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孤冷鐵青着臉,眸子裡皆是戾氣--
“皇帝,你這是何意?他們是依令行事,皇帝在本宮面前說砍就砍,到底置母妃何在?而且命令是母妃下的,難不成皇帝還要砍了本宮不成?”太皇貴妃拍案喝斥。
頓時間,慈瑞宮暗波潮涌,隱隱待發,兩道寒流似刀刃相擊,迸出火花,雙方都頗有破竹之勢。
在如此緊張的氣氛,在場的宮侍心已懸空,個個皆是屏息斂氣,額鬢滲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生怕主子一遷怒,被宰之人便是自己。
天子身後的安公公此時正低着頭看着兩位主子,噤若寒蟬。
侍駕十三年,對太皇貴妃與天子之間的母子情份自是知曉,素來這對兒子並無任何衝突,相處一向和諧。
因未立後,太皇貴妃自然是負責掌管後宮之務,所以這對母子的感情即使不如何親暱,但身上的血脈流動的親情,對她最根本的尊敬還是有的。
對這個母妃,天子自然是放在心上尊敬着,一向都是順着她的意,就好比裘太師的長女,她老太家的外甥女‘柔妃’一樣,哪怕是他中看不上的,但還是會依照她老人家的意思納她爲紀。對天子來說,這也算是盡孝。
但,這一次,卻爲了一個他婦之妻與太皇貴妃起衝突,這樣的場面安公公從方纔未踏進慈瑞宮前從未想過,更別提讓他現場應變圓場了。
安公公愣在那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再看看那長板凳上奄奄一息的將軍夫人,刺眼奪目的‘紅’讓他神經一崩。
這樣的事在後宮可以說是經常看過,並不奇怪,但從慈瑞宮親眼看到總覺得有些觸目驚心,那樣清雅孤傲的女子如此被打成這樣,是誰都會生出惻隱之心。
只是,這皇上,也太——過了。
天子陰侫的眸子一閃精芒,薄脣緊抿,沉聲道:“母妃,你是戟晉國母的楷模,亦是念佛之人,對一隻螻蟻都不忍心傷害,但對人,爲何就不能寬容一點,母妃的慈悲之心都念佛唸到哪去了,若是被老太君和完顏將軍知道他們又當如何想?她的媳婦被請進宮,卻成了棍下之人?
而且,若是被已逝去的顧老太傅知道,他在九泉之下又是如何心疼?百姓又該如何議論母妃,難道要天下百姓都在說母妃你是徒有虛表,唸佛不過是個虛設嗎?是關戟晉國儀,母妃此舉,真是太魯莽了。”
天子口氣不溫不火,字字震震有辭,眸光如刃射向太皇貴妃,犀利尖銳,讓人防不勝防。
一席話,把太皇貴妃當場震住,面容霎時變白。
看向在長板凳上已然昏過去的君子言時,原本犀銳的眸子閃過猶豫,當時只顧着生氣,倒是把她是顧老太傅女兒的身份給忘了。
“這——”太皇貴妃一時語塞。
然而,轉念一想到自己那失蹤的兒子,僅有的猶豫頓然消失,鎮定駁言:“皇帝,你五哥是因爲這個女子才失蹤的,難道母妃沒有權力知道來龍去脈?皇帝是不知道母妃在從萬佛寺回來時候?,所聽到百姓對夙王府與將軍府的蜚論,那可是難聽得很?
她已爲人妻,就該盡妻德,盡婦道,如此水性楊花,不是紅顏禍水是什麼?她把婦道廉恥、三從四德都置如草芥,簡直是可惡!
我不過是給她一些教訓,讓她知道身爲女子,何爲,何不爲?否則太瑞皇后當年所定下的“女子德行、婦道廉論”豈不是成了耳邊風了?往後天下女子行儀豈不失德失儀,讓他國笑話我們戟晉嗎?”
反將一軍,天子龍眉一蹙,沉呤後,道:“母妃,你都沒問過將軍怎麼知道將軍夫人沒有盡妻德盡婦道?流言蜚語,又豈能當真?你認爲,五哥會是那種不顧道義,不顧德論,橫道奪愛的小人嗎?
五哥與將軍之間的情誼你自是知道的,那他救將軍夫人自然也是看在完顏將軍的份上,難道母妃希望在那樣險峻危險的時刻讓五哥見死不救,成爲萬人指責的儒夫?唉——若是五哥回來得知,對將軍又是如何慚愧!”
“這——”太皇貴妃一愣,再次語塞。
轉念一想,兩眸閃過精明,反問:“可是她目前是住在夙王府,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天子嘆道:“母妃有所不知,將軍夫人心善,五哥因她失蹤,她自然是過意不去,大將軍出兵搜索五哥的下落,瀚兒又年幼,如今王府沒有主子。所以,兒臣便命將軍府的孫小姐與將軍夫人暫時居住夙王府,一來是爲了安撫瀚兒的情緒,二來是委託她們照顧瀚兒,僅此而已!然,兒臣卻沒料到百姓的非議會傷害到將軍夫人,讓母妃誤會而害了她,兒臣,真是慚愧!”天子眸色一暗,似是在痛悟愧疚。
聽到天子對太皇貴妃如此‘解釋’,安公公懸着的心才放下,心籲一氣,幸好,幸好!
