑一下,而後回過頭,騎車走了。
菜地壩,衛家小樓,五樓。
甘藍正在找一些文件,這時衛將行推門進來。
“聽小崽子們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衛將行剛回來,身上還帶了一層薄汗。
“徐老師過兩天在上海要辦一場演唱會,有個吉他手手受傷了,他叫我去幫忙。”甘藍道。
“你跟連叄苦已經正式見面了,徐業那裡你還要去?”衛將行不解。
“還要去一次,畢竟之前幫過我很多忙。再說,我去徐老師那裡,又不僅僅是爲了連叄苦。徐老師的音樂團隊在國內可是頂尖團隊,能在裡面學習,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她當時能進徐老師的音樂團隊做吉他伴奏,可是費了千辛萬苦,其中還少不了師父的幫忙。
“那你那替身工作還去嗎?”衛將行又問。
“不去了,當時是迫不得已,我本來也沒打算一直做下去,跟丁導也早就說好了,只做到今天,接下來的替身也已經找到了。沒事,這事你不用擔心。”甘藍道。
“我不擔心那個電影,那個電影怎麼樣跟我又沒關係,我是擔心你。”衛將行看了一眼牀頭櫃上打開的白色小藥瓶,眸子深了深,“她又出現了?”
“嗯。”甘藍瞥了一眼藥瓶,暗道不好,忘記起來了。既然已經被發現,便也沒有隱瞞。
“她說了什麼?”聞言,衛將行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沒什麼,我們隨便就是聊聊,也沒有做什麼。”甘藍道。笑了笑,試圖緩和一下空氣中的嚴肅氣氛。
“今天是第幾次了?”衛將行拿起小藥瓶,看着裡面快要見底的藥,臉色更加難看。
“也就兩三次。”甘藍道。
“騙小孩兒呢?兩三次藥要沒了?”衛將行給甘藍的額頭來了個糖炒栗子。
“真的不多,而且我們只是聊聊天,什麼都沒做,我們很乖的。”甘藍乖巧地笑了笑,臉上是最人畜無害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想相信她的話。
但甘藍能騙誰也騙不了衛將行,衛將行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甘藍的人。
“我就不該放任你跟他見面,一起拍戲,一起吃飯,還住在一起。原以爲讓你們見面,多相處,她就能少出現。我真是腦子進水了”衛將行扶額,知自己失策了。原以爲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一切都會慢慢淡化。甘藍與那人多處處,會有好效果。
“以後你們少見面,最好別見面。”見了不行,那就不見。
“這回跟他遇上純屬意外,我也沒想跟他經常見面,就是實在很想…的時候纔去見見他。我以前也就遠遠看看,沒跟他近距離往來。這回真的純屬意外,意外。”
“徐業那裡。”
“我必須要去,我已經答應徐老師了。”
“又沒說不讓你去。”衛將行沒好氣地說道。
“哦。”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去徐老師那裡,又不會出什麼事。你相信我,我不會做什麼的。”甘藍說着,語氣加了幾分乞求的語氣。
“包菜,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她。”衛將行柔聲道,見甘藍的模樣,有些自責,“哥哥不是在監視你,我是希望我能多陪着你,最近怪我太忙,忽略了你,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的錯。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自然要先做重要的事情。”
“包菜,記住,你是我妹妹,你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衛將行笑了笑,慈愛地摸了摸甘藍的腦袋。
“哥~”甘藍感動地一塌糊塗。她覺得自己肯定是上輩子做了天大好事,這輩子才能遇見衛將行,或許他就是上天還給她的那個夭折哥哥。
“別太感動,東西收拾好沒?走,下去玩兩把遊戲。”衛將行道。
“好了,走走走,咱倆去虐泉。”甘藍興奮地大笑,有衛將行帶,虐泉不是問題。
四樓,客廳已經被衛將行改成了訓練室,此時弟弟們正在rank。聽說甘藍跟衛將行一起玩,弟弟們們紛紛來圍觀。
不過說好的雙排最後變成了三排,因爲甘藍和衛將行一上線,就收到了小衛的邀請。小衛剛打完訓練賽,現在是自由rank時間。
甘藍自然不亦樂乎,兩大路人王帶,今天註定又是上分之路。
小衛最近比賽賽程已經過半,也沒什麼時間回來,聽說甘藍和衛將行要去上海,立馬還吵着讓甘藍和衛將行去看他。
衛將行直接以一句“沒空,我們忙着呢”果斷拒絕,弟弟什麼的,不能太慣着他。
小衛轉頭跟甘藍撒嬌。
說起來,甘藍還真的沒時間,過去了就要去排練,時間緊,演唱會沒兩天就要開始了。
於是接連被哥哥姐姐拒絕的小衛一個人衝進對方防禦塔,傷心獨舞。
夜晚,凌晨兩點半,千廝門大橋。
這個點兒是這裡一天中人最少的時候,所以劇組選擇這個時候在這裡拍那場戲,圍觀者最少,不會引起太大的麻煩。
這場戲就是甘藍和茶樹之前在千廝門大橋上所說的那段,兩人吵架的一場戲。其實自阿苦阿甜相識這麼多天,吵架在所難免,因爲兩個人年齡差六歲,不僅是生活習慣,還是思維想法都大相徑庭。
一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
但這場架是兩個人關係的轉折點,他們兩人的思維想法第一次在激烈碰撞外有了一點融合,或者說,是試着去理解對方,這可以說是《苦中作樂》的高潮部分。
這場戲對演員的演技十分考驗,特別是情緒的掌握。
茶樹是知道甘藍要去上海這事,她也曾勸過,但甘藍已經打定主意要走。新的替身也已經到了,是個學表演的姑娘,非常有靈氣,長得也挺漂亮。但茶樹還是覺得無論是替身還是女主角阿甜,還是甘藍最合適,因爲在這世上,能把一個人演得最到位的還是其本人。
畢竟最瞭解自己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