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黎洛來了?黎沁詫異,他不是無事登三寶殿之人,他來作甚?
想歸想,黎沁手上捲起地圖放好的動作沒有任何耽擱。這地圖可得放放好,被別有用心的人看見,怕得另起風波。要是被主殿的那位疑心極重的太子知曉,估計是再不可能的事都得懷疑一遍。
“太子殿下,真是抱歉,沁兒來遲。”黎洛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是太子難得蒞臨梨淑殿,怎的不派下人事先通知黎沁一聲?”
黎洛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打量了黎沁一番,“你我兄妹,無需虛禮。好久未見,倒是生分了,妹妹都叫我太子殿下了,所以特來問候。吾妹近來可好?”
黎沁的心思轉了又轉,她可不信黎洛無事會特意來問候她。先前她幾次身陷囹圄,都不見他關心。今日莫非太陽打西邊升起,把黎洛吹進了梨淑殿?
“太子殿下多想了,只是前段時間事情太多,沁兒自己身陷囹圄,也害得梨嬪娘娘幾次受罰,黎沁更明白了什麼叫審時度勢,什麼叫上下有別。哥哥是哥哥,太子是太子,不一樣。”
黎洛嘴角輕勾,自己這妹妹是在告訴自己,母后一死便原形畢露,身陷囹圄都不伸援手,這時候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梨淑殿有什麼可以令他這個身份顯赫的太子不惜前來?思來想去,左不過黎洛貴爲儲君,此番前來,大概也是同御君般,來討教治國之道?
黎沁到底年輕,沒有涉世經驗。像御君和黎洛這般可以稱得上老奸巨猾的人,哪會單純的只爲治國之道而來?治國之道再好,畢竟是理論,需要有經驗的人來進行實踐。他們最主要的目的不過是想親自探探虛實:黎沁是真的有此才智,還是宮中的人言過其實,更重要的是,她背後有沒有高人指點?
“太子殿下,坐。”黎沁和他客套道,“梨淑殿簡陋,沁兒唯恐招待不週。”
不管黎洛爲何而來,寒暄幾句,矯揉造作一下總不會錯的。不是說了嗎,中國人說話做事講究含蓄。
“無妨。本宮看,這花茶倒是獨具匠心。”黎洛勾了勾嘴角,既然他的妹妹想和她客套客套,他便遂了她的心願。
“花茶乃梨嬪娘娘所制,口感的確不同別的茶。”黎沁假裝沒聽懂黎洛話裡的意思,故作不解,“東宮稀世罕物應有盡有。聽說洛哥哥最愛雪山銀霧,此等花茶怕是入不了哥哥的口。”
黎洛身爲太子,審查度勢慣了,黎沁這點小聰明還入不了他的法眼。無妨,兄妹一場,區區伎倆,黎洛無心和黎沁計較。
按理說,黎洛的性格是個睚眥必報的腹黑之人。可這黎沁好歹和他算是同母同胞,不爲別的,多少也要給已故的母妃些許安慰。
黎洛狀似隨口一問就又拋出了大皮球,“入不入得了口,唯有品過方纔知,哥哥說得可對?”
“對,也不對。”知道黎洛城府至深,黎沁纔不給黎洛給自己下套的機會。
“哦?”黎洛邪魅一笑。“願聞其詳。”
“品茶的確唯有品過方纔知茶香。”黎沁話峰一轉,“可世間諸事皆講究順其自然。若不愛茶之人勉強自己去品茶,此茶香非彼茶香了。”
“沁兒妹妹妙思。”
“太子殿下見笑。”
站在一旁隨時準備伺候的雀兒,聽這兄妹兩人的對話聽得雲裡霧裡的。不是在說品茶茶香嗎,怎麼短短几秒就爭鋒相對起來?
“茶香四溢,茶雖好茶,但終究也是水,沁兒妹妹,你說呢?”黎洛的水字特意加重了音調,這種陰邪相宜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慄。
饒了一大圈,黎洛終於開口繞回了正題上,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吧。想來前日御花園那番治國之論傳到了東宮太子耳朵裡,故來梨淑殿一敘。
黎沁知道黎洛此人甚爲危險,反正已經委婉告知了他以後你做你的太子,別和我糾纏,這時候萬不能和他繼續這般糾纏下去了,緩緩開口,“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
黎洛錯愕,自他懂事開始,鮮少出現過這般震驚的表情。就算有,也隱藏得極深,絕不輕易泄露心聲。黎洛顯然被黎沁短短的十六字殺得措手不及。
待黎洛回過神來,黎沁梟梟嫋嫋的背影已行至門口,“兄妹一場,沁兒言盡於此,望哥哥珍重。告辭。”
黎沁回到偏殿,雀兒湊到機會,虛心求教,“公主,太子殿下來梨淑殿,是何意?”
黎沁笑笑,還能何意?暗笑這太子的疑心病比起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梟雄曹操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一區區女子,莫不成還能擋了他儲君的成王之路不成?
