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卯時三刻, 龍清竹早早便打點好行裝行到睿王府外,可卻沒有直奔城門而去,而是靜立原地, 期間幾次朝一字並肩王府的方向看去, 卻都是失望的收回目光。

過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 硬要跟着去的龍清武忍不住道:“八哥, 別等了, 八嫂不會來了!”

龍清竹知曉他說的是實話,可仍是又等了片刻,這才利落的翻身上馬, 沉聲道:“我們走!”

說罷一行數十人奔騰若雷的朝城門而去,可在到達城門口的時候驚的險些沒從馬背上掉下來, 只見安平一身青衣, 頭髮束起做男子打扮端坐馬背, 身後是墨甲黑袍足有兩千人的飛龍騎,個個神情冷峻、彪悍之氣沖天。

龍清竹不用想都知道安平要做什麼, 臉色一沉,還沒說話就聽龍清武狂喜道:“八嫂!你來啦!我就知道八嫂不會不管八哥!”

安平衝龍清武微微一笑,繼而將視線轉向龍清竹,忽視對方陰沉似墨的臉色,笑眯眯打招呼道:“你來啦?”

龍清竹雖心下感動, 但仍是板着臉, 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

安平也不理他, 縱馬行到二人身側, 隔着龍清竹與龍清武談笑了幾句, 而後纖手一揮:“出發!”

霎時滾滾煙塵伴着驚雷般的馬蹄聲消失在城外的官道上。

深夜子時,趕了一天路的衆人都有些疲憊不堪, 小十三原本想找個村落借宿一宿,可看了看緊跟在安平身後的兩千飛龍騎將士只得打消了此念頭,找了近一個時辰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破廟,忙伸手扯了扯一臉淡然絲毫不見倦容的安平,輕聲道:“主子,天色已晚,我們就在此歇息吧!”

安平下意識的掃了龍清竹一眼,在看到後者略有些疲憊的面容時微一點頭,而後一勒馬僵,沉聲道:“天色已晚,所有將士在此歇息一夜,天亮再行起程!”

衆將士都是跟隨安平上過戰場幾番出生入死的人,當下勒僵下馬,悄無聲息,迅速的在統領的安排下依廟紮營,一列列臨時組建起來的小隊開始交叉巡邏。

龍清竹雖沒上過戰場,但仍是忍不住在心底叫了一聲好,不愧是房明軒帶出來的兵馬,果然不是京城那些子弟兵組建的御林軍所能比擬的。

此時已進深秋,白日天氣雖有些燥熱,但夜晚卻着實涼了下來,晚風一吹,饒是龍清武有內力護身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安平見狀叫過守在一旁的飛龍騎統領,在其耳邊吩咐了幾句,立時那統領快步離去,按照安平的命令勒令衆將士燃起篝火,埋竈做飯。

待外面飛龍騎將士安頓好後,安平這才進到廟裡。

只見小十三已將破廟收拾了一番,稻草堆在一處並在其上鋪了被褥充當牀榻,篝火已然燃起,此時正煮着什麼,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跟着進來的龍清武先是嗅了嗅鼻子,而後好奇道:“八嫂你這煮的什麼,好香啊!”

安平聞言一笑,一挑眉,道:“自己去看看!”

話音剛落便見龍清武湊到鐵鍋旁,一邊伸頭向裡張望,一邊對着正在忙碌的小十三道:“你煮的是什麼呀!真香!”

小十三不禁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雞湯啊!這都看不出來,還真是個皇子!”

龍清武沒計較小十三話裡的諷刺,繼續道:“那能吃了嗎?我都快餓死了!”

小十三將手中的被褥鋪好,而後在一旁的包袱裡翻找着,隨口回道:“你急什麼呀!我家主子還沒說餓呢,等會兒,再熱幾個餅子就好了!”說罷從包袱裡拿出用油紙包着的餅子架在火上烘烤了一下,而後擡起頭對着安平笑道:“主子,能吃了!快坐過來!”

安平應了一聲,轉頭對着龍清竹道:“一起!”

龍清竹微笑的點頭,而後兩人挨着龍清武坐下。

待小十三將雞湯分碗盛好龍清武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一邊伸着舌頭叫燙,一邊道:“好鮮啊!比宮裡的御廚做的還好!”

小十三不經得意道:“那是當然,也不看是誰做的!”

安平微笑的看着此時不禁露出女兒姿態的小十三,開口道:“那是,京城第一廚,當然厲害的緊!”

龍清武聞言怪叫道:“京城第一廚?這麼厲害?那快給我個餅子嚐嚐,是不是真那麼好吃!”

