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口諭,念各國使臣均已到達祁麟城,故請各國使臣於三日後入宮面聖。
消息傳到千風樓的時候,黎沁鬆了一口氣。還好有些準備的時間,不必太急,她得想想到時候怎麼應對寧王和各國使臣的挑釁。
黎沁問麻姑有何看法,麻姑語重心長地告訴黎沁,寧宮不比樾宮,樾宮再不是,她也是嫡公主。可寧宮不一樣,望公主能忍則忍,切不可爭一時之氣,陷自己於兩難。
黎沁虛心受教,麻姑的話總不會有錯的。她現在最擔心雀兒,左手到現在還不怎麼使得上勁,入了寧宮要是有個萬一...
霍桀遠見寧王旨意已下,離上城區的驛館還有半日的路程,不必急在一時,便帶着黎沁去祁麟城的中城區逛逛。黎沁有得玩,自熱不會拒絕。
黎沁有些爲難,“老霍,丫頭能不能求你件事?”
老霍拍着胸膛保證,“看你說的,什麼求不求的。只要老霍能做到,丫頭的事老霍定不會拒絕。”
“還是我那婢女雀兒的事。”黎沁嘆了一口氣,“丫頭不怕和老霍直說,此番入寧丫頭凶多吉少,雀兒傷勢未愈,丫頭實在不忍讓雀兒在跟着受苦,你看有沒有辦法讓她留在驛館安心養傷?”
老霍難得沉默,黎沁以爲是她讓老霍爲難了,剛想開口說不行就算了,老霍卻先開了口,“丫頭說什麼不吉利話,呸,你啊有福着呢!”
黎沁只當老霍在寬慰她,“那雀兒的事?”
“包在老霍身上,等傷好以後讓她在驛館打打雜工。”老霍隨口問到,“你們主僕情深,那婢女肯定是從小就跟在你身邊長大的吧?”
“不是。”黎沁笑了笑,“當年丫頭囚困於雀樓,麻姑在外面的集市上看到雀兒買了回來,讓她和我作伴。”
“咦?那是丫頭幾歲的時候啊?”
老霍好奇,當將軍的難免會刨根問底,黎沁也不在意。
“大概丫頭七八歲的時候吧。說來好笑,我看雀兒那丫頭來到了雀樓,故給她取名雀兒。”
“那她原來叫什麼?”
“好像叫什麼幻...幻思?”黎沁歪着腦袋想了想,“時間太長了,丫頭還真的記不大清了。”
幻思?這名字果然是沒聽過的,說來也是,與那熟人像是像了,但是他得見熟人之時兩人都是十七八的年齡,而這雀兒,如今也才十幾,哪有人活十幾年越活越小的?隨即搖了搖頭,是他想多了。
“老霍莫不是還覺得她似曾相識?”黎沁咯咯直笑,這老霍,到底還是對雀兒有心的吧,不過一碼歸一碼,黎沁擺正臉色,“但老霍啊,你上次提到過故人,只是丫頭猜想,你和故人那時,雀兒那丫頭還嗷嗷待哺或是沒出去呢。”
“不說這些了,來,丫頭,老霍帶你去吃好吃的。”
黎沁應好,老霍雖然是寧國大將軍,但一路一直像個大哥哥一樣的照顧她,三日後入了寧宮,恐怕以後再見面的機會便少了,黎沁還真有點不捨得,所以珍惜當下。
在中城區多逗留了一天後,黎沁終於抵達了驛館。驛館的設計很有想法,男左女右,各國來的使臣凡是男子一律住在左側的包房內,凡是女子一律住在右側的包房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驛館的裝潢除了考究了些,倒是與別的驛館沒有太大的差別。不過此驛館的早餐是以自助的方式提供的,黎沁覺得新奇,怎麼古代就開始流行自助餐了?
其實黎沁不知,寧國民泰國安,歸功於大臣,更歸功於寧王聰明狠辣的手段。寧王深奉一條:家和萬事興。所以每月的頭三天和最後三天,都會去後宮那裡用早膳。後宮嬪妃齊聚一堂,和寧王有說有笑的用膳。原寧王后在世的時候,寧王是以去王后宮中爲主,然寧王后已去世多年,所以此項寧宮的習俗自寧王后去世後便不了了之了。
黎沁要是知道,一定會感嘆寧王是怎麼做當的,嬪妃一起用早膳,口頭上不爭個你死我活就不錯了,他還有胃口吃得下飯?