只不過,爲了一個女子居然如此圓慌,還是將軍的妻子,光是這樣一想,安公公便再次捏把冷汗!
天子心思,果真是不可惻,不可惻啊!
兒子的一席說道得如此條理分時,句句在情在理,讓太皇貴妃挑不出毛病,打結的心也頓時解開不少,緊蹙的雙眉也漸漸舒展,疑惑問道:“當真?”
“兒臣怎敢欺瞞母妃?”夙孤冷淡淡一笑,眸底卻閃過一絲煩燥。
見兒子給自己臺階下,太皇貴妃也識趣地不再深究,輕輕頷首,道:“那,倒是母妃的不是了,唉——我啊,是被你五哥擾亂了情緒纔會如此震怒!”
揚揚道,再道:“罷了罷了,既然如此,也是誤會,快擡下去宣御醫給她治治吧,三十杖下去,定是傷筋斷骨了。”
“三十杖?”夙孤冷倒抽一氣。
轉眸看向已昏趴在長板凳上的君子言,那觸目的‘血紅’,使他的心咯噔一沉,眸子閃過陰霾,喝道:“來人,把將軍夫人擡到‘清芸閣’讓太醫疹治。”渾厚的聲線透着暗隱的焦慮與心疼。
“是——”數名宮侍即刻準備好軟塌擔架,小心翼翼地將君子言放上去,動作輕微至極,生怕稍一不慎,便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災。
夙孤冷上前拍拍太皇貴妃的手,安慰道:“母妃纔剛回來,應當好好休息纔是,五哥一事,請母妃莫憂,兒臣就是挖地三尺,也會把五哥找出來。
而且,按如今的情勢看來,五哥還是平安的,找不到屍體就是代表五哥定是被哪個高人救下了,許是傷勢未愈纔會來不及回來,五哥命貴,請母妃寬心纔是。”
太皇貴妃只覺心頭一暖,嘆氣頷首:“但願如此!”
“那,兒臣告退!”天子這才施禮退下,轉身退出慈瑞宮。
隨着天子的離開,‘慈瑞宮’拘謹的氣氛才稍稍緩解,衆人皆是暗暗吁氣。
太皇貴妃看着兒子離去的身形,眸底閃過一絲後悔。
這下子,她與那薛老婆子結下的樑子又更大了,回想起兒子的話,不禁覺得自己太欠考慮,果真是魯莽。
唉——這柔兒,真是不該聽她的挑撥,這下,倒是因小失大,給自己惹來不少麻煩,幸好兒子來了,否則,這殘局肯定是不好收拾。
仔細想一想,太皇貴妃只覺後怕,以完顏府的勢力,若是因一個女子起了爭執,讓自己下不了臺,豈不是讓兒子難做?讓他們抓了把柄?
端起泉露,低啜幾口壓壓驚,太皇貴妃真是暗罵自己真是魯莽的可以,看來,真是老了,想法也被這後宮困得狹隘不少!
回想起那女子眉宇間的傲倔,太皇貴妃眸子驀然變深。
曾經在壽宴時,她好像見過將軍夫人,當時的她溫婉木訥,哪敢直視自己,哪敢如此妄論?如此一想,太皇貴妃心頭的疑惑更大,不過才兩年,這將軍夫人的性子也變得太快了點!
宮婢此時躬身進來稟報:“稟太皇貴妃,柔妃求見!”
一聽到‘柔妃’二字,太皇貴妃臉色一沉,道:“不見!”這小妮子,差點讓她吃足苦頭,還敢來,哼!
清芸閣
雅緻豪奢的樓閣美倫美英,亭臺樓閣精緻秀巧,與湖畔所建的湖心小亭相攜,兩處緊靠碧青竹橋與岸中相接,如畫如詩,若是白天,放眼望去,頗有江南風格水墨畫的意蘊,讓人沉溺其中,美哉妙哉。
夜色怡人,明月落湖,如此怡情的氣氛卻凝固着一道讓人窒息的冷流。
此時,碧青竹橋上行人個個腳步蒼促,稍顯慌音,數十位姿深的太醫紛紛隨安公公前去‘清芸閣’,不敢怠慢半分。
一進去,剛要行禮便聽到天子戾吼:“這個時候還行什麼禮啊,趕緊過來給將軍夫人診治。”此時,夙孤冷沒有避嫌,緊握着君子言的手,一臉陰蟄沉侫,如同噬血的野獸,使人望之懼怕。
一向慵懶的聲線此時盡是暴怒狂燥,衆人只覺如同被人置劍近喉,使他們不禁倒抽一氣,抖如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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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今天丸子三更,還有兩更,::gt;_lt;::多事之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