小十三正爲安平的話高興着,一聽龍清武的話立時變了臉色,怒道:“想吃就直說,何必找那麼多借口!”說罷遞了兩個餅子給龍清武,龍清武一邊狼吞虎嚥的吃着,一邊吱唔的直說好吃,小十三見龍清武的樣子不禁笑彎了杏眼,一邊給龍清武加湯一邊道:“慢點吃,小心噎着!”

安平也笑着叮囑了龍清武幾句,這才轉頭看向緊皺眉頭,食不知味的龍清竹,安平先是沉吟了一番,而後道:“你有什麼想法?”

龍清竹一怔,擰眉沉思了片刻,半晌搖頭道:“說不清什麼感覺,就覺得此次事情恐怕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先不說殺死縣令、羈押朝廷四品大員,光是手持武器衝進縣衙就夠讓人匪夷所思了,據我所知襄州一帶一向民風淳樸,竟能被逼的奮起反抗,可想而知發生的事情該是何等的駭人聽聞!”

“我倒不這麼認爲!”安平道:“事情誘因故然是一方面,但也不排除有人加以利用,襄州一帶往來品流複雜,難保不是有心人爲之!”

龍清竹聽了安平此語並不意外,只是面上的笑容加了一絲苦澀進去,安平正欲再說,忽聽一聲高喝:“你們是何人!”而後便是整齊有序的刀劍出鞘聲響起。

安平和龍清竹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到凝重的意味。

安平更是迅速站起,一個閃身出了破廟,龍清竹等人也隨即跟上。

等衆人到得破廟外不由一滯,只見不知何時破廟四周圍滿了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百姓,看樣子,像是從乾中等地逃出來的難民,此時正一臉貪婪的望着飛龍騎將士手中的食物,但又礙於飛龍騎人數衆多又皆有武器在手,不敢上前。

而飛龍騎將士皆是如臨大敵的盯緊了百姓,緩緩後退着將安平等人圍在中間。

安平臉色肅然的看着眼前黑壓壓如同潮水般的難民,低聲問道:“小十三,我們帶了多少糧食?”

小十三也極爲緊張,聞言回道:“不多,只夠我們所有人吃三日的!”

安平一皺眉,還未說話就聽小十三小聲解釋道:“從京城到襄州陽城以我們的速度明夜此時便能到達,但爲了保險起見,所以才帶了三日的口糧!”

安平沉默半晌,開口道:“附近可有我們的分號?”

“有的!”小十三低低道:“主子是想從分號調糧過來?”

安平點頭,道:“吩咐暗衛傳我命令調一千石糧食過來,然後再傳消息給小十!”小十三領命悄悄退去。

站在安平身旁的龍清竹自是聽了個明白,當下若有所思的望着安平,安平知他對自己起了疑,但現在顧不上解釋,轉頭跟飛龍騎統領商量了幾句,待飛龍騎統領應允離去後這纔看向龍清竹,正欲開口,忽聽龍清竹道:“你不覺得此事有些奇怪嗎?”

安平一怔,道:“什麼?”

龍清竹眼神緩緩掃過足有數千人的難民,靠近了安平,低聲道:“依我們的速度,離京不過五百里,而此地距離乾州等地至少還有數千裡,旱情爆發也不過月餘,何以這些難民會這麼快到此?”

安平一驚,而後也發現不對,自己等人爲了趕路特意走了小道,均是人煙稀少,可如今竟遇到數量如此之多的難民,又恰在這個時機,的確是有些可疑,安平正在沉吟間忽聽難民羣中一陣騷亂,有人嚷着什麼,甚至有些難民開始推搡着飛龍騎將士看樣子是要衝過來。

安平忙一個箭步上去,問道:“出了何事?”

飛龍騎統領回道:“有人暈倒了,好像是飢寒交迫病的快不行了!”

安平下意識的向龍清竹看去,龍清竹猶豫了片刻,而後沉聲道:“也許是我多疑了,先救人要緊!”

安平微一點頭,伴在龍清竹身側向出事之地行去。

在安平的命令下,組成人牆擋着難民的飛龍騎將士緩緩分開一條容兩人通過的道路,安平快走一步側身擋在龍清竹面前,而後便見一年約十五六歲瘦的皮包骨頭的少年暈倒在地,看那幾乎不見起伏的胸膛,顯然是快不行了,在少年身旁一位華髮橫生皺紋滿面的老者正抱着少年痛哭,悲慪的幾近要暈厥過去,饒是見慣了生死的安平等人都心生不忍。

安平蹲下身去,伸出纖細的手指欲爲少年把脈,還沒碰到那少年腕上,就見那少年忽然暴起,手尖一抹銀光朝安平刺來,安平下意識的一個後腰避了開去,眼角卻瞥見那遲暮老人竟身手矯健的舉刀向龍清竹刺去,安平大驚,想也不想的纖腰輕扭,飛身擋在龍清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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