霍桀遠送黎沁至驛館也算功成身退了,還得即刻進宮向寧王覆命。臨走前給了黎沁枚扳指,說她日後要是有難,可讓她身邊的麻姑帶着扳指去將軍府找他。他義不容辭。
黎沁感動,不是霍桀遠一路對她有多好。這太膚淺了,黎沁的感動在於她和老霍身份明處敵對,他還細心護她周全,這點很多人都是做不到的。
麻姑提醒着黎沁進寧宮後要注意些什麼,哪些事情在寧宮裡頭是忌諱,萬萬不可做的。黎沁一點一點全記在心裡。
至於雀兒的事,黎沁和麻姑商量過,讓她留在驛館無疑是最好的選擇。雀兒那丫頭起先還不樂意,最後黎沁擺出公主的架子命令她留在驛館,才乖乖的答應了下來。
黎沁待在驛館的時候,就連吃飯都是讓小二送進來的。她怕麻煩,各國的使臣能不見就先不見的,省的下了樓給自己惹來麻煩,她人都認不齊,纔不鬧那個笑話給他國看。
入宮那日,麻姑和雀兒一早便把黎沁從被窩裡拉出來,替她好生打扮。黎沁再怎麼說代表的都是樾國,不能丟了樾國的臉面。
馬車送到寧宮門口後,各國使臣皆需要獨自走到大殿外,等候寧王的召喚。
黎沁踏進寧宮大門的時候,真的很想看看這寧宮的佈局風景。奈何麻姑事先再三叮囑黎沁,走路時切不可東張西望,黎沁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擡頭挺胸,目不斜視。
黎沁到的時候,他國使臣皆已到齊,規規矩矩地排隊候着,黎沁當然不能例外,乖乖的保持站立姿勢,心想這公主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傳各國使臣覲見!”
衆人依次步入大殿,跪拜寧王,大傢伙站了好一會兒,只見衛國郡主鳳凰不耐煩的看着黎沁,死命嘟嘴,麻姑的聲音也偷偷響起,“公主快跪拜啊,各國覲見先後可是有順序的!”
黎沁忙跪下,“樾國使臣黎沁參見寧王,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黎沁分明看到鳳凰翻了個白眼,也跪下,“衛國使臣鳳凰參見寧王,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着各國使臣紛紛下跪。
各國使臣覲見寧王,開場白不外乎這句自報家門再加高呼萬歲。所謂的形式主義看來在封建王朝就已經影響頗深。
寧王威嚴的聲音響起,“衆卿平身。”
“謝寧王。”
衆人起身,寧王精銳的視線一一掃過衆人,最後落到了黎沁的身上,盯了好一會兒,“你就是樾國昭陽公主,黎沁?”
黎沁暗想:這兩國的恩怨是結的多深,才讓寧王在金鑾殿上特點她的大名。而且自己剛纔是不是讓寧王誤會了自己傲慢啊?蒼天可鑑自己只是不知道要自己先跪而已啊!
想歸想,嘴上卻是不能停的,“回寧王,正是。”
“昭陽公主百聞不如一見吶,擡起頭來說話。”
這話怎麼聽都很像古代皇帝選妃時候的對話,怎麼落她身上來了。黎沁想歸想,嘴上依然不敢怠慢,“是。”
黎沁擡頭,直視寧王。視線撞上寧王的目光時,黎沁心狠狠跳了一下,目光溫和,桃花眼很迷人,可細看,寧王溫和的眼睛裡沒有半絲笑意,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
這寧王,長得也還不錯。至少黎沁曾以爲寧人擅武,寧王又年過三十,長得一定是虎背熊腰的猥瑣大叔。今日一見,倒是她想錯了。
一旁眼尖的公公高聲喝道,“大膽,敢直視寧王。”
黎沁瞬間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忙下跪準備請罪,寧王已經開口,“無妨。既然昭陽公主看了寡人這麼久,倒是說說,寡人如何?”
寧王表面一副無害的樣子,字字卻透露着危險,要是黎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黎沁很肯定寧王會不會命人挖了她的雙眼。
麻姑百密一疏,忘了提醒黎沁萬萬不可直視寧王。
黎沁一個現代人,看人都是習慣直視的,沒想到這個習慣今天要害她吃些苦頭了。
“黎沁初見寧王聖顏,一時...”
“誒?”黎沁話沒說完就被寧王打斷,“昭陽公主許是聽錯了。寡人是要你說說,寡人如何?”
黎沁暗惱自己大意,給寧王逮着了機會。寧王不是變相的在考驗她嘛,要黎沁評價他?第一次見面,她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總不能和老霍那樣,在金鑾殿上對寧王說,您不是好人吧?
黎沁大腦飛速的運轉着,寧王言下之意和清楚,他不要聽那些所謂的官方言論。黎沁到底要怎樣評價寧王,才能贏得寧王的聖心,讓他鬆口放過她?
“昭陽公主怎不說話?恩?”寧王揚了揚聲音,各國使臣此刻面上表情無他,心裡早就幸災樂禍,昭陽公主首次入寧就敢直視寧王,不是找死是什麼?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竟折腰。”黎沁咬了咬呀,“黎沁斗膽,不妨請寧王看看寧國的先列。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黎沁清脆利落的聲音響徹整個金鑾殿,她哪敢真的去評價寧王,好了壞了都是人帝王一句話的事,情急之下想到了那首沁園春,算是拼了命的把皮球踢還給寧王,找死的事情她可不敢。
“哦?”寧王勾脣,昭陽公主有點意思。
其實寧王有心試探昭陽公主的真材實料,就是想確定昭陽公主的治國之論是不是真的出自於她。如今一看,果然非凡。還看今朝這席話,一般人可說不出來。
黎沁不管今天有沒有直視寧王,寧王都會找個法子試試深淺。不過他真是沒想到,昭陽公主人不大,膽子夠大,竟真敢直視於他。天下人恐怕唯她昭陽敢。
黎沁的額頭上已泌出了冷汗,不知道她這樣投機取巧,過不過的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