雀兒見公主旦笑不語,知道這次又是碰上了暗礁,從公主公主得不到答案了。知趣的退了出去,跑到小廚房去幫麻姑熬湯。
黎沁思緒回到七國地圖,當今國勢如何,她大概瞭解,但要說深入萬萬是談不上的。前朝之事,後宮頂多有所耳聞,梨淑殿是在皇宮內的山高皇帝遠,她一公主如何得知?
問父王,萬萬是行不通的。這麼多年的君王不是白當的。要是她在父王面前出的風頭經常比朝中大臣還足,難免成爲衆矢之的。父王這隻老狐狸斷不會不起疑心。偶一爲之還說得過去。問太子?光憑黎洛那堪比曹操的疑心病,黎沁光是想想就望而卻步。那大名鼎鼎的奸雄曹操,不就曾因呂伯奢的家人磨刀欲殺豬款待與他,曹操聽見磨刀聲以爲要殺他,就先下手將呂伯奢全家殺死。歷史不能遺忘,前車之鑑後車之戒,給黎沁多少個膽子都不會自己送上東宮的大門。
那麼御君如何?黎沁突然想起了那塊他贈與她的令牌,忙叫來了麻姑。讓她今夜子時悄悄出宮,拿着令牌去城西的裁縫譜給御君帶句話,就說她有急事要單獨見御君。
梨淑殿有個梨嬪,隔牆有耳。宮中人多眼雜,如今她鋒芒出綻,宮中會開始有不少眼線盯上他。兩者取其輕,還是悄悄出宮最爲保險。
麻姑本想提醒公主此舉太過危險,但轉念一想,公主已不受大王喜愛,更是被趕到這冷宮旁,太子與她無聯繫,先王后已死,伍貴妃當道,就連這梨嬪,也只是利益同盟罷了。是時候爲自己謀好後路。若不冒險,只有等死。兵出險招,方纔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於是領命。
麻姑閱歷豐富,經驗老道。此事交給她去辦,黎沁很是放心。不像雀兒那個小丫頭,做事情毛毛躁躁的,有時候她看了都心驚膽戰的。
御君到底是打仗之人,做事講究效率。沒過幾天,麻姑便帶回了消息,說是明夜子時,御君會打點好一切,會有人來梨淑殿接公主出宮,還請公主做好準備。
黎沁知道後,當下被裝起了生病。梨嬪太醫什麼的一幫人來瞧過慰問之後,剩下的也就是靠公主自己安心靜養。
黎沁招來雀兒,吩咐她提前換好她的衣物,在她的偏殿裡裝病睡覺。她不回來之前,堅決不能下牀。若實在不行,放點能讓人昏迷幾個時辰的小小蠱蟲也無不可。黎沁百般不放心下,囑咐麻姑定要在她不在的時間內好好應對,看緊了雀兒,萬不能有任何差池,公主私自出宮可不是鬧着玩的小事。 尤其出宮見得還是男子,要是被人坐實了私會的罪名,後果不堪設想。
當夜御君進宮和樾王彙報隅關軍事,黎沁女扮男裝,早已換好了御君差人送來的小廝的衣物,待君臣二人商談完畢後,混成御君身邊駕馬車的小廝,隨御君出宮。
不知是因爲御君提前打點好了一切,還是衆人看到了那馬車上的標誌是蔣府,一路出宮倒是順暢萬分,黎沁心中那顆懸久了的心總算落下。
出了宮門走出些許裡數,黎沁坐回了馬車車廂裡。車裡此人正是帶着銀色面具的御君。
兩人都萬分小心,閉口不語。黎沁看了眼御君,其實御君帶着面具,並沒有什麼好看。黎沁看着御君唯一露在面具之外的五官—嘴脣,有些呆住。御君的脣非常之薄她記得哪本書上說過,薄脣的男人比較寡情,不知是不是真的。
直到到了目的地,御君打發走了駕馬的車伕,率先下了車,打量了四周,確定無人方纔開口,“公主,到了,請。”
黎沁頓時清醒過來,她在瞎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好。”
黎沁下車後看清了御君帶她所來何地之時,瞬間有種暈過去的衝動。
那大門口上的牌匾上清清楚楚的映着五個大字‘春風得意樓。’古代取這種名字的不是青樓是什麼?俊俏的小臉微紅,暗罵御君怎麼帶她來這種地方,卻又好奇這家青樓怎麼沒有老鴇和女子站在門口風騷的拉客,是她錯想了嗎?
御君像是猜到了黎沁心中所想,眼中染上了調侃之意,“公主切莫想歪了,樾國國律並沒有明確規定不可男男之風。家世顯赫的人家好男風也是常有的事。”
黎沁震驚之***未有衰退,所以說她是來到了古代的鴨店嗎?難道御君久不娶妻,是因爲他是斷袖?!
“我這小廝長得好生俊俏,門口微寒,春曉苦短。我們可要及時行樂?”
黎沁被他鬧得臉漲成了豬肝色,以爲御君是清冷穩重之人,哪成想他也有這麼邪惡的一面。
出都出來了,咬了咬牙,豪放道,“走,本宮帶你去及時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